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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楊牧的〈俯視──立霧溪一九八三〉 以下摘錄.請參考. *(請細讀......) 從神話構思到歷史銘刻 讀楊牧以現代陳黎以後現代詩筆書寫立霧溪 曾珍珍 (東華大學英文系主任) 二.再現原初:楊牧〈俯視〉中的神話構思 楊牧的〈俯視〉寫於一九八三年,應是第二次返台客座於台大外文系時,重遊立霧溪之作,這回有妻子盈盈和小兒常名偕行,雖然他們的身影並未出現在詩中,不過,幸福、歡愉的家居生活使由〈俯視〉前後詩作結集的《有人》充滿對生命原初狀態的書寫與禮讚,3集中的〈俯視〉同樣散發著昂揚、自得的生命情調。這首詩中不乏描寫太魯閣風景特色,兼及岩紋、生態的句子: 這樣俯視著山河凝聚的因緣 浮雲是飛散的衣裳,泉水滑落成澗 太陽透過春寒照亮你踞臥之姿 時常是不寧的,以斷崖的韡紋 磐石之色,充滿水分的蒹葭風采 提醒我如何跋涉長路 穿過拂逆和排斥 …… 每一度造訪都感覺那是 陌生而熟悉,接納我復埋怨著我的你 以千層磊磊之眼 以季節的鼻息 燕雀喧鳴,和出水之貝 這些模山範水的詩句所形塑的其實是一具「伊人」——立霧溪女神——的身體,寫她的衣裳、神色、風采,她的眼睛、鼻息;而富於謝靈運風的對仗「燕雀喧鳴,和出水之貝」更含蓄地影射著男女性器,4〈俯視〉儼然是一首纏綿激越的情詩,寫情採西方文藝復興情詩慣用的修辭法oxymoron:5 這樣靠近你 以最初的戀慕和燃燒的冷漠 彷彿不曾思想過的無情的心 向千尺下反光的太虛幻象 疾急飛落 這首情詩的高潮出現在詩尾,字裏行間隱約投射著交媾的景象,佛洛依德所謂「原初的場景」(the primal scene),其中的「亢龍」意象,作為陽根的象徵,雖典出《易經》,其 實也是詩人的生肖: 我這樣靠近你,俯視激情的 回聲從什麼方向傳來,輕呼 你的名字,你正仰望我倖存之軀 這樣傾斜下來,如亢龍 向千尺下反光的太虛幻象 疾急飛落,依約探索你的源頭 逼向沒有人來過的地心 熾熱的火焰在冰湖上燒 那是最初,我們遭遇在 記憶的經緯線上不可辨識的一點 復在雷霆聲中失去了彼此 太魯閣屬山谷地形,楊牧在由其博士論文改寫出版的《鐘鼓集》(The Bell and the Drum)中,曾解析詩經中以「谷」作為起興所指涉的原型象徵意涵,他摘引老子《道德經》中的名句:「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為天地根。若存,用之不勤」為例,讓谷作為女陰的象徵昭然若揭,多年後寫立霧溪谷而有此影射是極其自然的。太魯閣的地形特徵讓悠遊其中的人容易感受到有如進入大地女神胚宮的暈眩與悸動,因此楊牧用久別重逢,舊情綿綿的抒情聲調,揉合性愛的想像,寫重訪家鄉最讓自己縈念的地景,應是十分愜切的修辭策略,這是〈俯視〉這首詩的神話構思最表層的書寫係依谷之原型象徵設計的主因;回應立霧溪特有的「山河凝聚的因緣」,似乎有其不得不然,就像美加邊界的尼加拉瀑布,其地景特色:絕命斷崖、巨瀑狂流、無底深淵、雲嵐氤氳和虹彩乍現,向捱近它的人產生一種致命的魅惑,讓人無端聯想死亡以及死後靈魂的再生,有人甚至因此慨然縱身躍下,接受死亡神秘的呼喚(McGreevy 58)。 〈俯視〉的神話構思另一更耐人尋味的表現是中國古典詩賦中屬屈騷「求女」傳統的挪借。比附於這個浪漫傳統,認同詩藝對愛、美、同情與反抗鍥而不捨的追求,相關詩句即上引的「以斷崖的韡紋/磐石之色,充滿水分的蒹葭風采/提醒我如何跋涉長路/穿過拂逆和排斥/這樣靠近你」。立霧溪的女神其實是詩人繆思的化身。詩人回到原鄉花蓮,重訪立霧溪,書寫「俯視」,透過神話構思的修辭,展示自己對東西古典詩歌雅麗傳統厚實的吸納,從而鎔鑄出以窮究詩藝本源拓殖創新潛能的視野(依約探索你的源頭/逼向沒有人來過的地心)。結合古典與浪漫,博納東西,將多年來努力耕耘的藝術成果,以書寫〈立霧溪〉的方式,獻給了自己的故鄉。花蓮或許在地理位置上屬於島嶼的邊緣,詩人企圖以其卓然成家的詩藝寫故鄉的山水,讓花蓮成為文學台灣的華麗源頭、熾熱地心。離鄉多年,涵泳於學術與創作的奧林、瀚海,這位花蓮之子用一磚一瓦建造的文學殿堂矗立在古今中外文學雅麗傳統輻輳交融的中樞位置。透過〈俯視〉的主題和修辭藝術,楊牧將自己對於源頭、中心、古典的信仰與追求表露無遺,正是現代主義的精神標誌。6 〈俯視〉的現代主義性格也可由其濃厚的人文色彩窺見一斑,詩前提辭引華滋華斯〈聽潭寺〉(“The Tintern A\bbey”)的六行詩作為全詩的提綱挈領,人文色彩初現端倪: 因我已學會 觀看自然,不像昔日 拙於思考的年少歲月;而是經常聽見 人性那道莊嚴的、富於憂憫的音樂 不冷峻,也不刺耳,雖然威能充沛 叫人肅然起敬,心悅誠服 特別標舉「人性」的音樂,作為立霧溪的聲籟,亦即千尺下「太虛幻象」的反光,那麼,詩中所謂以「立霧溪」的觀點為準,絕對不是如乍讀之下可能以為的類同於生態詩學論者所提倡的,書寫自然應「以自然之心觀自然」,7相反的,立霧溪女神看到的是詩人「倖存之軀,前額因感動/泛發著微汗,兩臂因平衡和理性的/堅持。」整首書寫立霧溪的詩迴映的是詩人知感合一的詩藝追求。所以,在詩尾發展出的近似「原初的場景」:「那是最初,我們遭遇在/記憶的經緯線上不可辨識的一點/復在雷霆聲中失去了彼此」,不宜僅僅以拉崗(Lacan)式或克莉思蒂娃(Kristeva)式的精神分析讀作是詩人回歸前伊底帕斯鏡像期(mirror stage)或母子共生空間(chora)的完成。對服膺現代主義人文傳統的楊 牧而言,詩歌的語言絕未受限於輓歌式(elegiac)的宿命,在其完成書寫使命的剎那,同時也暴陳了空無的無所不在。8楊牧的自然詩行以崇尚愛、美、同情、反抗的精神,取象於蒼鷹、亢龍,扣擊、觸發太虛幻象,讓它映現人文思維和宇宙之慾,他追求存有,揚棄非人性的玄思。〈俯視〉間接地表達了詩人對成詩前後流行在台灣論述場域裏道家美學虛靜觀的疑慮,對新興的自然寫作主張以物觀物,貶抑人文想像,也提出了諧擬式的反詰。哈佛大學詩學教授Helen Vendler說大多數風景詩或地域詩其實書寫的仍然是詩心的運馭與詩 人的情思(Vendler 249)。就這點而言,寫〈俯視〉的楊牧與她所見略同。 楊牧以再現原初作為詩藝登峰造極的象徵標尺,反映的正是詩人從邊緣逼向中心的壯志與自信;對邊緣的體悟,不只是花蓮相對於台北的地理位置,更是置身世界文壇網絡中,台灣文學相對於大陸文學的歷史定位。從耶魯大學教授Harold Bloom所倡 影響詩學的角度加以解析,潛伏在這種壯志與自信的背後,其實是一種自覺後生(belatedness)的焦慮,只是被詩人成功轉化為「後來居上」的喜悅。以美國詩人為例,相對於歐陸詩人,他們最典型的創作焦慮並非如何繼踵前驅詩人,而是如何另闢蹊徑,揮灑統攝萬有的涵渾洞見,探入詩歌想像的本源,藉標舉原創性以超越「後生」的宿命(Bloom 52)。在〈俯視〉中,楊牧以習自古典的神話構思再現原初,實現追越古典的企圖,象徵性地為自己與台灣現代詩壇奪得了先聲,挑戰了大陸文學的中心地位。 〈仰望——木瓜山一九九五〉 "學代加油永遠支持" <wtcc.bbs@ptt.cc> 撰寫於郵件新聞:4O628j$QXM@ptt.cc... >※ [本文轉錄自 ask 看板] > > 作者: wtcc (愛亂花錢) 看板: ask > 標題: [問題]〈俯視立霧溪〉出自楊牧哪一本詩集? > 時間: Thu May 11 01:31:32 2006 > > 如題 ,他出版好多本書,不知從和找起,拜託有讀過的人解救一下 > > 謝謝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 From: 140.114.192.93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 From: 140.114.192.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