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牙縫隙間一直有個小缺口，已好些年了都沒去補起
來，因而養成了不喜歡笑的習慣，怕醜，但其實久了也並
沒有非常在意，就像癢在心上的小騷動，久了，也安於它
的起伏。
他曾說怎麼不花錢去補起來，也是重要的門面。我說
不想替父母多花這筆錢，做一個套子，也不是小數目。但
倒也不是說真不想讓父母花這筆錢，他們絕對肯花也花得
起，並乾脆。但到了這尷尬的年紀，一個蛻變的當口，突
然覺得生分了起來不好意思開口，關於孩提時理所當然的
要求，在成長的過程裡，變成了面對現實時的羞澀。
一直到昨天，母親看到了那個缺口，直說那可是重要
的門面，快去補起來。於是我在今天下午抽了空去看牙醫
。所有的流程總是那樣，不過是再現記憶裡的過往，醫生
喃喃說著這顆門牙是在八十七年抽的神經，就好像恍惚之
際的一個夢，就過了一個十年，人事景物依舊，只不過要
換上一顆新的牙齒。
護士小姐在櫃檯跟我約下次看診的時間，價錢跟往常
一樣，我說下次一次付清。
晚上返家後，母親問多少錢，我說跟以前一樣。父親
問說下次給嗎？我說一次給。父親稍稍不悅地說了先付一
半，等做完再付清。我說以往都是一次給清的。他說做事
情不能這樣，萬一給人騙去怎麼辦，做完才行付清。我說
都已經看了這麼久了。他說你以為這世界上都是好人嗎？
母親聽聞後說她自己也都是一次先付清的，都是給同個醫
生看的。父親還是說著相同的話，但軟著說明天就把錢一
併給我。有些事在十年後，還是改變了。母親說若你拿不
出來我給好了。父親說才不是這樣，做事情啊－－而我想
，十年過去了，被逼迫著緊貼著人世的艱難，但卻老想著
依舊相信的那些，也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壞，希望再過一
個十年，我還能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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