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善良的人

[narratology (敘事)]

善良的人
                       “Someone else will die.”— The Hours

善良的人
昨晚做了個夢
夢見今天早上，他要出門。

善良的人打開了門，鎖上了門，
一手握好扶手，另一手拄著柺杖，顫抖地，
慢慢下樓，一階、一階，一階、一階，慢慢下樓。


他有點高興，又有些擔心，
害怕走出公寓之前，遇到鄰居
他就變成了壞人。
鄰居間謠傳他生了病，需要看醫生。
善良的人沒有生病，只是不能判斷自己是不是人。



善良的人走到了門口，想起了昨晚的夢……。
他忍著淚水，往回一步、一步往上爬，他的
膝蓋很痛、很痛。打開家門，遺忘為何出門。



｜｜一年過後
房東以為善良的人已經搬走
帶人來看房間

房間很乾淨，留下大型黑色塑膠袋兩包：
一包裝著善良的人的衣服，一包裝著善良的人。　
　
（剩下的就麻煩拜託你們了……）



鄰居說，嚇死人了，不過是做夢而已，他應該要去看醫生。沒有鄰居說，他只是太善良，
不願傷害別人。


房間清理完後，住進了下一位房客。

新的房客常常出門。能夠
握緊扶手，不用拐杖，
遇到鄰居，會告訴自己不要緊張；
出門總是慢慢走在路旁，人群的邊緣
避免跟行人碰撞；
他常常運動，去曬太陽，總是笑得好醜好誇張，
下雨了，會避免走進陰暗、潮濕的地方；　
他乖乖吃藥，乖乖看醫生，喜歡聽醫生說：
「指數都很正常。」
唯有偶爾晚上做了夢
他會自己起床
偷偷地哭，偷偷地
自己幫自己打針。在陽台邊緣跟

瘋狂/絕望/死亡 　拔河



等待天亮，等待出門。


一天過了一天，一年又過了一年，鄰居都沒有發現，善良的人
依然陪在，他們身邊。





註：本詩受到鄭聿「善良的人」一詩啟發。獲第九屆東華文學獎「新詩組」貳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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