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問卦] Android是自由軟體，why臺灣不開發自己OS

[jserv (松鼠)]

※ 引述《oftisa (oo)》之銘言：
: Android是自由軟體，很多教授還很自豪自己參與改善了什麼程式
: 不過這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
: 根本就是Google把工作外包，還讓一堆人免費工作
: 不用付一毛薪水，還有人覺得驕傲，根本被當北七

依據這個邏輯，世界上一堆學者沒有拿加班費，用自己的時間和資源，撰寫論文，
掏心掏肺把研究動機、寶貴的實驗數據和相關成果攤在陽光下，甚至還得面臨同儕
審查，一不小心還會被攻擊，這些人不是比「北七」更「北七」嗎？

以智慧財產歸屬的觀點來看，開放原始碼以公共財的形式存在，刺激了基礎軟體建設
(如作業系統核心、資料庫管理系統、網路伺服器等) 的發展。這類似高速公路，初期
需要投入大量資本，一旦基礎建設做好，可縮減運輸成本，間接帶動經濟發展，後者
不僅可回收最初的資本投入，高速公路建設中的經驗和附帶經濟效益，又可刺激產業
的升級。

如今企業之間的競爭，不是著重單一產品或服務，而是生態體系 (ecosystem) 之間的
競爭。在這場競爭中，大型公司可以透過外部創新 (例如利用開放原始碼) 達到永續
經營，小型創新公司也可透過開放原始碼爭取戰略位置。 [1]

 [1] 這兩段出自我在科學人舉辦的 2018 科創講堂的演講稿「奠定資訊工業基礎的
     自由軟體與開放原始碼」，可參見:
     http://sa.ylib.com/MagArticle.aspx?Unit=webonly&id=3946

在 "Revolution OS" [2] 這部紀錄片中，許多自由軟體 / 開放原始碼先驅受訪，其中
Red Hat 前技術長、Open Source Initiative [3] 前總裁、GCC 早期貢獻者 Michael
Tiemann 表達自由軟體 / 開放原始碼的公共財性質:

影片時間:01:03:50 -> 01:04:19
「因為你追求共享，是為了人們的理想而奮鬥，這樣看起來不是有點共產主義嗎?
  『一派胡言，聽了真讓人生氣』在 1989 年時，說我們是共產主義還算是恭維，
  人們當時用的詞是「瘋狂」，而我希望他們用「資本主義」這個詞。共產主義是
  強迫他人共享的意識形態，如果你不共享，你就會被關入監獄或者被殺掉。」
 (穿插 Eric S. Raymond [5] 的話語)

影片時間: 01:05:16 -> 01:06:09
「開放原始碼不是共產主義的原因是，它並不強迫別人加入。馬克思不會發明東西來
  幫助你的鄰居。不是共產主義才有公共財的概念，早在共產主義成為政治哲學前，
  公共財就已存在。生活中就有很多是公共財，例如我們常走的高速公路就是我們的
  公共財。」
  (穿插 Bruce Perens [4] 的話語)

21 世紀的獲利方式通常都不直接，絕對不是直接販售軟體，我們常見的搜尋引擎、
即時通訊軟體，甚至手機遊戲都不是這樣，甚至其中還有頗多本來就使用大量開放
原始碼技術，但不影響其獲利。重點是事業體系、生態系統能創造現金流，這樣就
能支付工程師開發軟體，無論是開放原始碼或封閉原始碼都是。

這樣的案例就像是 Intel, Google, IBM, 或者 Linaro 等公司，本身都支付工程師
開發開放原始碼軟體的薪資，甚至購買相關的專利，確保這些公司重視的開發原始碼
技術能夠以某種公共財的形式，強化產業的影響力，從而讓公司獲利，無論來自更多
的晶片銷售、廣告收益、技術顧問服務，或是更完整的 ARM 生態系統 (Linaro 的
模式，讓主要的晶片供應商付費)。

換言之，以開放原始碼獲利的前提很明顯，就是先要有個具有特色的商業利基點，
然後透過開放原始碼降低開發成本、增加影響力，或者培養社群參與等等。需要留意
的是，和開放原始碼對立的形式不是「商業軟體」(被作為商品進行交易的軟體，關鍵
在於對價關係)，而是 proprietary software。過往 proprietary software 和
Commercial software 的實際案例有很多重疊，以致於會產生誤解，不過回頭思考
21 世紀的商業行為後，這兩者的屬性就會清晰許多。舉例來說，自然人憑證卡片
相關軟體並非為了商業而存在，而是為了公眾利益，先不論實際成效，顯然自然人
憑證軟體能算是商業軟體，其正確的分類是 proprietary software。同理，我也可以
打著「雲端挖比特幣」的名號，販售虛擬主機存取權力，提供 Bitcoin 一系列的相關
軟體，後者幾乎都可在 GitHub 找到原始程式碼，其中絕大多數也採用開放原始碼
授權，但商業行為依舊可進行。

反過來說，若你的公司只能靠著販賣單一私有軟體獲利，這樣的利基點太弱，倘若
原始程式碼洩漏，或者市場有開放原始碼軟體的解決方案，你的公司就會受到很大的
衝擊。

 [2] 線上觀看: https://youtu.be/vWwvh3036Fw
     本紀錄片對應的解說請見: https://hackmd.io/@sysprog/SyuRJIPI-
 [3] Open Source Initiative: https://opensource.org/
 [4] Bruce Perens: http://en.wikipedia.org/wiki/Bruce_Perens
 [5] Eric S. Raymond: http://en.wikipedia.org/wiki/Eric_S._Raymond

回到最初的問題，依據 Android 的 Legal Notice [6]:
a. Android is developed by Google LLC and the Open Handset Alliance.
b. The "Android" name, the Android logo, and other trademarks are property
   of Google LLC.
c. The documentation content on this web site is made available to you as
   part of the 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 [7]. This documentation,
   including any code shown in it, is licensed under the Apache 2.0
   license. All other content on this site, except the license documents
   themselves and as otherwise noted,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4.0 license.

公眾能存取到的 Android 原始程式碼是 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 (縮寫 AOSP)
的成果，許多部分以 Apache 2.0 授權釋出 (伴隨一些例外，像是 GNU GPL 和 BSD
授權的程式碼，而且裡頭可能受到某些專利的影響)，但涉及到 Google 利益的部分，
例如 Google Mobile Service (GMS)，顯然 Google 就會保持封閉，並且利用商業手段
去捍衛自身的權益。

最近華為 Mate 30 手機安裝 Google 行動服務的操作 [8]，最終後門被阻斷並且公諸
於世，就是上述 Android 系統組成的極好說明：AOSP 以開放原始碼形式存在，允許
各廠商、研究人員去改進及使用，但 GMS 在內的關鍵軟體，始終被 Google 保護。
顯然這裡的 AOSP 是一種形式的公共財，貢獻 AOSP 的廠商 [9] 之間常存在商業競爭，
但為何彼此間可放下芥蒂和矛盾，和 Google 一同協作呢？因為他們看到長期的利益，
也就是作業系統底層應該更安全、可靠、效率更高，這樣廠商特有的軟硬體才得以彰顯
出來。

上面那段乍聽之下很詭異，但我們思考這個問題：
「Apple 和 Google 這兩間公司在行動通訊領域是敵人還是朋友？」
商務上，他們是百分之百的競爭對手，但雙方卻在工程和技術研發長期合作，而合作的
形式就是透過開放原始碼。Apple 在 macOS 使用由開放原始碼 KHTML [10] 修改而來的
WebKit，並在 2003 年貢獻回開源社群。之後 Google 在開發 Chrome 瀏覽器時也以
Webkit 為架構。雖然後來 Google 另外開發 Blink 瀏覽器核心，但顛峰時期，兩家公司
都出動了 300 名全職工程師做 WebKit 的開發。大家熟悉的 Apple iTunes 看似是個
獨立應用程式，但主要內容其實建構在 HTML5 網頁前端技術。Apple 和 Google 這兩家
公司都希望市場存在更多高品質的網頁導向的應用程式，可降低跨平台開發需求。因此，
兩家公司想把瀏覽器引擎做好的動機很具體：降低彼此的開發與維護成本。此外，兩家
公司因應高速發展的行動運算晶片和執行環境，而在 LLVM (另一項開放原始碼編譯器
開發框架) 上合作，也是基於同樣道理。

 [6] Legal Notice: https://source.android.com/legal
 [7] AOSP: https://android.googlesource.com/
 [8] Mate 30 手機和 GMS: https://www.ithome.com.tw/news/133434
 [9] AOSP Code Review: https://android-review.googlesource.com/
 [10] KHTM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KHTML

: 臺灣為什麼不把Android拿來用，開發臺灣自己的OS
: 這樣臺灣就能在行動裝置上取得主導權
: 歐洲、美國都已經對Google的壟斷提起調查了
: 臺灣要看準這個時機切入，把歐洲、美國要Google吐出來的吃進去
: 那不就大進補了嗎？
: 有沒有Android是自由軟體，為什麼台灣不拿來開發自己的OS的八卦？

可以複習本看板精華區:

Gossiping
 13. 0`B           0`B   [3]新聞/議題                       [bag/lamda]
  12. ?     電腦科學? 資訊工程? 網路社群? 手機通訊
   26. ?  Re: [問卦] 為什麼台灣沒做出作業系統？
https://www.ptt.cc/man/Gossiping/D315/DBC0/DC08/M.1506928662.A.20C.html

我想深入討論之前，應該先定義「自己的 OS」以及作業系統的滲透率，否則這麼好的
「念頭」為何不是落實在德國、日本、英國等先進國家境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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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lan23273850: 朝聖推 希望教授前10推可以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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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ura1210: 以前美國就有所謂對駭客文化 就是開放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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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nma: 不過許多應用軟體而言，開放原始碼會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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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d92001314: 推，長知識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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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hobit199685: 謝謝，暫緩為何經營github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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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hikku: 看不懂 好艱深
推 WYchuang: 簡言之就是工具本身免費 但是服務要錢
→ ILike58: 人家商業軟體花多少成本去請多少厲害的工
→ ILike58: 程師去寫他的軟體，開放原始碼只能憑幾個
→ ILike58: 有熱忱的高手付出兼練功，人終究是要吃飯
→ ILike58: 的，簡單講人家是要賣錢的，不是做身體健
→ ILike58: 康的。
推 ctes940008: 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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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WarIII: 如果商用軟體在特定程度開放原始碼 我敢保
→ WarIII: 證會比現在更好用更安全
→ WarIII: 純自由軟體比不上商用軟體是因為投入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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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Informatik: jserv優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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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woifeiwen: 跪著推
推 iewix: 優文
推 taiautumn: 3dmax類似的開放原始碼程式有blender最
→ taiautumn: 近到2.8了
→ taiautumn: https://youtu.be/MyxWDHy4ppY
推 iWatch2: 商業良性競爭跟劣幣逐良幣廢文強烈對比
推 bomb116: 推
推 jzn: 推
→ jserv: @senma, 開放原始碼是種手段，而非擔保效益
→ jserv: @ILike58, 開放原始碼軟體也可能是商業軟體
→ jserv: 這裡的開放原始碼是指依據 OSD 規範的類型
→ jserv: 即不能歧視/限制特定對象去使用研究和散佈
→ jserv: 但這樣仍可能是商業軟體，沒牴觸商業本質
→ jserv: @sgess, 若完全不懂也能推，真是鐵粉了(?)
→ jserv: @steven82126, 我是「北七」，我驕傲
→ jserv: 睡在學校研究室更適合「北七」創作
推 KLSAKKOCK: 推
推 shunchao:
→ jserv: 和自由軟體/開放原始碼軟體相對的標的一般
→ jserv: 認定是 proprietary software (但不見得是
→ jserv: 商業軟體)
→ jserv: 自然人憑證卡片相關軟體不是為了商業而生
→ jserv: 其存在是為了公眾利益，先不論實際成效
→ jserv: 顯然不能算是商業軟體，分類是proprietary
→ jserv: Commercial software的本意是被作為商品
→ jserv: 進行交易的軟體，關鍵在於對價關係
推 crazywolf: 早上就看到這麼棒的文章, 只能推啦
推 mihonisizumi: 推
※ 編輯: jserv (140.116.246.163 臺灣), 10/09/2019 07:10:10
推 rex44391: 有神快拜
推 sean5088: 說台灣比較貴的有沒去過東京啊 一樣貴然
→ sean5088: 後超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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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nofgod:               ^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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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F04E: 非常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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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serv: @Sunofgod, 學習是一輩子的事，你可先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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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serv: @sean5088, 台灣比較貴是什麼梗？
→ jserv: @zoo868e, 跟課的話，要記得準時繳交作業
推 konga: 推~
推 Sunofgod: 感謝關新 我繼續在公家單位混日子就好
→ jserv: @chobit199685, 關於GitHub經營及獲利，是
→ jserv: 另一個議題，跟上述討論關聯不算高
推 diiky: 跪了~~~
推 magon: 好深奧，感謝你努力
推 Sunofgod: 我記得以前醉資心老學長的個版還團版裡
→ jserv: GitHub透過人力資源服務和基礎建設獲利
→ Sunofgod: 還有介紹這位傳奇般人物
→ Sunofgod: 學長們以跟您當過同學深感榮幸XD
→ jserv: @magon, 我沒什麼努力，只是愛當「北七」
→ jserv: @ura1210, Hacker文化和開放原始碼在精神上
→ jserv: 仍有很大的差異，開放原始碼在軟體開發層面
推 elvisbw: 跪
→ jserv: 或許已有著認同感從而產生「文化」，但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