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 遙遠之歌 ◎陳義芝

[however1988 ( )]

  遙遠之歌    ◎陳義芝


  帶你去一個遙遠的地方
  雨夜，潮水拍打礁群
  浪花猶疑的手試寫狂草
  在海濱苔綠的小屋
  你臉上鋪紙，我心底研墨
  描畫黃昏開始退卻的海岸
  並傾聽轟然之寂
  一聲聲「傻瓜」的囈語

  想昆布夾纏的肢體會絞扭出
  鮫人的淚。雨落在
  無邊的黑夜
  無光而自明的海上
  一千種魚的歡唱聲裏獨獨一種
  受創於互吻的雙鈎
  窗裏燭光跳動不規則
  在陌生的白壁上
  彷彿，全世界僅存眼睛亮著星光
  隨潮聲明滅隨呼吸交換花開的訊息
  有人玻璃著心，風暴著情
  在門外欺騙，另一扇門中懺悔
  天晴以後呢？
  決絕失蹤的腳印其實是一個冒號
  批點在故事開端。而雨中小屋
  坐落在嘆息的颱風眼裡

  歎息如髮散成一片細沙平鋪的海灘
  等黎明幻變出紫色的光
  我們在晚春的夢裡夢秋天白頭的蘆葦
  同感遙遠，雨夜
  在閃電拓印的碑帖裏互尋前身
  數裸背上的痣合計彼此背負的情債
  轉身，看到臉上細密的汗毛
  一步步走向天涯的草色

  此刻當天與地交會
  風與雨輪值
  我們在唇舌的叛變中找尋心裡的寧靜
  找尋遺忘的年少身影。聽暗夜
  時光的火車駛過長橋，沒入山洞
  為阡陌百年前的錯遇
  啊，今年的雨從春下到夏
  會不會從生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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