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china-tide.org.tw/time/wto/senen.htm
文／林深靖
今年的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高峰會於10月21日在上海科技館落幕，與會領袖身
著唐裝在萬里長城的大屏幕下一字排開。作為會員體的台灣缺席了，但是，在這個權力的
隊伍中，看不出任何的空缺。也就是說，台灣在APEC中固然有它的位子，而它究竟在不在
位子上，似乎完全不影響整體的畫面。
最後共同發表的「領導人宣言」和做為附件的「上海協議」及「E-APEC戰略」，台灣
當然也沒有簽字。一段小小的歷史空白很快被島內選戰場上聲嘶力竭的怨懣所填滿。抗議
中共打壓、欺負的聲浪很快淹沒了民進黨的每一個造勢會場。從海峽彼岸到此岸之間如此
快速的情景變遷和情緒轉換，反而讓大家忘記了「缺席」的意義。
在哲學意涵上，「缺席」原可以是另一種方式的「存在」。缺席所形成的「空無」足
以改變事物生成發展的性質。譬如，單親家庭裡，父親或母親長期「缺席」，這種缺席將
形成一種足以影響子女成長過程的特殊「存在」。在司法上，「缺席」（不在場）可以是
最有效的證據力。在政治上，「空椅子」可以是一種政策，用以作旗幟鮮明的表態。上海
的APEC年會，台灣在雙部長會議和企業領袖論壇（CEO）全程參與，惟獨在最後的元首高
峰會缺席了，其癥結當然是在台灣「領袖代表」人選的問題。台灣的缺席如果有意義，那
麼其意義就在於「領袖代表」所引發出來的爭議。
歸根究底，一個問題：誰能代表陳水扁？
回顧今年台灣規劃參與APEC年會的過程，陳水扁早在7月底就對美國洛杉磯時報的記
者放話，表示他希望親自赴上海參加領袖會議，而不是依照慣例派出領袖代表。台灣當然
有權力做這樣的主張，但是，既然要打破既有規範，首先就必須要求重議1991年10月2日
中國大陸、香港、台灣三地同時加入APEC時所簽署的「諒解備忘錄」（簡稱MOU），對於
1993年首度高峰會所形成的「西雅圖模式」也必須要求重新審視。然而，從7月到10月，
台灣方面並未就此做任何的聲明或努力，因此，阿扁的放話很合理地被理解為自慰式的表
態。
直到10月9日，雙部長會議和CEO論壇已經準備就緒，距離領袖會議也只剩11天，陳水
扁才突然拋出李元簇做為領袖代表的人選，而且，二話不說，居然就是「唯一的人選」。
已退休多年的李元簇重新出山，媒體在驚詫之餘，紛紛嘆為奇招妙局：李元簇具有前
副總統和現任總統府資政的身分，如果他可以成行，那麼是阿扁的勝利，一舉提高了台灣
代表的層級；如果中共悍然不接受，那麼被打壓的事實可以輕易轉化為年底選舉的訴求，
對於習慣於以悲情激忿造勢的民進黨而言是一大利多。果然，一切都依計行事，在宣佈攤
牌缺席的當晚，阿扁就在高雄的民進黨造勢晚會上痛批中共蠻橫鴨霸，斥罵在野黨媚共反
扁，出賣台灣。熟悉的語言，熟悉的人潮，熟悉的反應，阿扁獲得他所熟悉的溫暖與安全
。在這樣的場合，沒有人能夠代表陳水扁！
然而，陳水扁選擇李元簇做為他的「代表」，如果只是停留在這種表象的得失算計，
政治論斷未免太過膚淺，忽略了決策者更深沉的性格和心理機制。在潛意識裡，李元簇以
做為「沒有聲音的副總統」而著名，相對於盛氣凌人、口不擇言的呂秀蓮副總統，李元簇
的緘默乖順可能是阿扁總統最深沉的想望，正因為念茲在茲，一旦需要選擇代表時，李元
簇的影像首先浮出。
此外，李元簇的雀屏中選，也暴露出陳水扁「政治資源私有化」的施政風格。APEC是
當前台灣在國際社會上最重要的舞台，台灣加入APEC的這10年來，政府的外交、財經部門
投下多少人力、心血，多少學術機構的研究人員為了APEC而皓首窮經，這一切長期的、集
體的智慧和努力，竟因為阿扁的即性決策和個人好惡而頓失著力點。遙想去年總統大選揭
曉之後，阿扁即無視於政權交接的龐大工程，像花蝴蝶一樣到處演說、致詞，將「政黨輪
替」標示為個人的豐功偉績，彷彿過去數十年的反對運動完全為他量身打造。而在他當權
的這一年多以來，國營事業體的領導職位一一成為他安插家臣親信或酬庸金主財團的工具
。如今，台灣經濟低靡，無數人因為失業而頓失生計與生趣，像APEC這樣重要的經濟組織
，更應該是台灣積極穿梭，擴展經濟合作領域的大好機會，如此台灣社會的共同機會和公
共資源，竟化為阿扁個人私有的得失算計！一年多的綠色執政，無非是政治資源私有化的
歷程。阿扁的APEC決策，也只有放在這個脈絡中才可以索解。
阿扁似乎誤以為所謂「領袖代表」就是他個人的代表，因此，他自己決定了就算數，
完全忽略了民主政體在政治決策上的延續性和可預測性原則。台灣做為APEC的會員體，在
行政體系、研究機構已積累出豐富的經驗和應對模式，民間對於參與APEC也有一定的期待
和認知，這些豈能因個人的私心和情緒而斷絕？
話說回來，即使認定這位「代表」是陳水扁的代表，而不是台灣整體的代表，可以完
全不考慮APEC所要求的財經資歷，不考慮這位人士是否在上海行之後又將重新歸隱山林，
既不「拼經濟」，也不涉政局，與台灣的未來發展是絕緣體；而只是純粹把他視為無聲無
害的「一次性」工具，那麼像李元簇這樣一位過氣的乖順政客，一位舊政權的舊式官僚，
他其實比起唐從聖更不適合代表陳水扁。
唐從聖做為在電視綜藝節目上模仿總統的諧星，他必須無時無刻地對阿扁「察其言，
觀其行」，他對阿扁的揣摩成為其經濟活動的主要部分。何況，當今政治人物在公眾場合
的活動本就帶有相當強烈的「表演」性質，唐從聖對阿扁本尊「表演」的「再表演」，有
時候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鏡像效果，讓我們看到了被隱諱的角度。
且讓我們發揮奇思異想，做一個跡近科幻的假設：如果讓唐從聖做為阿扁的分身參加
APEC，那麼，他肯定會成為全球媒體矚目的焦點，會成為整個會場的核心人物，做為東道
主的江澤民肯定會慌了手腳，無以自處。那麼，阿扁的「不在」，反而會因為其荒謬感和
新聞效應，形成一種巨大的「存在」！要提高台灣的「能見度」，這是一個不妨考慮的步
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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