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nye: 06/15 09:36
沒有人問我公理與正義的幻覺 ◎陳克華
放下那本忘了從哪裡得來
免費散發的佛經,放下又拿起
突然,那股要從業力的洪流裡
奮力拔起的感覺
瞬間化為寧靜。寧靜,不免誘惑
我去聆聽,那遙遠又無所不在的
口號製造機 隆隆的引擎聲
螢光幕上定時出現的
愁苦忿憑的臉孔 職業性底正義充滿
受害者家屬代表
擅於下跪申冤涕泗縱橫和求償
向著每個電視機前失神的眼球
掏挖眼淚和憤恨:「還有什麼比人性裡的恨
更輕而易舉……」──
是的。無論如何
永遠不夠
恨得不夠不夠太不夠的我們
只能汲汲向歷史的縫隙掏挖
要在不公不義的集體墳場裡出土
更多可製成武器的白骨與陶片
:那裡有一個國家,一群人民,和一段歷史
(哪裡不是?)
和一座島嶼。島上的人民瘋狂於生存
瘋狂於向世界宣告他們的生存
甚至不惜用加害他人的生存
來證實他們不證自明的生存──
(又,哪裡不是?)
血淚斑斑不僅適用於自憐
也頗便利於交換
和謀利。於是那本看來印製十分粗糙的佛經
我隨手翻開的那一頁是:無
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在時間所建構起的因果大樓裡
我原想循心靈的指標尋找到生命的出口
但群眾,是的,早已瘋狂於生存
至無感的群眾
集結淹沒了大廳裡的旋轉門和電梯
「厭離,但不落兩邊……」我在漩渦當中聽見
報紙頭條不時凌空
低掠而過,投下幾枚靈魂的震撼彈
玻璃落地窗粉碎而大腦氣血四竄
網路塞滿了足以堵住馬桶的標語:
凍蒜 凍蒜 又凍蒜
像教堂裡的神職人員如此讚美上帝:
得勝 得勝 再得勝。
──雖然,神是真的業已離去
沒有人真的在意菩薩流的眼淚是不是鹹的,
或複製人睡前數的是不是複製羊?
虛無如生活的除臭劑硝煙四起
但,是什麼在我體內腐朽了?
當佛經翻至最後一頁而我的目光
仍然停滯在昨日的吶喊
語意的八萬四千蟲:認同 土地 人民 愛
愛愛愛愛愛愛愛(滾回去
或者跳太平洋)永遠不夠
愛得不夠不夠太不夠的我們
不淨的體液上昇 湧出 噴濺(別
口水我 請精液我)
愛至虛脫的每個人
腐爛在意識的孤島
不可得的未來
心,過去心,現在心
在以眼淚為食的蜉蝣的巨大陰影下
欺瞞著化身為滿天和平與理解的晚霞
以及霞光散盡後的永夜
的
寧靜的幻覺。
※ 編輯: karka 來自: 114.42.33.5 (06/15 0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