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情不再柏拉圖
希臘哲學家「柏拉圖」三個字，幾已成為「精神式戀愛」的代名詞，但二十一世紀的世人，卻用「身體」踴躍力行，實踐了另一個道理：愈是開放的社會，愛情就愈不再柏拉圖。
文╱黃炤宏
‧ 「性」﹝sex﹞是什麼？
根據韋氏大字典的定義，性是「名詞」，有四層意義：一，將人、動物或植物分成男女、公母兩類；二，男或女的特質；三，兩性間的吸引力；四，性交。
這個標準的定義，如果從性教育的角度來看，實在過於籠統，所以，三月間出版的那期「時代」雜誌，在製作「性在亞洲」專題時，還將它拿來消遣了一番，說難怪青少年總覺得字典並不是理想的性教育資源。
然而，對青少年，尤其是上個世代對性議題和觀念仍然相當保守的亞洲青少年而言，他們又如何承受、形成自己這一代的性態度呢？
‧ 「性態度」與社會開發度成正比
基本上代表美國人觀點的「時代」雜誌，對亞洲人的性態度顯然相當感興趣，他們做了一個調查，在韓國、泰國、菲律賓、新加坡和香港，訪問了超過一千個人，有些問題也顯然非常針對亞洲人的特殊背景和觀念，例如，分別問兩性「娶處女是不是很重要」（沒有錯，女生也被問到同樣的問題。）這個問題，恐怕通常不會拿去問美國人的吧？結果，香港男性有百分之二十四，女性有百分之二十一；韓國男性百分之二十七，女性百分之三十八；泰國男性百分之三十二，女性百分之二十五；菲律賓男性百分之七十八，女性百分之六十五；新加坡男性百分之三十八，女性百分之三
十六回答很重要。
這個比率分配，基本上符合我們常假設的，「性態度」是跟隨著一個社會的經濟開發、社會型態、教育程度而成正比；因此，仍保有「處女情結」的國家地區，從菲律賓、新加坡、泰國、韓國，一直排列到香港，恰好可代表這幾個區域這半世紀以來的經濟開發階梯，越是開發，「性態度」似乎越傾向開放。或者，這終究也可能只是種假象？
其中，新加坡或許是個例外。新加坡的教育和經濟發展，讓外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新加坡的政治一直停留在家父長制；一般來說，家父長制下的父權政治，總會對「性」這回事及其周邊文化，採取較嚴格、保守的管制手段，而「處女情結」又往往和「政治管理」形成微妙的依存關係，所以這些國家的政治人物，常會用控制人民的性行為與態度，來規範婚姻、家庭與社會，從而讓「國族性態度」成為一種統治手段（成年人統治未成年，男人統治女人，有家庭者統治背離家庭價值者，正常者統治異類者）。如果我們還記得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在「理想國」裡提到的「精神式戀愛」
，除了柏拉圖終生未娶有他個人的因素外，請不要忘記，柏拉圖主張的是一個無菌、菁英式的「哲學家皇帝」社會，但二十一世紀的世人，卻用「身體」踴躍力行，實踐了另一個道理：愈是開放的社會，愛情就愈不再柏拉圖。這和幾千年前，孔夫子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 「性」常被當作政治統御的手段
台灣可能是處在「家父長制」和「處女情結」夾層間，一個結構和歷史都頗為特殊的社會。過去在威權統治期間，我們的政治和社會也對「性」採取泛道德、保守的態度，甚至用異樣的眼光，投諸偏離婚姻與感情常態者，如老少配、婚前性行為、不婚生子、未婚懷孕這類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們的社會歷經轉型、改造，卻仍是個男權沙文、父權至上的型態，這樣的社會，常常會用「性」來判斷、分別女性的好壞，所以，男人無論在性方面予取予求，奉行「茶壺主義」，都可以找到藉口得到原諒，但女性如果不婚生子，有婚前性行為，或擁有好幾個性伴侶，就會被貼上「壞女
人」的標籤，電視劇裡則專門稱她們為「狐狸精」，這當然仍是一種「男性統治」的手段。
當然，我們並不準備把這篇文章，又寫成爭取兩性平權的陳腔濫調，但一談到「為什麼愛情不再柏拉圖」時，我們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這些特殊的時代背景。
再說，日本AV女星飯島愛的「柏拉圖式的性愛」這本在日、台都造成轟動的書，採取的同樣也是分別好、壞女人的基調；她揭露過去與男友耽於性慾，拍小電影性濫交的歲月，再對照現在自己的轉型成功，然後告訴女性讀者「不要再走她過去的路」。顯然她也相信「性愛歲月的飯島愛」是壞女孩，「拍綜藝節目的飯島愛」才是好女孩這樣的分別。讀飯島愛自傳的讀者，自然而然地，就掉進這個思想矛盾的陷阱裡。
也由於「性」一直被當作「政治統御」的手段，因此，當社會越來越開放，政治、言論自由相繼鬆綁，髮禁和報禁都不復存在後，「愛情不再柏拉圖」其實也是個必然來到的後果。成年人常常用「疾病論」來警告性行為的危險，然而，性資訊和衛生常識的普及與取得，讓青少年可以嘗試禁果，也不用擔心會得病或懷孕後，禁果就已不再是禁忌了，而是男女交往過程裡的一個環節。「性」說不定在男女認識的第一天就發生，也可以在交往半年後水到渠成，無論如何，看起來現在的「愛情」都會把「性」的砝碼放上去，無須有太多道德的顧忌，或其他的想法。
‧ 性價值觀退守至「馬其諾防線」
腦袋裡裝著上一代政治箝制、思想管制記憶的成年人，對於「性行為開放」所帶來的改變，一定會覺得無法適應或瞭解，甚至還會有失落感。有些很「毒」的年輕評論者說，那是因為他們生不逢時，趕不上這波社會轉變的風潮，甚而心生嫉妒。我們可能不應該這樣想，任何一個社會階段都自然有它存在時的價值，我們所在意的是，「愛情不再柏拉圖」會不會就是性態度的「終極進化型態」，已經到頂了，以後談戀愛就八成是這樣子；還是，再過幾年後，由於某些不可知的因素，讓「性保守」風氣捲土重來，而「性規範」即是「道德規範」的想法還會死灰復燃？不過，照目前
性教育和社會都朝向開放的趨勢看來，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然而，「性」成為男女交往的一個環節，（上個世代，男女談戀愛，連牽個手都已是大事了呢。）從此，除了校園裡設置保險套販售機，叮嚀女兒和兒子出門記得「戴安全帽」以外，想想看，我們還將擁抱什麼樣的價值呢？例如，退守到第二條「馬其諾防線」，呼籲「性」與「愛」不宜分開，一定要先有「愛」才能有「性」？這樣說一點也沒有錯，對許多人來說，「性經驗」對他們的人格形成和回憶裡，具有非常關鍵性的重要影響，如果性經驗造成往後的痛苦或負面的身心影響，那才叫做划不來呢！愛情也許不再柏拉圖，但至少要學會當聰明人，別讓任何不愉快的性經驗上
了身來。
說是這樣說，就在激情當下，任何言詞都顯得陳腔濫調了。也許會在許久以後，才能體會到「自由」背後的責任與義務，仍然，不能完全把人類當成情慾的奴隸，或是性交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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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暱名天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