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朝陽銜住黎明銀白色的吸乳瓶 奔向嚮午
從光的峭壁上跌下來
夕陽的血便在西天流盡
朋友 在入晚的廊柱下
你眼睛的紡車被夜卸下搖把 紡不出視線
坐姿便棄椅而去 燈也死在罩裡
日影隨流動的季節在庭園裡換位
那變距是一道陷阱 事情總是失足的
收割日之後 無物可指出風向
盯視也穿不過庭園的陰暗
你便成為入倉的糧食 在火裡飄升
主阿 彌撒日 那些禱詞已被嚼成橄欖香
人們為何在聖餐裡聞及那焦味
當焚屍爐較郵筒還穩妥
一封信在火途上快遞
我們便清楚地讀到 主阿
你在用骨灰修補天國
主阿 你如果就是那扇啟閉的百葉窗
在兩根繩來回的反拉裡
便有一輪日從產房衝出
一黑夜釘入棺蓋
而木馬死了 最藍的天也埋在那裡
而紗揭開 花容便在閃光燈中探尋著謝期
抖步絕崖 總有一塊落石到時認出你的鞋
歲月像噴泉飄落在無力爬升的回程裡
亞門像電鈴呼叫在萬物紊亂的門號上
鋸木聲叫著林 箭簇聲叫著鳥
火焰叫著煙流 煙流呼醒域外
在域外 連歸雲都睡著了
朋友 當燃燒的景物在眼爐裡熄滅
谷底昇起 岩底昇起 海底昇起
光與暗的爭吵不再
樹與風的爭吵不再
潮與浪的爭吵不再
在夜的光滑的斜面上 連影子都站不穩
你的探步如何保持住那滑度
就在那一次跌跤的怔忪裡
藍天的調色盤給摔碎了 太陽也擠不出油彩
世界便被推入那沒有畫也沒有畫框的茫然裡
讓一切在盲睛中只有一種淒然的稱呼－－
死亡！它就這樣成為一切內容的封殼
成為吞吃上帝黑袍子的巨影
日子因鎖配不出鑰匙而驚呼
只要窗開著 連天花板都急著往外逃
朋友 當崩塌聲沿斷柱嘩然而下
你是事情過後的那陣靜
當永久的假期寫在碑石上
你是那隻跌碎的錶 被時間永遠的解僱了
自由脫離它鐵絲網的保姆
強風找不到它森林的鏡子
退潮帶不走它抱過的岸
你便步出自己 逃離腳印 逃離路
法蘭西詩集疊成石級的日子安息了
悲多分製造海的日子安息了
在杯底打撈宴會屍體的日子安息了
在少女與孕婦呈現花與果的日子安息了
在槍管與筆管裡流著兩種血的日子安息了
當那支洋火已躍出光的走廊
鑽石針也走完它華麗的紋路
你的臉便暗如移離放映窗的螢幕
不再被光浮雕 不再製作風景 不再認識眼睛
在耶穌也放假的假日裡 你便攜著雲
去跳 去跳你那永遠也跳不完的天地線的繩子
當那座十字架已再胸前竣工
太陽的金驢子也死在地球的黑磨坊裡
主阿 連你自己都失業與斷糧了
叫我們如何從奉獻箱裡要回你的借款
如何在一個破洋娃娃裡挖出嬰兒時的哭聲
如何在林蔭道上拾回孩童時滾鐵環的輪響
如何伏在鐵軌上收回那些逃奔的日程
主阿 當那雙空鞋似廢船棄在岸上
不再裝載不安的天色 不再托運那永遠也運不完的遠方
我們便在沒有浪潮的回潮裡 想念海
在沒有奔流的回流裡 想念河
在沒有聲音的回聲裡 想念谷
在暮靄裡想念煙突的輪廓 山的輪廓 鳥的輪廓
在挖墓聲裡想念牆的姿勢 門的姿勢 窗的姿勢
在一條被焚毀的死虹裡 尋覓陽光中的雨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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