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巧局：阿扁的飛彈公投

作者Diffen (夜空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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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台灣的巧局：阿扁的飛彈公投

時間Sat Jan 10 17:43:02 2004

台灣的巧局：阿扁的飛彈公投 http://www.socialforce.org/phpBB/viewtopic.php?t=4671 陳甜 2003/12/15 17:56 阿扁總統提出來的320飛彈公投，是一部需要參詳良久的奇局。如果以直接表象的邏輯來看待這部奇局，論者常常有以下三種結論：第一，因為美國擔心台灣利用公投片面改變兩岸現狀，所以320飛彈公投，可能導致台中美關係裡，美國疏遠台灣。第二，反飛彈公投，全台灣人都會同意，無法實質改變什麼，投了也是白投，因此沒有實質意義。第三，防禦性公投不能濫用，否則會喪失她的真正意義。然而，從台灣與國際接軌的寬闊視野，從台美中的「硬」結構關係，以及從這十年來，台灣社會衝突的革命性變遷來說，320飛彈公投，這部奇特的局，也許連阿扁總統及其策士都還沒看透其深遠內涵，而我們也到了現在才慢慢地看到她開展出來的威力。首先，我們必須談談台中美關係的「硬」結構。所謂的「硬」結構，意味著台美中三方的「軍力和經濟能力」的分布結構。新現實主義是國際關係中，對國家的對外行為模式﹝尤其是戰爭行為﹞，目前為止，最有解釋力和預測力的解釋觀點。新現實主義的觀點主張，國家對外行為是極端理性的，其決定性因素，採決於各個國家的軍事和經濟等物質能力的結構分布(international material structure)，不採決於民族主義、歷史因素和文化差異這些虛無飄渺的理念(ideas)。每個國家為求自保，會盡力阻止別的國家軍事勢力投射範圍的擴張。又因為，別的國家軍力投射範圍的成長，等於是自己國家自衛能力的相對削減，等於對自己的安全威脅提昇。所以，每個國家只是單單「為求自衛」，其基於理性選擇的行為，就得不斷擴張自己對外的軍力投射範圍。這是國際關係中必然的困境和悲劇。這個新現實主義的解釋觀點，如果不是對彼此的軍力估計錯誤，不是國內的政爭過激，通常對國家的對外行為具有相當的解釋力。以新現實主義來解釋和預測台美中三方的國家行為。台美中關係這幾半個世紀的本質，是美國和中國兩國軍事勢力投射範圍的角力。因為台灣認美國作大哥，所以美國的軍事投射勢力，也就是其國家自衛能力，因此擴及台灣。如果台灣掉在中國手上，等於是美國在台灣軍事投射勢力的退卻，就新現實主義觀點的國際關係而言，等於是中國軍事投射勢力的擴張，等於是美國自衛能力的相對削減和退卻。所以，美國單單只是為求自衛，就不允許中國擴張其軍事勢力投射範圍到台灣。台灣是中美兩國全球軍事投射勢力的角力主戰場，也是自衛主戰場。因此，從兩國物質能力(軍力加經濟力)的動態結構分布，我們可以建立台美中關係的解釋模式如下： (1)第一種情況：當美國軍事遠勝於中國，中國的軍力成長加速度「等於或低於」美國成長加速度時：因為中國對美國而言，在可見的未來仍不具軍事威脅性，所以，兩岸關係維持現狀，不允許台灣主動傾向中國，或者只允許台灣搞暗獨或民主深化，是美國最佳選擇。既然中國在可見未來不具威脅性，維持現狀不翻臉，美國就可以繼續和中國做生意，或者發展其他合作關係。在這個階段，如果中國真要翻臉動手，美國以極盛的軍力，一定不會容許中共拿下台灣，因為一旦進入下述第二種狀況，台灣是美國最重要的軍事據點。如果中國真的計算錯誤，在這種情況下動手，美國次佳策略，仍然是迅速教訓中國，事先預防第二種情況的出現。 (2)第二種情況：當美國軍力維持大勝中國，但中國的軍力成長加速度高於美國成長加速度時：如果這個情況真的發生，美國就會開始對中國警戒，警戒的程度，隨中國軍力成長的加速度而提高。輕微的話，美國可能會要求台灣作更緊密的軍事合作，強迫台灣買更先進的軍情監控系統和軍事武器；嚴重的話，美國可能會找名義，要求一個航母艦隊定期駐港台灣；如果更嚴重的話，美國會找各種理由(如中國支持中亞恐怖組織)，和中國發生小規模戰爭，轟炸中國的焦點軍事單位，趁美國自己還擁有軍力優勢的時候，預先阻止延遲或瓦解中國軍力成長速度。在這種情況之下，台灣若以民主搞明獨，美國不僅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會暗中鼓勵。因為中國若是在這個情況冒險主動發生戰爭，最符合美國利益，因為美國正好在找機會打中國，預先瓦解中國軍力發展的速度。 (3)第三種情況：當中國的軍力成長到「僅略輸、等於或大於」美國到可以閃電拿下台灣時：只有在這種情況發生時，中國領導人才有可能發動戰爭打台灣，因為只有這種條件之下，中國才有機會贏。不會贏的戰爭，只有拖垮精明的中共領導人，他們若非計算錯誤，只有這種情況之下才敢打。當這種情況發生時，等於是宣告國際兩強對峙，二次冷戰再次到來。美中的武備競賽將會完全白熱化。按照這個解釋模式，目前中美台關係還是處於第一種狀況，美國嚴防台灣和中國愈走愈近，但也不希望台灣明獨，導致美國要立刻和中國攤牌。中國的整體策略，因為絕對不敢動用武力，所以只好無所不用極的在進入第二種情況前，用非武力的手法吸收台灣進入其主權範圍，即一國兩制。中國若能實現北京一個主權統治台灣，中國就可以在進入第二種情況時，增加其「機會和勝算」抵禦美國，甚至逼近第三種情況。由這個解釋模式，我們可以解釋，為什麼溫家寶在2003年12月到美國訪問，必須要不斷強調中國和美國比其來，還是個弱小國家，示弱是中國偷渡到第二種情況的必要態度。可以解釋，為什麼中國這十年來，這麼急著用非武力的全面攻勢統戰台灣，因為在進入第二種情況，當美國開始對中國警戒，台灣是中國禦美自保的重要據點。我們也可以解釋，美國政府為什麼會擔心，台灣的公投擦槍走火，變成統獨公投。因為在目前第一個情況，中國在可見的未來還不具威脅性，維持中美的經濟和其他合作關係，有錢盡量賺，不用和中國翻臉，是美國的最佳策略。台灣逐漸走向暗獨，只要不會導致中美撕破臉，美國不管。但是，如果這個時候，台灣利用公投宣告正名，美國因為其自身國防利益(軍力投射範圍的維持)，勢必被迫保衛台灣，和中國撕破臉，導致其可以和中國的國際合作觸礁，所以美國只好自打嘴巴，違背其一貫支持民主的立場，干涉台灣民主內政，在溫家寶出訪之際，公開宣佈反對統獨公投。注意，美國會甘冒國際惡名，違背自己的民主立場，反對台灣以民主進行統獨公投，國際觀察家窺見的，正是美國勢必會出兵保衛台灣和中國正面衝突的尷尬處境。正因為美國必然會被迫作戰，所以美國才必須要違民主國家的眾怒，以布希總統的言論牽制台灣政局，預防在第一種情況，中美就必須正面交鋒。在上述的台美中動態關係的整體思考之下，我們再來看看320飛彈公投的這部台灣領導人提出來的奇局。 (1)320飛彈公投的第一個好處：增加台灣對美國「小型政治交易」的籌碼縱深 320飛彈公投是否會導致美國疏遠台灣？答案當然是不會。美國對台灣的軍事合作，是由中美關係的軍力消長決定的，中國的軍力愈強，美對台軍事合作會愈親，所以，美台軍事合作，和台灣領導人的態度，舉不舉行320飛彈公投，基本上完全沒有關係。就因為台美中的軍力分布決定了美國的軍事行為，所以美國會必須要想盡辦法，創造和利用各種非軍事出兵的「政治交易手段」，阻止台灣走向一個中國，或者公開正名(尤其是在第一種情況下)。美國的政治交易手段，包括對台軍售，包括暗中支持或不支持台灣的外交處境，包括直接用公開的措詞，影響台灣政黨競爭的政局等等。美國想辦法創造各種「不支持台獨不代表反對台獨，反對統獨公投不代表反對台獨，反對台灣片面改變現狀不代表反對台獨」等等的公開修辭，正是要加深他自己對台和對中的政治交易的修辭籌碼的縱深。舉例來說，只要多發明一個修辭縱深，象徵性地在修辭上多支持台灣一點，美國就可以在對台軍售上，和台灣交換到多一點便宜；或者，相反地，多親中一點，懲罰台灣。因為台美中結構關係的一定穩定性(三種情況的緩慢變動)，這種數量不計其數的小型政治交易，才是台美中關係，短期不斷變動的關鍵之處，不僅中美關係如此，台美關係也是如此。其中，美國積極地創造修辭的縱深，以創造對他有利的政治交易籌碼，台灣何嘗不然。李登輝先生的特殊兩國論，曾為台灣爭取到相當的修辭縱深，美國不知用了什麼暗盤交易，才交換到李登輝先生一段時間不再提及。從這個觀點來看，防禦性公投，可以說是這十年來，台灣發展出最有利的和美國作小型政治交易的籌碼縱深。因為公投是民主的展現，美國啞巴吃黃蓮，很難在公投上明著阻止台灣。所以，在各種防禦性公投議題上的修正，正好可以被台灣用來爭取更多的和美國進行政治交易的籌碼。當美國政府致電要求阿扁總統修正或改變防禦性公投的議題時，阿扁總統正好可以和美國進行一場對台灣有利的政治交易，我們不要忘記，當阿扁提出飛彈公投的時候，美國對台軍售正因為價錢和項目而僵持不下。大家都以為台灣必須要靠美國軍事支持，所以台灣必然被美國吃得死死的，其實這誤解了新現實主義的本質。就因為美國採取軍事合作和行動的關鍵原因，只取決於美國和中國的軍力消長，不取決於台灣當局的態度，所以台灣反而吃死了美國必然被迫出兵的弱點。正因為台美之間，彼此都有忌憚，所以，小型「公平」的政治交易不斷，才是台美關係高來高去的關鍵之處。美國可以換給台灣多一個外交國，台灣可以換給美國建核四的回扣，美國可以換給一句台海戰爭「奉陪到底」，台灣可以換給美國不改變四不一沒有。所以，要分析320飛彈公投對美台關係的根本意義，在於分析，未來這些小型政治交易，台灣是否可以佔到利多。美國布希總統被迫在溫家寶面前，公開反對台灣片面改變現狀，一方面，必然有和中國暗盤政治交換的因子在裡面；二方面，也正好讓我們看到了防禦性公投對美國的威脅有多大，也正好讓我們看到了防禦性公投可以在未來台灣對美數目眾多的小型政治交易中的可能利多。 (2)320飛彈公投的第二個好處：為台灣打了上億美元的免費國際形象，台灣搖身反轉「麻煩製造者」之名這個第二個好處，已經在這幾天充分顯現出來。布希總統公開反對台灣防禦性公投，這對台灣在國際上的形象反而是大大加分。蔣家政權控制下的台灣，在國際形象的低落，一方面是因為蔣家威權統治，二方面因為，台灣長年甘做美國工具太明顯，這當然導致不滿美國霸權的歐洲各國輕視台灣。公投本身就是一件會受國際矚目的事件，這幾年來，台灣花了上億的經費在歐美大打「民主和平台灣」的廣告，綜合起來的效果，都沒有這回阿扁總統提出320飛彈公投，在國際媒體中，突現民主和和平和台灣的關聯性的震撼效果大。台灣利用320飛彈公投，阿扁總統輕鬆不花一毛錢地爭取到CNN奇麥可的專訪，專訪過程不斷提醒國際媒體，中國對台灣的飛彈威脅，成為世界各大媒體連日的追逐焦點。布希總統在溫家寶面前，懷疑台灣領導人可能有意願利用公投片面獨立，更成為美國國內民主黨和國際媒體批評的對象。美國支持伊拉克人民公投成立新政府，卻反對台灣公投決定自己前途，這怎麼樣都使得布希總統在國際媒體中失分，阿扁總統和台灣在國際媒體中得分。因為布希出兵伊拉克以來的負面國際形象，所以台灣用民主嗆了美國和布希一聲，反而成為了國際媒體支持的對象。台灣利用這個巧妙機會，從麻煩製造者，搖身一變，成了民主和和平的國際代言人，這個生意真是太好賺了。歐洲各國長期以來因為蔣家威權統治和美國走狗，產生的對台灣的負面印象，320飛彈公投給了阿扁總統機會，作了漂亮的逆轉勝。 (3)320飛彈公投的第三個好處：事先箝制中國不敢在這次再用武力恫嚇台灣選舉一般人以為，中國愈是武嚇，本土派得的票愈多，這不正確。台灣人民的絕大部分是短線實用保守取向的。上次選舉，朱榕基凶霸霸的談話，其實阿扁的民調是以不小幅度的向下掉的。國親也知道這點，所以，以戰爭的立即威脅來掉阿扁的票，一直都是國親明槍暗箭的手腕。許多台灣和美國的觀察家，都已經開始預警明年中共再玩一次飛彈試射的可能性，因為中共正好可以用飛彈試射，更強化台灣民眾誤信中共「不理性用武」的決心，而更把民進黨視為麻煩製造者。飛彈再試射，還可以決定性地製造兩岸關係在民進黨執政下，嚴重倒退，再達冰點的觀感，對民進黨的選舉將大大不利。這次阿扁的選舉和李登輝當年的選情大大不同，經過了八年，台海的經貿關係變得更緊密，八年後的今天，在中國的台商就有50萬票，中共飛彈一打，這50萬變成藍軍鐵票的可能性極大。阿扁總統事先喊出320飛彈公投，正好先一步地將了中國一軍，從現在到明年總統大選，中國的武嚇將因此大幅投鼠忌器。因為反飛彈成為了阿扁總統這次選舉的重心，藉著320飛彈公投，阿扁總統衝出了以反戰反中國為選戰主軸的氣勢，這個氣勢將會產生一種效果，只要中國一有武嚇的動作，阿扁已經營造出來的這個氣勢將會衝得更高，這對上50萬台商藍軍鐵票，勝負就難料了。因此，320飛彈公投，預先將了中共一軍，將使得中國再玩飛彈試射的算盤，撥得更痛苦。 (4)320飛彈公投的第四個好處：事先箝制國親不敢再打戰爭恫嚇牌理由和(3)一樣。藉著320飛彈公投，阿扁總統衝出了以反戰反中國為選戰主軸的氣勢，這個氣勢將會產生一種效果，只要國親一有武嚇的文宣動作，阿扁已經營造出來的這個反戰氣勢將會衝得更高，對國親不利。 (5)320飛彈公投的第五個好處：這第五個好處，和第一個和第二個的影響一樣深遠。如果第一個好處，改變了台灣和美國小型政治交易的利基結構，第二個好處，藉和布希嗆聲，結構性地扭轉了台灣在國際媒體的形象劣勢。第三個好處，是結構性的再度昇華了台灣的社會衝突。自解嚴以來，台灣的國家認同衝突，經歷了許多階段。320飛彈公投的意義，在於扭轉民進黨背負的閩客型台灣民族主義，轉型成為公民愛國主義。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根本區別是，愛國主義愛的就是「國家和公民和土地整體本身」；民族主義愛的卻僅是某一種歷史版本的國家。抱持著中國民族主義的國親新三黨，他們愛的台灣，是以中國幾千年為正統，蔣家血統為正統，台灣為地方行省，回中國的暫時跳板的那個歷史版本的台灣。這是中國民族主義的愛台灣，而不是純粹的愛國主義。民進黨亦然，其解嚴前後常常強調四百年閩客史觀下的台灣，這對外省族群其實有一定的排他性；在這個意義下的愛台灣，愛的是四百年閩客史觀下的台灣，也是一種特殊歷史版本的台灣。然而，純粹的愛國主義，不以中國民族主義為基礎，也不過度強調四百年史觀的純粹愛國主義，在李登輝提出特殊兩國論，和阿扁提出海峽兩岸一邊一國之後，慢慢有機會同時取代中國民族主義和四百年閩客史觀的台灣。我們跳過中華民國代表的那個的中國民族主義正統，也跳過閩客史觀，我們愛的就是這塊二千三百萬的人民，這塊土地，這塊土地上的國家。所以，海峽兩岸一邊一國，我們要的是「這邊這國」的團結的公民愛國主義。這個公民愛國主義要能夠擁有其歷史動力，超越中國民族主義和閩客史觀的關鍵，就在於，二千三百萬人都共同團結在反對中國武力侵略的旗幟底下。所以，阿扁以反飛彈為選戰主軸，其關鍵意義，在他打的這次選戰，結構性地揚棄了過去閩客型的台灣民族主義和中國民族主義的歷史衝突，而將民族主義的衝突兩端，都以公民愛國主義團結起來，將台灣的省籍衝突，在過去昇華到民族主義衝突之後，再從民族主義衝突，再進一步昇華到公民愛國主義，把過去省籍和民族主義的衝突都暫時擱置在選戰之外。這個意義是關鍵的，台灣這個國家社會要從省籍和民族主義衝突中昇華破繭出來是困難的。阿扁的320飛彈公投選戰主軸，卻有機會把非常態國家的民族主義之爭，回歸到常態國家的公民愛國主義路線。這個意義對台灣是深遠的，是深化一邊一國的重要一步。綜合以上五點，阿扁提的320飛彈公投真正是一個巧局。這佈局，有機會讓我們逆轉纏繞台灣經年的致命的國際視聽和國內社會結構。然而，這佈局的五個優點，都還需要大家一起和阿扁下，我們一起下得好的話，巧局就注定成為台灣的勝局。 -- 獵人的孤獨與寂寞，是精神和力量的最大來源要學做一個好獵人，就要學會"等待"的耐性。山豬學校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2.145.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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