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閒聊] 黛青色的夜

[D51 (迪伍壱)]

昨天晚上睡的很不安穩，原來是西斯版辦尾牙，
沒有第一時間參與到真是可惜。

就容小弟分享一個故事謝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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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黛青色的夜晚，無風無雨也無晴，我在大街上漫步，
我的生活裡沒有陽光，只因我總在夜晚出門。

大口大口呼吸著城市裡的混濁空氣。幾個月前，我剛從高雄回到台北，
結束為期一年半的軍旅生活。那時年少輕狂的自己，躊躇滿志，
只覺得空有一身本領無處發揮，終於被我等到了能夠大展鵬程的好機會。

當然，那只是當兵當久了之後的錯覺罷了。

我拿著手機，一輪一輪的翻閱聯絡人名單，本來朋友就不是很多的我，
經歷了一年半的空白之後，可想而見的是朋友更少了。
一些大學時代的酒肉朋友早就失去聯絡，不是換了手機，就是正在軍中蹲苦窯數饅頭。

比他們早點入伍，也比他們早點退伍，反倒變得孤獨。

比起每天站哨出公差被學長狗幹的苦日子，不如說退伍之後的這兩三個月更為難熬。
求職的過程不太順利，人家說出了社會處處都是機會，要自己把握。
但是對我來說，滿腹衝勁無處發洩，反倒是處處碰壁，心中的複雜煎熬難以形容。

後來我得到了一個結論，其實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行。

於是長夜漫漫，又不想待在家裡被父母白眼，只好兩手空空在大街上閒逛耗時間，
順便看看手機裡有誰能約出來訴訴苦陪我閒嗑牙。

按動按鍵的手指停下，我的目光停在一個名字上。

小虞，很熟悉，又相當陌生的名字。

我點上菸，坐在熙來攘往的路邊，靜靜的回想關於那個女孩子的事。

高中三年，於我不是個美好的回憶，能記住的事情不多，大部分我強迫自己去忘記。
小虞，那個女孩當年是個很搶眼的女孩子，與其說她漂亮，能吸引男生目光，倒不如說
是太聒噪了，一講起話來像格林機關槍，非打得你無法招架不肯停止。

那時候，她是某個人的女朋友。

而那個人與我是不太往來的對象，像是永恆相斥的正負極，一對上眼就要吵架。

起初小虞會幫著她男朋友搭腔，從天南吵到地北，從打籃球的順序爭執吵到
今天的便當菜色，什麼都能吵。同學們說其實我們是感情超好，才能像這樣不假辭色的
無話不談。

可我恨透了那個人，是他讓我高中三年的精華時光蒙上了陰影，永遠被他踩在腳底下。

不過那不是重點，過了這麼多年，也不曾見過他一面，
當年的怨憤像清晨呼出的煙，風一吹就散的無影無蹤，早就不放在心上。

大學時反倒和小虞偶有聯絡，都僅止於msn上頭打打屁，聊些無關緊要的瞎話，
我很喜歡那種時候，就像回到以前下課時間，小虞坐在我的桌子上，指著我的鼻子大罵
「你又吃滷肉便當，超沒營養。」

我從不問小虞的感情狀況，誰知道她是不是分手了，又跟誰在一起了。
那與我無關，於我於她，彼此都只是嘻笑怒罵的對象罷了，隨時斷了聯絡也不覺得可惜。

大學時跟她要了電話號碼，相約有空一起吃飯，不過這個約定從來不曾得到實踐。

人都是這樣子的，沒放在心上的事就永遠不會在意，偶然想起，才會笑著搖搖頭，
都過幾年了，還沒見過一次面。

連朋友兩字，都還不夠份量。

我心想，打電話給她聊聊近況，拌個嘴也許可以解解悶。

那是第一次撥電話給她，眼前浮著一陣白煙，嗆的我忙將嘴邊叼著的菸熄了。

自己把自己燻的淚流不止實在愚蠢至極，在那個同時，電話也接通了。

我坐直了身體，右手撥著紅磚道上的雜草，期待著聽見她的聲音。

「喂？」女孩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充滿元氣，比別人要高八度的歡樂腔調。

「你好。」我壓低了聲音，用沙啞的語氣說話。

「請問你是誰？」小虞顯得有點疑惑，很顯然她沒有記著我的號碼，
雖然這是稀鬆平常的事，還是讓我覺得有些失落。

「這裡是刑事警察局，你的銀行帳戶疑似遭到盜用，需要請你配合作業程序進行調查。」
我忍著笑把話說完。

沒想到她噗哧一聲笑：「哇靠，你什麼時候當警察啦，不是聽說剛退伍而已嗎？」

原來她也在耍我，我倆同時在電話裡笑了很久，笑到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很久不曾如此暢快的笑。

「對啦，我剛退伍一百天啦，還故意裝不認識我耶，好大狗膽。」

「我不是狗啊，我跟你很熟嗎同志？」

「不熟不熟，一點都不熟，從現在開始熟來不來得及？」我笑說。

「來得及，有這份心意就夠了，當然來得及。唉呦，我快笑死了，
最近過的怎麼樣啊，真難得你會打電話給我，幹嘛？很無聊是吧？」

「找不到工作，口袋空空快要餓死啦，好可憐啊。」我怪裡怪氣的哀號著，
只有和她聊天之中我才能像這樣不加掩飾，不用故作堅強。

「好可憐喔，要不要姊姊請你吃一個便當啊。」

「什麼便當？」

「你不是最愛吃滷肉便當，我回學校去幫你買。」她嘻嘻笑著。

她還記得那件事，這麼多年了，我也依然記憶猶新。

我正色說道：「欸，我說真的，有空出來聊聊吃個飯，很久以前有約過吧？」

「早就不記得啦，誰知道你那麼多女生約，什麼時候才輪到我。」

「從來就沒有啊，妳做夢夢見的啊小姐，哪裡來很多女生。」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騙我，做人要有誠信！」她話聲裡帶著滿滿的笑意。

我一拍大腿，「好！那就現在啊，妳現在出來，我馬上請妳吃飯加喝酒。」

小虞說：「不是說沒錢快餓死了，還能請客啊？」

「我請客，妳付賬嘛。」終於扳回一成，我在心裡作了個勝利的拉弓手勢。

不過，那天終究是沒能約成，我們在電話裡聊了半個小時，並且訂下半個月後的約。

饒是如此，心情也暢快許多，我想這樣就夠了。

一開始撥電話的動機不就是僅只於此嗎？

我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天花板，屋裡很安靜，彷彿能聽見風的流動聲。

屋外爆出了煙火的聲音，今天不是元旦，也不是國慶，
我不曉得原來現在七夕情人節也要放煙火。

距離上次撥電話給小虞，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那頓飯，還是沒吃成。

不過這段期間，我終於找到了工作，在一間只有六個人的翻譯社當翻譯員，
領的是按字計酬的稿費，雖然不多，但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我也搬離家裡，租了一間什麼都沒有的小雅房，房間裡除了沙發電視和書櫃
外什麼都沒有，不過總是有種重新出發的感覺，畢竟有了工作，使人心裡踏實些。

七夕與我無關，那是情人們過的節日，我猛然起身，搞得自己頭暈目眩。

打開了筆電準備繼續工作，敲了兩個小時的鍵盤，我覺得眼睛酸澀，
想抽煙，才發現菸盒空了。

我一邊嘟囔一邊穿衣下樓買菸，正要出門之際，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了震動。

竟然是小虞打來的電話。

我歪著頭接起電話。

「怎麼？七夕情人節打電話給我這個曠男，不會是想恥笑我吧？」

她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沒有啦，只是想說上次很抱歉，因為加班的關係又沒約成，
你現在有沒有空？」

「全身都是空。」

「破綻太多了喔！」

「喂～妳又不會丟暗器射我，沒差啦，要幹嘛？」

「履行一下陪你吃便當的義務啊。」

義務？

我倒是搞不懂了。

總而言之，我用最快的速度洗頭刷牙刮鬍子，把自己從北京猿人模樣弄回現代人的樣子，
騎車出門趕赴約定地點。

小虞約了一間很沒氣氛的日式居酒屋，店門口貼滿各式日文菜單，一點情調也付之闕如，
不過就算是這麼糟，店裡還是擠滿沒地方去的情侶檔，看了我就頭大。

我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那個女人還是沒出現，越等我越是心寒，
就算要耍人也不是這麼搞。

幾分鐘之後，電話響了，她氣喘吁吁的說：「對不起，我快到了。」

我看見她從街角快步走來，一頭長髮有點散亂，真的是匆匆忙忙趕到，
看她這副模樣，我也不便發作。

她稍喘了兩口氣，抬頭看我，一對漂亮的大眼睛和以前一樣炯炯有神。

「你一點都沒變！」我們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隨即笑成一團。

這只是客套話，沒有人會在經過這麼多年後還一點都沒變的。

小虞擺脫了稚氣未脫的模樣，看起來活脫是個時髦的都會女性，
化起粧來亮麗無比，比較驚訝的人應該是我。

那天晚上我們喝了不少清酒啤酒之類，席間我一直在想，為什麼特別挑今天？

飯局什麼時候都可以約，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小虞酒喝的很猛，酒量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但是看起來卻比較像是想把自己灌醉似的。

幾巡之後，我出言制止她：「不要再喝了，我可不想扛妳回家。」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怎麼扛我回家？」她雙頰緋紅，笑嘻嘻的說。

「那趁妳還清醒的時候把地址寫給我，不然我只好把妳扛回我家。」

聽我這麼說，她竟伸出手指刮我的臉：「你想幹嘛？」

我不置可否，我眼前的這個女孩，身材不差，臉蛋漂亮，又醉了八分，
就算是正人君子也會有非份之想。只是作與不作的差別罷了。

我見她沒有停止牛飲的打算，便起身埋單，拖著渾身疲軟的小虞到門外招計程車。
把她塞進計程車後座，她卻拉著我的衣袖不放，那雙濕潤的眼使我無法放下她不管。

我也跳上車，推著小虞說：「喂，你家地址勒？」

她只是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什麼話也不說，胸前的那股溫熱暖了我的心，
我嘆了口氣，請司機先生往我住處方向開去。

我扛著小虞上三樓，把半睡半醒的她丟在沙發上，轉身到浴室拿濕毛巾替她擦臉。

小虞的臉上只上了淡妝，濕毛巾輕輕一推，就露出素顏的樣貌。

那張臉，比起脂粉遮掩的她更為接近我記憶中的小虞。

素雅且柔嫩的臉龐。

我將毛巾洗乾淨，重新擰乾，替她擦頸子。
從我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見她襯衫之下的風光，我也不在意，
就當我借她地方睡，又幫她擦臉脫襪子的小小福利。這種時候還裝模作樣，
就太噁心了一點。

一切就緒後，我只覺得全身酸痛，拉開陽台的落地窗，
試圖讓夜風吹去我身上的酒氣。

小虞在哭，我知道她一直醒著，只是在忍耐。

我沒有回頭，一整晚看她那猛灌酒的死樣子，其實也略能猜出一二。

她從身後摟著我的腰，幽幽地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道歉，我們之間甚至連好朋友都還說不上。

只是背後感覺到了她乳房的觸動，連心跳都如此明顯。

一個正在傷悲的女孩，和一個心灰意冷的男人。

黑夜像一張巨大的羅紗蓋住我們倆，天與地之間安靜的像是只剩下我和她。

我回身吻了小虞。

正視她是個女人之前，我早就按捺不住滿腔鼓動的情慾，腦中一片混亂，
再也不能考慮此舉後果嚴重性，我伸手解開了她胸前的扣子。

她潮溼且灼熱的吐息吹在我的臉上，吵吵鬧鬧的女孩眼神迷濛，
還沉浸於那一吻的夢幻美好之中。

我眼裡的她極美，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美。

深夜裡，我們變成了赤裸的野獸，被原始慾望所驅動，不停的做愛，
我貪婪的覬覦著她美好的胴體，而她渴望著一個懷抱的溫暖。

我抱著她的纖腰，她雪白的背上滲出了歡愉的汗水，快感使她哀叫出聲，帶著哭音。

生活之中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卻在性愛這檔子事上如此的契合，說來諷刺無比。

我們的酒早就醒了，奔放的汗水帶走了血液裡的酒精，我喘著氣，
看著累倒在床上的小虞，回味著她雙唇的甜美，心內卻是風起雲湧。

早在那一吻開始，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劇變，不是朋友，卻也不是情人。

「你真的很壞，我只是想借你的背哭一下，現在卻一絲不掛的躺在你床上。」
小虞閉著眼睛說。

她並沒有看著我。

我的心很痛，她又開始跟我開玩笑了。

這意味著，我和她之間沒有往前，也沒有後退的餘地。

隔天早上，她恢復了往常的神采，走出我家門之前，帶著優雅的微笑，
輕輕的回了我一個吻。

我還是沒有問她昨晚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

那與我無關。

她想要的，只是一點點擁抱和溫暖。

只是，她悲傷的臉龐像一把烈火焚燒了我朽木般的靈魂，
連一點渣漬都不留存的燒毀了。


很久很久以後，依然黛青色的夜晚，我漫步在大街上。

偶然路過那間居酒屋門口，看見五花八門的菜單時又偶然想起那段往事。

「喂？請問你哪位？」

「約妳吃個飯都要約一整年，有沒有這麼忙？」

「是你一整年才打一通電話給我吧！」

「胡扯！」

「哈哈，那要吃什麼？」

「滷肉便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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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段被我封印在電鍋裡的恐怖回憶，可是我常常
想起來，想必是電鍋壞了。』

D51嗜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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