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先知啟示錄05

[whotold (誰說)]

戴楚（三）



升大學的時候，母親再次介入戴楚的選擇。

戴楚的母親認為師範體系的學校是最好的選擇：

「畢業之後就有穩定的工作，當老師又受尊敬，下半輩子安穩啦！」

戴楚遵照了母親的期望，但她很不情願，她想唸人人嚮往的第一志願，

若不是為了錢，她根本不會屈服，但她沒有革命的本錢。

踏進大學門的那一天，她決定永遠不再被「那個家庭」束縛。

於是戴楚開始打工，不斷的打工，

校內工讀有些有成績上的限制，剛入學她還沒有成績證明，

便到校外餐飲店當打菜小妹，

大一下的時候透過系上學長的協助，她順利找到校內的工讀機會，

但戴楚沒有閒下來，她花了更多的時間在課業，

整個學期她天天都維持著高中時的唸書習慣，

考試前她更是不眠不休的準備，

在大一下的期末考前，發生了一件改變她往後人生的事情。



那天戴楚拖著疲累的身軀依約跟兩個同學到計中做報告，

她已經連續兩個晚上沒有睡覺了，

開工後一個小時，戴楚突然覺得眼前的螢幕畫面像是落入急流中的漩渦一般絞起，

跟著眼前罩起一層烏雲一般暗了下來，

她轉頭看著同學，只能辨別出極度模糊的輪廓，

「看我幹麻？」同學聲音打起問號。

『我看不見了。』戴楚說。她把驚恐壓在心裡。

診斷結果是視網膜剝離，

手術後的戴楚躺在病床上，矇著眼睛連盯著天花板發呆的能力都被剝奪，

「報告的事情妳不用擔心，我們會搞定的！」戴楚的同學在她耳邊說。

『嗯。』

同學的話讓沒讓戴楚寬心多少，

想起工作、想起下學期的學費，她覺得自己剛要開展的翅膀似乎被緊緊束縛。

「學妹，你這樣實在太辛苦了！」

戴楚認得這句話出自她的大三直屬學姐湘湘，她低頭湊近戴楚的耳邊：

「我介紹幾個能幫助妳的朋友給妳認識。」



大二剛開學，湘湘帶著戴楚認識了幾個朋友。

初次見面是共進晚餐，

見面前湘湘還特地到戴楚的宿舍為她整頓門面。

戴楚長得好看，穿什麼本該都是好看的，

但湘湘很挑，

她幫戴楚挑了一件直條紋白襯衫，配一條黑色及膝裙  ，

套上灰色毛衣之後，再紮起馬尾，

一種純粹到極點的學院風格。

「妳是學生，知道嗎？」湘湘一面拉平戴楚背後的衣服一面說。

戴楚瞥了一眼湘湘一雙尖頭亮皮高跟鞋和貼身皮褲，

覺得這真是荒謬到極點，

但很快的戴楚就瞭解了她的用心良苦。

那晚一同用餐的還有八名男子，

年紀從四十幾到六十幾不等。

「各位大哥，這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學妹──楚楚。」

湘湘穩健的語調像是在跟客戶推薦一件新上市的商品，接著轉向戴楚：

「楚楚，這幾位都是F社的大哥，他們除了為社會貢獻許多心力之外，也很照顧學生...」

其後是一連串對男人們的歌功頌德，這番話讓戴楚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倒不是因為這些場面話，戴楚一向明白人際互動的道理，

而是，她還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花名。



楚楚。







「其實這很簡單的......」等公車的時候湘湘燃起菸，

她那帶點風塵味的眼神與晚餐時的純真判若兩人：

「他們開會的時候，就陪著吃吃飯，或者什麼尾牙、春酒、聯誼會，多露臉就是了。」

『然後......？』

「然後，就等著領獎學金啊，傻子！

　Ｆ社的獎學金是提名制的，而且只有一個名額，

　幾個大咖提名妳，這筆錢自然就是妳的了。」

『妳之前說......比學校的獎學金還多？』

湘湘大笑，揮舞著手正巧揚起了那只Gucci提包：「當然多！而且多很多！」

戴楚知道Gucci的價位，她有點難以置信，

難道F社的獎學金竟然可以讓湘湘衣食無虞之外，還能買這種奢侈品？

「妳知道為什麼我要妳穿這樣嗎？」湘湘深深吸了一口菸：

「他們要找的是學生，妳就得讓大家覺得妳是學生，

  如果妳一開始就穿成像我這樣，那像話嗎？

　不過一旦妳開始領獎學金，妳愛怎麼整治妳的外表他們就不會太介意，

　甚至，會開始希望妳打扮得媲美電視上那些影星歌星......」

戴楚點了點頭，這也許就是成年人玩洋娃娃的方式。

「妳很聰明。」湘湘不再說什麼，繼續吸著那根極細的香菸。



戴楚是該感謝湘湘，她沒來由的讓戴楚得知了自己一個極大的隱私，

只是戴楚在表達謝意之前，卻必須先表達歉意。

因為下學期的獎學金F社發給了戴楚，湘湘甚至沒被提名。

「戴楚，妳真的是個狠角色！

　我都剩最後一學期了，他們寧可把獎學金給妳也不給我！？」

湘湘的怒火不是源自對金錢的計較，而是一種女人之間的比較。

『學姐，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那我該自豪說我把妳教得比我還騷嗎？還是怨恨Ｆ社的賤男人太喜新厭舊？」

『......我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

湘湘別過頭去，在LV字樣重重疊疊的提包翻找出香菸，

清了清嗓，略微平復了心情，

她燃香菸後戴上一副極寬大的墨鏡，轉過頭來：

「算了，這就當作我教妳的最後一件事，讓妳在一開始就看清這些狗男人。」





揮別打工生活，戴楚多出了許多時間和同學相處，也參與了一些社團活動，

同學朋友們也都開始習慣稱她作楚楚，

戴楚漸漸的為自己在這稱謂中找到了意義，

那似乎是一種里程的劃分，

被家庭束縛、為金錢苦惱的戴楚已經成為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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