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逝今生。
獨處提筆，又是兩、三個月後的事。經歷了所謂社會歷練，彷彿作了
一場南柯之夢，而若將此三個月視為遊歷人間也不為過。
無論人生的道路為何，始終都會回到原點。在現實生活中，這原點並
非人的誕生與死滅，而是我們必須回到思想的純粹、心靈的深處，以生命
的初衷來觀照自己。存在的原點是不會迻易的，雖然或因任何的理由讓我
們對生活上的某些事無法釋懷，然而那些都無傷大雅，種種的一切不過是
讓我們的生命－無論是內蘊的涵養、精神上，抑或是外發的氣質、行誼上
，更加超拔圓潤的酵素：人生的光輝為生命充實的具體呈現，人生因生命
而有意義。
剛進入公司的第一個月，事務還不甚繁忙，偶爾尚能將思想所及訴諸
文字，聊以抒懷。以今日之時間點，審視過去，此如同人生的年少時期，
在生命的熱情與熱力最旺盛的時期，雖然也有階段性所應完成的事，但大
部分時間是自主的，而自主的關鍵意義在於當下對於置入人生階段道路的
定位。當時因工作負擔不重，日子很平淡地過著，閒暇時也做自己的事，
如看看書、寫寫文，但並無太大的挑戰，只是有一股亟欲一展長才的願念
。
不覺一使命感似的重荷壓地而來，工作壓力湧現，然而，似乎又認為
這不是我想要的。但，想要的究竟又是什麼呢？青年後期、壯年、中年前
期的人們尤其如此，往往所作所為不是蘊藏心底那份最真實的渴望。即使
所付出的是為了家人的甜蜜負荷，依然會想追求一份更高的價值認同。當
每個獨一無二的生命質地長期被忽視，時代社會迂腐價值觀的猛獸又將內
心的真實逼向絕望的深淵時，生命才會真正的覺醒。
失去了實際的閒暇時間，一切的思想在心靈深處翻騰著。以前一直認
為思想該是寧靜幽遠的，而今它以不同的面貌向我呈現了令人驚異的況味
。思想是生命的另一個代名詞，海浪的澎湃也許不是海水的本質，因為澎
湃的表象並非永恆，但海景的千變萬化猶如繁星佈滿天際，璀璨奪目，而
生命本體的真實光明亦然，它雖沒有永恆不變的呈現形式，然而其所涵泳
的是宇宙萬化的無限可能。只要有一顆不設限的心，每一心靈的彩筆皆能
潑灑出無盡華美的篇章、在銀河的史冊上鐫下綴亮宇宙的永恆之星。
因為思想不同形貌的的展現，所以相信生命的無限成為了永恆。而關
鍵不在於相不相信，更在於我們願不願意真心踏上這段旅程。宇宙智慧之
手彈奏出寂寞與溫柔，在每一劃時代的詩人、思想家、文學家的魔杖下，
分別以其獨特的旋律，譜出浩瀚如煙海的交響詩集，每一曲都是宇宙心靈
之海底層被遺忘的耀眼珍珠，而存在與呈現的調和的奧秘，也只在最純摯
的一念之間。
雖然每日披星戴月，甚至還有些時日仰望晨曦而歸，思想上也承受著
磨難，但我的生命進行曲卻未曾停歇。在精神與肉體遭受極限挑戰的同時
，竟然發覺，我更常回到生命的原點；回到生命的原點並非難事，因為原
點是設定旅程意義的開始。外界的人、事、物總是嘈雜不堪，有令人窒息
的可能，但肉體仍然必須依意志而承受；多數熙來攘往的人群、工作者，
要的只是一份溫飽，或者對延續生存本能的一種妥協，他們的願望是卑微
的，雖然他們試圖發出最撼人的聲響，只是這些舉動無法真正改變什麼。
所經歷之事物，也如同歷觀載籍所述與遍覽人間聚散，當確知唯有焠
鍊後的心靈才有思想的真正重生，亦唯有觀照至人間的一切如落花飛絮、
易晞朝露般，唯有在心領神會的瞬間才能掌握真實，才不會在幻滅與重生
的迴圈中打轉。這是第三個月即將告終的現在，而若以人一生為九十歲觀
之，此人已為耄齡老者。
對於未來，是否真該有那麼期待，還是所期待的該是生命境界的昇華
與生命蘊義的無盡藏？若我們已是一耄齡老者，我們會如何看待我們今日
所做的一切，又會如何權衡取捨，換言之，我們會將這段人生旅程在全部
的旅程中給它一個什麼樣的定位與定義。相反的，當我們今天遙望未來，
其間的一切都只是過程與方法，以如何的視界經歷與善用，才是我們真正
應該尋繹的瑰寶，而這也正是俗謂的人生智慧。
淡然處之，是生命情感的昇華。淡，不是淡而無味，而是以一更高空
、更全面的觀照破除往昔的偏執。經歷一件事，可以如經歷一回人生，端
看我們自己給我們自己一個什麼樣的生命格局。而生活的淡的韻味，表現
在思想上則是忘的模態。當思想不再只是作用，而是與本質無二無別時，
生命才又提升至另一嶄新境界。
在人、事、物上經歷了多少的幻滅，方獲得可貴的思想重生；經歷了
多少的因緣和合與消散，詩人、思想家、文學家才能讓他們與宇宙合而為
一的涵實內蘊之源泉，繼續在人類歷史思想美學的長河中日夜奔流不已，
人類的思維因而如添上天使之翼，在生命的穹蒼中翔舞。展現生命的心靈
是不會為後世所遺忘的，但他們自己卻已然淡忘曾經記起的一切。
（二○○四年十月廿五日于台北）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75.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