《軍火商韓鮑》10-12 ◎林燿德



１０

一九八一年四月，三十七歲的
軍火商韓鮑，他感知自己正在碎裂。
盼望得到一個處女的妻，能夠懷孕
，生育，還有安慰，以及具備貞烈的美德。


寂寞，是一面擊不碎的鏡。


右膝醜惡的腫瘤，令他苦痛憶起
曾經是一個詩人
這種，一生難以啟齒的醜事。








那棺釘鬆動的回憶；
身世濁惡，心靈底部不斷龜裂的
永凍地域。巴黎和詩淫亂出一場銜接
一場的夢魘。他用黑闇
的浪濤也無法清淨；用灰綠
的草原也無法埋藏；全巴黎的手指
指向他的鼻樑；連寬大的雨果大師也不曾原諒。
剝開一層還有一層，
一層還有一層的，夢魘，存在的核心處它的
球莖魔術般壯大，
　　　　龜裂
　　　　　崩　解
。







１１

百合。白色的花被
純淨的瓣身隱現
殘忍的紫色韌帶。
百合。在韓鮑
迷濛的思惟間
一束束站起
瞭望的頸
。天空一座座碎裂
雲朵猥瑣地爭吵
，纏繞彼此饑餓的腰
凝結成無數灰色鱗片
最後一道虹自己抹去七色光
堅持獨裁的黑闇。一八九一
那一天，五月二十六日
軍火商韓鮑在馬賽醫院鋸去熟悉的右腿。







百合。在韓鮑
迷濛的思惟間
一束束站起
瞭望的頸
。他時時刻刻感到失衡的惆悵……
失去的右腿，保持原本形貌
仍然銜接血腥的截面；
失去的右腿，存放入意識的冰櫃
永遠棲止在隱泣之下。
夐古的魚化石
彈出海面
地上的城邦和神的國度
在受膏者的淚光中相互撞毀












韓鮑漫漶想起神的憤怒
：「誰用無知的言語，
，使我的旨意闇昧不明
？」大地被詩人咒詛，
詩人咒詛那咒詛他的。
「我是軍火商韓鮑，」
斷腿的男人，向世界宣言
：「命已絕，那詩人韓鮑。」










１２

十九歲那一年，詩人韓鮑
他激動地和上帝辯論
「，我用詩為這個世界盜火
重建祢千禧年國度的讖語。
向左右進擊
一座座島嶼倒懸星際
而我的靈魂卻　鈍重坍塌
，在歐洲的所有口岸，聲名深深
陷落　黑闇之淵。
我將離棄詩，離棄魏蘭他腐敗
而顫抖　而勃張　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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