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



我無法說服自己
就像大海說服不了候鳥的航程
我坐在就要熄滅的黃昏中
試著用百種理由引燃寂寞的答案
我以為我是個堅強的人
能在漂流裡聽見漁人的歌唱
但我卻只是個單薄的盲者
聽見風在夜的窗紙上戳了幾個寒冷的窟窿

我無法說服自己
也無法說服相信我的人
相信我的人送給我許多不起眼的小白花
但我只能回送我挖了許久的枯井
我說：「名字是發不出芽來的。」
他們總想起第一次哭的時候
而我是不可能了
我就醒在淡薄的晨光中
盼著露水能有一天別滴下來

我無法說服自己
就像潮水說服不了沙灘
我把每個時鐘都撥慢一些
以為這樣屋外幽晃的鬼魂就能找著自身的墓碑
我以為我是個勇敢的人
能在琥珀一樣的欲念中自焚
但我卻只能活著像塊焦黑的炭
讓命運偶爾拿我寫下幾行骯髒的句子

我無法說服自己
也無法說服不看我的人
不看我的人總排成長長一列
彷彿雨季裡最後一班慢車
我說：「我有枯井，讓我去。」
他們看著我
白得像是堵失去了盡頭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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