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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袍走出實驗室,拿了一本深藍色書皮的精裝本 Virology 要去廁所裡蹲。老舊
的廁所又濕又暗,連一個窗戶也沒有,自磨石子地板的斑駁龜裂中不斷滲出縷縷陰森
涼意,即使如此我也不以為意,畢竟學校中像這樣的老舊建築比比皆是。在昏暗中摸
索片刻,好不容易開了廁所木門,進去之後把門反鎖,一轉身倏然看見一個怪物正蹲
坐在角落的陰影裡,像個死人般瞪著一雙彷如剛剛慘死的眼睛,身上沒有毛髮,脖子
以下缺少明顯的軀幹,直接連著蠟黃的雙手與雙腳,過長的雙手抱著頭,過長的腳不
自然的摺疊著,簇擁成一種相當詭異的姿勢與我近在咫尺,怪物不懷好意的望著我,
就像是恐怖片裡的情結那樣,被害者在下一秒就應該尖叫、血液凝結然後慘死。
我的惡夢 ?
我嚇得往後一退,撞上了廁所的木門,混亂中手上厚重的精裝本碰到了怪物細長的腳
,碰撞的震動自書本傳到了我的手中、轉化成電波訊號經由脊椎傳到我的腦裡,"啪"
的一聲開啟了某個邏輯的開關:原來"它"是有實體的,我這麼思索著,接著內心深處
一股邪惡又瘋狂的欲望無限制的膨脹,完全掩蓋了應有的恐懼,我伸出手緊緊的抓住
怪物的四肢,那種觸感就像是握著冰冷、烤的太乾的蕃薯,乾癟的蕃薯皮在骨頭上鬆
垮滑動。我的心中快速模擬著各種策略與可能性,臉上換下了畏懼,堆起一掬虛假而
燦爛的微笑,我望著這個可憐的"實體"盤算著,你將是我下一篇論文的主題,我絕對
會牢牢的抓住你。
誰的惡夢 ?
在這一刻我已成了惡魔、一個由科學信徒轉生的瘋狂魔鬼,我狂亂的嘻笑著,丟了下
書本用上雙手緊緊抓住怪物,滿腦子都在算計如何將它哄騙到實驗室裡,然後在那個
充滿藥品與各種刑具的地獄,我會將這珍貴的生物綁在解剖台上,對它進行各種活體
實驗,我會切開它縫合它、然後切開他又縫合它,重複上好幾百次,但是千萬要非常
小心,嚴格遵守各種實驗的規範,避免讓它輕易的死去。如果不小心弄死了他,就只
能浸泡起來做標本,科學上的價值便會大打折扣,我的學術名聲也會遭受質疑。
即使努力的佯裝善意,仍隱藏不住心中那對急躁鼓動的惡魔翅膀,我感覺內心的貪婪
與險惡逐漸掙脫了微笑的面具,並與之融合成某種邪惡無比的表情,那長手長腳的怪
物原本可怖又帶著威脅的雙眼,如今換成了無比恐懼,它開始 "伊呀、伊呀" 的哀嗥
,掙脫我的雙手衝出了廁所,細長的四肢因為慌亂逃竄而在走廊上不斷的滑倒,我一
邊追逐一邊呼叫實驗室裡的同學前來支援,大家、同樣侍奉在科學殿堂的同仁們,拿
起你們的針筒與刀具,追啊,千萬別讓我們的研究題目跑了。
是個惡夢 ?
系館的管理員聞聲跑來向我求情,他們說這個由老舊凳子變成的妖怪已經在系館裡待
好幾百年了,請我網開一面,而且千萬要保守這個秘密。凳子怪蜷伏在走廊的角落哭
泣,仍舊是 "伊呀、伊呀" 的嚎叫,我望著他,心裡滿是遺憾,不是遺憾他的遭遇,
而是遺憾一個劃時代的研究題目居然被埋沒了幾百年,我是多麼的渴望、也多麼應該
用手術刀割開它乾癟的皮膚,好讓全世界看看這個特別物種的身體裡隱藏著什麼秘密
。我對管理員威脅利誘,我說我只需要一點點皮膚樣本和體液就好,可以嗎 ?為難的
管理員、瘋狂的我、聆聽審判的凳子怪、虎視眈眈的同學們,圍在長廊上最昏暗的角
落各自盤算著,無人言語。
是個惡夢 !
我起了身,長嘆了一口氣,因為自己做了一個惡夢,一個關於已經到手的研究題目飛
了的惡夢,我望向房間的角落,看看會不會有另一個凳子怪蹲在那裡,不過現實中的
我是連蚊子都不殺的,還找凳子怪要做什麼呢 ?天色漸漸亮了,逐漸清晰的角落裡,
沒有什麼奇怪的生物,只有一堆還沒讀完的論文,令人驚慌的霸佔著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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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ss H.I. Wang, Ph.D. Candidate
Dept. of Computer Science, NTHU
& Dept. of Plant Pathology and Microbiology, NTU
Computational Systems Biology and Bio-Medicine Lab (CSBB L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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