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慵懶地趴在床上看著電腦螢幕時,發現你焦躁地忙進忙出,開
了前門拎了雙拖鞋到後門去,我對此不以為意,繼續專注在剛閱讀到一
半的文章上。當你回到我身邊時,察覺你的神情明顯有異,在我詢問之
下你說瓦斯用完了。我聳聳肩,覺得沒甚麼大不了的,瓦斯沒了還是可
以用電熱水瓶燒開水,再用這些水來洗拭身體,雖然慢了點,但總是有
辦法,想起以前自己家裏夜半臨時沒瓦斯時也是這樣做,從不覺得麻煩
。你說你覺得心情很差。我說為甚麼會心情差呢?總是有辦法的,況且
,只剩下我還沒洗澡,心情該差的人是我才對。這不就是生活嗎?遇到
看似不如意順心的事換個態度去面對,去看待,其實一切都還有可以轉
圜的餘地--心隨萬物轉,轉處實能幽。
正當我要將這件事寫進〈餘生〉裏時你阻止了我,說不想讓人知道
自己現在如此落魄,為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發愁。我的眼睛瞪得極大,
為了誇張化我的不可思議之感,突然覺得自己像在和另一個世界的你對
話。你說你極愛面子,家醜不可外揚,你害怕有人會問,會明瞭你現在
的生活處境,你覺得隱私遭受到威脅與窺探。我用極淡且堅定的語氣說
沒有人會這麼做的,當我用真誠面對自己與世界時,我無所畏懼。你說
如果我還是要寫的話,你以後甚麼事也不跟我說了。我說現在也沒那個
心情。你的面目逐漸在我的眼中扭曲、變形、模糊……。
*
我看著自己在洗臉槽水中的臉,突然感到一陣的憤怒和緊接而來的
一絲絲悲傷,此時你正浴室門外的小廚房幫我燒開水,隱隱覺得我還會
飛快地持續前進下去,但身旁卻沒有你的身影。問你先前買的小水盆為
何不見了,你說有一天夜裏它突然從馬桶水箱蓋上摔落下來把你驚醒,
你就把它仍了,你問我要拿碗給我舀水沖淋身體嗎?我說不必,用自己
的手就好。我咬緊牙關,淚卻還是掉了下來,水面起了漣漪,我甚麼也
看不清。
*
當我身裹浴巾緩緩地步出浴室時,你低著頭怯生生地走向我,將頭
靠在我的身上,用雙手將我緊緊擁抱。你說我不喜歡你了嗎?你極害怕
我不喜歡你了,害怕我離開你。我坐在床邊,讓你的頭枕在我的腿上。
你說你害怕我覺得你沒用,你會你心情不好是因為覺得自己讓我跟著你
吃苦,以前不會這樣的,你說我會看不起你嗎?我搖搖頭,說我並不覺
得這是吃苦,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生活是永遠順遂幸福愉快,生活中也會
有失意、挫折、難堪,甚至是感到困窘的時刻,好與壞對我而言並無分
別,反而相同重要,都是生命裏可貴的經驗與寶藏,這是我面對人生的
態度,照看人世荒蕪、世情幽微後塵埃落定的一種體悟。讓我感到生氣
的是,有時候面子根本不是那麼重要,甚至從來是微不足道,我與你共
同生活的點滴悲喜憂歡交織而成的餘生一直在逼近一件事,「我愛你」
,但沒有任何原因,愛情不是看不清也摸不著的東西,是一開始就在「
那裡」的存在--愛情的本質是生活,而時間是擺渡我倆愛情的槳,朝
著人生的終局緩緩划去。
當所有漆黑覆蓋在我們的臉上時,你輕輕撫摸我的臉,喃喃低語:
「我不能失去你,我的生命中不能沒有你。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
不能失去你,你就是我的一切--進警局和地院、住院,到窮愁潦倒,
我生命中的高鋒和低谷你都瞧見,都默默地陪伴在我身旁,你已經是我
的一切了。快四年了,四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很喜歡你,你現在的臉
和四年前的你一樣,沒有甚麼改變。」
「以前在美國舊金山時同志可以結婚,我當時想,若哪天在生命中
遇到那個值得的人,我會想跟他結婚,我覺得這是一種承諾,不管有沒
有法律效力。」
如果是你,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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