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要嫁給你啦！
從明道大學研討會回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幾點才
睡覺的。
我寵物兔小比的籠子就在我床旁邊，牠可能感受到
我心事哀傷紛亂，小小的兔爪不斷抓兔籠，也吵了我大
半個晚上，我猜大約三點多快四點才入睡吧？我把我的
亞太手機關機，因為我知道小彤不會再打電話來了，只
有把iphone放在枕頭旁邊當鬧鐘，時間我調了早上十點。
但早上六點半，我的手機就響了，是「蕭邦即興幻
想曲」！
我睡眼惺忪並沒有聽出是小彤的專屬鈴聲「蕭邦即
興幻想曲」，不悅地接起電話，正想說這裡是殯儀館之
類的惡劣玩笑，卻聽到電話那一頭是小彤的聲音。
「柳寒，我要嫁給你！」小彤語帶憂鬱彷彿悲傷卻
又不太像。
「什麼？」我認出小彤的聲音，驚醒過來。
「我說我要嫁給你啦！」小彤的聲音有些哽咽，但
我卻聽出更多欣喜的語氣。
「為什麼？」我完全清醒了，坐在床上，完全不知
發聲了什麼事。
「我昨天好晚睡，我睡不著……抱了一下亞理斯多
德，然後睡著，我就夢見跟你結婚，你穿白色的西裝好
帥！我要嫁給你，我第一次夢見跟男生結婚呢！我要嫁
給你……」
小彤不斷重複同樣的話，像昨天一樣。
但此刻小彤的聲音彷彿幸福的咒語，讓整個世界都
充滿眾神的詠歎歌頌。
「你夢見什麼？」小彤夢見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
是小彤答應嫁給我，但我現在腦袋一片混亂，只是想找
話題聽小彤天使般的聲音。
小彤的聲音又恢復平日的甜膩，她輕柔的說：「小
彤我呀！夢到我跟你牽著手走在一片青草地的湖邊……
然後不知道怎麼樣，我們就出現在教堂……很奇怪對不
對？明明人家吃素、信佛教的。」
「然後呢？」我滿心歡喜地追問。
「我爸爸、媽媽信耶穌嗎？」小彤突然問我。
「我怎麼知道你爸媽的宗教信仰？」我覺得莫名其妙。
「我是說……把你生下來的那個爸爸媽媽啦！」小
彤佯怒的聲音帶著一點嬌羞。
我忍不住坐在床上傻笑：「你說我爸爸媽媽啊？我
們全家都會拜拜啊！不是信仰耶穌吧？雖然我高中讀教
會學校。」
「那真奇怪……不過我們一定要在教堂結婚喔！因
為我好喜歡那裡的氣氛，你真得好帥哦！」
「你呢？你穿得漂不漂亮？」
「我呀！我當然穿白紗哦！閃閃發亮那種，真的！
超級漂亮！你看到一定會嚇到的，我感覺好幸福哦！」
我想像小彤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更閃閃發亮敘述她的夢境。
「我也感覺相當幸福。」小彤突來一個夢境，就讓
我從地獄回到天堂，簡直比小說還扯！但我由衷感謝小
彤這個夢。
「小寒……」
「小彤……」
「我愛你。」
「我也愛你。」和昨天一樣，我們在電話中互相示
愛，但有著截然不同的情緒。
「你要怎麼跟我求婚？」小彤突然問我，語氣帶著
以往的驕縱。
「九十九朵玫瑰還是一百個氣球之類的？」我倒真
的沒想到這個問題。
「太普通了，我不要。」
「一百首求婚詩？」我想到了，這個不花錢，而且
我能夠輕易做到，別人不一定可以那麼輕鬆完成。
「五分鐘寫一首來看看？」
「你以為我曹植啊？不行，十分鐘，而且我剛醒，
還在床上。」
「五分鐘啦！」
「九分鐘……」
「五分鐘，不準討價還價，不然就不嫁給你了！」
小彤笑著說道。她又向平日一樣任性了，不過我在五分
三十二秒後才完成小彤要求的作業〈等候你──〉：
現在，所有的聲音都止息
過去在綿延中不斷演繹生成，相對於海潮／起落
遠方船隻滯留，遠方；相對於
金色夕陽；我看到
你以未來之姿進入現在，炫目的神色
以預言／以傳奇／以神話
笑容接近無限，本質如高蹈的鯨豚群起
迎接我們的歡愉 我以前世的等待／等候你
我以今生的等待／等候你
我意識那些宿命的美，在時間的中心
海潮流過陽光燦爛的白沙如多層次的琉璃／回溯我的等待
你夢中的白紗呢？我以九十九朵白玫瑰尋找你
我以成群的白色海鳥看見你
曾經在宿命中的詠息，讓時間溫暖而多情
以寓言／以故事／以典故
生命接近無限，現象如安靜的貝類繁衍
面對北半球的驚奇 我以等待／等候你
我以等待／等候你：
看見愛與美可以複製，而且值得
看見所有抽象的都被完成，在宇宙中唯一的空間
完成預設的位置，那些美好
無關一些細微的情節
倘若，你願意
就陪我坐著，看見未來演繹於當下……
當我把這首詩上傳到臉書的網誌上後的瞬間，小彤電
話立刻打過來笑道：「你慢了三十二秒，小彤不嫁給你了
啦！」
「拜託，我才慢三十二秒，不然你晚三十二秒嫁給我
好了！」
「哪有人這樣！賴皮……」
「是你出這什麼要求啦！我想就算你把拔、我的老師
柳坎，也不可能在五分鐘內寫出這樣的詩！」
「什麼話！哼，我把拔最棒……」
「但你想他能在五分鐘內寫這樣的詩嗎？」
「可能不行……」小彤遲疑了一下才如此說道，然後
又半哄我：「好啦！我知道小寒是除了我把拔之外最棒的
，比鯨向海棒、比楊牧棒……」小彤所知道的台灣優秀的
詩人似乎不多，除了柳坎、鯨向海就是楊牧。
「喂！拜託你不要說不可能的話好不好！你這樣說擺
明在騙我。」
「你是我老公，我才不會騙你，我最愛你了！你要保
護我哦！我也會保護你……」
「你保護我？」
「對啊！我會在網路上保護你，我很會吵架，以前我
在UDN網誌常常和別人吵架，連那個海靈兒人妻也被我罵過
……」
我覺得小彤這想法好可愛，忍不住在電話中笑出來。
「笑什麼！我是認真的。」小彤有點不高興。
「嗯，小彤，謝謝你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的。」我止
住笑嚴肅而認真的說道，雖然我穿著短褲坐在床上，一手拿
iphone一手拿亞太手機，姿勢實在不好看，但我相信我們
的約定是神聖莊嚴的。
「對了！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你看你五分鐘就
寫一首求婚詩，就算一百首，你只要五百分鐘就寫好了……
五百分鐘是幾個小時？等一下，我算一下……」然後我聽見
小彤放下電話，手機傳來小彤輕快的腳步聲，她不知道去哪
然後又走回來，一邊默唸著：「五百分鐘除以六十等於……。」
「喂！老婆，你該不會在按計算機吧？這麼簡單也要去
拿計算機？大概八個多小時啊！」小彤又在耍笨了，這是國
小的數學問題吧？
「對！8.3333……人家數學不好嘛！……咦？你等一下
，你剛叫我什麼？」
「我叫你老婆啊！你不是叫我老公……還把生我的爸爸
媽媽當成你爸媽。」
「你很不害臊耶！只准我叫。」
「為什麼？」
「人家又還沒答應嫁給你。」
「你不是打電話來要嫁給我嗎？」
「可是、可是……，可是你又還沒跟我求婚，我不要一
百首求婚詩。」
「那你要什麼？」我突然想到小彤應該很喜歡小狗，不
然怎麼養了四隻之多，我問道：「不然一百隻小狗怎麼樣？」
「好！好！我要一百隻小狗！」小彤哈哈一笑，笑得開朗。
「拜託，一百隻小狗！即使我畢業找到專任職缺，我怎
麼養得起！而且會很吵耶！」
「我不管、我不管，輪家要一百隻小狗！」
「先別說這個了！你前男友的事怎麼辦？」
小彤聽到我的詢問，聲音轉低落了下來，她在電話那頭
說道：「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跟他講清楚，好不好？」
「可以在我畢業典禮之前嗎？這樣你就可以好好來參加
我畢業典禮了。」
「你今年要畢業嗎？可是你的博論不是還沒口試嗎？」
「我已經提出口試申請了，畢業典禮在口試完隔天，但
我沒辦法那麼快離校啊！」
「口試通過就可以畢業了嗎？」
「還不行，還要等指導教授簽離校同意書，跑完離校流
程才算畢業。」
「那畢業典禮就是假的嘛！」
「但總不能叫我等到明年再參加吧？」
「好啦！我知道了，小寒，恭喜你畢業哦！」小彤喜孜
孜地向我道了聲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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