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憂鬱〉 頌詩之一
──奈何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歐陽
修﹞
異域，紫丁花開的異域
陰冷的異域，在我方寸的胸懷中
慢慢地流著一條淺淺的萬里流
一隻鳥飛來，停在死者的顏面上
日子轉向，流星紛紛落下
這是開著紫丁花的陌生的千仞崗
兩個人坐在牆根，曬著蝙蝠用過的太陽
在各人參差不齊的睫影下──
山海不經，聖神無譜
只有幾片腐葉，幾座畫樓
風吹向南方，轉而向北
低飛過我臆中異域的是古代
渡頭漫漫的獨行人
山高屬你，水深屬我
我們遙遙對望
陰冷，恐怖，這是你紅暈的年代。
年代交替，而樹枯花榮
青天流過戚戚的呼喚，一隻鳥
自左腕飛起，淡入
沒有笑容的異域
潮平如你柔滑的額
捨身崖下，崖下沒有墳塋
你攸忽來臨，摧落荊棘芃芃
薔薇盡凋，晚雲不再
這是我們死後的異域
六棵大樹環繞一座石碑
我與你同臥，讓綠草掩彼此於春日
洛陽何寂寞，──古剎風月，深巷池苑
一騎飛奔而來，沒有蹄聲
沒有鞍影，消逝在異域遙遠
想來這就是古代，乾坤入袖，迴顧已失
原外是一片漠漠，獨行人已在對岸
櫓聲也已隨波流去
騎馬的少年也已蒼老……
你來，來我這幽暗的異域
濯足於斯，振衣於斯
你本是我的主人，你無懼於黑暗
浪人當如今宵，不再追憶
一切都已似雲煙，雲煙十年間
誰放逐了誰，誰流亡了誰
──葉珊《文星》1962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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