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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
如果小彤臉書上的照片是真的，那她有非常好的皮膚，
白的耀眼，而且眼睛大大的，彷彿一眨眼就會滴出水來，鼻
子小巧可愛，如果她站在面前真會讓人忍不住想捏一下，許
多臉書上的朋友都說柳心彤的照片像日本女明星，我想這樣
漂亮的小女生應該很忙，不會再打電話給我了。
但第二天下午，小彤又打電話來，那時我正在台中教育
大學某間教室的講台上分析李崇建〈成年禮旅行〉中丫子如
何真實面對自己的生命、用真誠去認識這世界，小彤連續打
了三通電話。
不知道這個小正妹到底又怎麼了。
我向學生道了歉說聲老師接個電話，走到教室外面接她
電話。
「哇！阿寒，嗚……」小彤又在哭，為什麼、為什麼總
哭給我聽啊？
「又怎麼了？」我怕講太大聲被教室裡的學生聽到，所
以手遮著iphone低聲詢問。
「我剛用iphone上臉書不小心加到一個色狼，他的名字
有什麼『口暴』的，我好怕！但我不會用iphone刪掉朋友，
嗚……」
「那就不要理他就是了，或者打開電腦刪掉他！」
「對哦！我可以開電腦刪掉他。」小彤破涕為笑，又讓我
聽到她那陽光般的笑聲，我也鬆了口氣。
「那我等等打開電腦刪掉他，你呢？你在做什麼？」
「我在上課啊！小彤。」
「啊！對不起……那我等等再打給你，幾點下課？」小彤
露出驚訝和歉咎的語氣，此刻她像一個懂事貼心的小女生，
一點都不任性。
「……還有二十分鐘。」我從窗戶注意到教室後面的掛
鍾，一邊對小彤說道。
「五點下課嗎？那我五點再打給你，愛你哦！」
「呃……」我真的愣住了，這是什麼啊！見鬼了？還是
我聽錯了。
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小彤才又說：「我、我開玩笑的
啦！」小彤這小鬼，氣死我了，竟然開這種玩笑。
我想起了前女友，為什麼我會那麼努力讀書、發表論文
，都是因為她。
我的前女友比我小六歲，我叫她君君，她的個性和小彤
一點都不一樣，很安靜不喜歡跟陌生人講話、也很少掛在網
路上跟人聊天。她有一次在PTT的詩板看到我的作品然後鼓起
勇氣寫信給我，我們才互相認識的，我認識她時，她讀台大
生物系正準備推甄生物所，她是很優秀的女生，大學拿過兩
年的書卷獎，而我只是一個私立大學的博士班學生，因為她
讓我自慚形穢，我開始不喜歡跟她出門，我想要讀書、讀書
、寫論文、發表論文，我想要讀書……
她終於覺得我失去了純淨詩人的魅力，而且我只注意讀
書和寫論文，根本忽略了她，然後在前幾年她生日過後三天
，君君提出了分手。從此我更讓自己像個宅男，努力宅在家
裡寫論文，除了上課時間外，我平均分配一週兩天寫博論、
兩天寫小論文，一天讀書。
我把自己隔絕在愛情之外，我不寫詩了……
但平均每個月我都發表1.6篇期刊或會議論文。
可是小彤一聲看似開玩笑的「愛你哦！」觸動了我這幾
年到底在幹嘛的情緒。
我這幾年到底在幹嘛呢？
我悵然若失地走回教室，提振起精神把最後二十分鐘的
課上完，但小彤五點時並沒有打電話來。我坐在台中教育大
學最高的大樓「求真樓」七樓某教室裡，看著昏黃的日光穿
透窗玻璃彷彿直擊我的心事，昏黃的日光逐漸傾斜、黯淡，
轉化為淡漠的灰紫，讓教室暗了下來，我回想過去前女友君
君也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人從台北南下，就一個人讀著她的
微生物學課本坐在東海大學文學院的空教室裡等我博士班的
課下課，我頗為感傷，然後站起來拾起粉筆，在黑板上即時
寫下〈我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這首詩：
陽光急急著敲醒昨日的山，依序著
離開搬弄夜的夜
迷失的是你髮際的小薔薇
有些心事：
在盛開的羊蹄甲
或者杜鵑右側
在下午的陽光以後，
有人
躲避那些風大的高樓
其實我也未曾留意到，那些可能是印象派或者
文藝復興時期的追索
還有什麼可以守候
還有什麼可以追索
我想離開，難以隱藏的寞落與寬容
腳步聲小小的
可以預見的，可以預見
停止思辯愛情或未來
在學院裡的哲學家們捧著一本沒有封底的書裡，
誰來將它繼續寫下去？
有人，
我長久看見高樓的窗邊
十二片微乾枯黃的落葉，飄著
但我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
我的板書並不好看，而且我好久沒有寫詩了，這是我近
年來第一首詩，我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看黑板上的這首詩，
似乎詩藝退步了，但又好像沒有退步那麼多，我正端詳著這
麼改才能讓這首詩更好，小彤打電話來了。
「咳、咳……嗯……，寒嗎？」小彤在電話裡的聲音有
些微弱，幾乎是氣音在說話。
「你感冒了嗎？」
「嗯……我感冒了，我前天感冒才好……跟你講電話兩
天又感冒了……」
「是我的錯？對不起……」
「嗯，是你的錯。」小彤笑了，但聲音有些疲倦：「我
老是心裡叫你的名字，寒啊！寒的……叫得我都感冒了……」
「你為什麼要在心裡叫我的名字？」
「傻瓜，因為……」小彤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個字一個
字用氣音說出來：「我、喜、歡、你！」
我皺了一下眉頭，開什麼玩笑，我們連見面都沒有，雖
然我也很喜歡這可愛的小女孩，可是這也太莫名其妙了。
小彤聽我沒有反應她清咳了兩聲又說了：「咳、咳，開
玩笑的啦……我剛剛去遛狗，外面風太大，我身體又不好，
所以又感冒了……」
「遛狗？你有養狗？」
「對啊！柏拉圖、維根斯坦、濟慈，還有一隻三個月大
的亞理斯多德……」
「這麼多。」還用哲學家和詩人的名字來命名，這個自
稱讀音樂系畢業的小彤真是喜歡哲學和文學。
「咳……柏拉圖是紅貴賓狗，維根斯坦是古代牧羊犬，
濟慈是馬爾濟斯，最小隻的亞理斯多德是雪納瑞……」
「你這樣感冒不怕傳染給狗狗？」
「我有戴口罩！」
「你一個人遛那麼多隻狗？」
「唉……有什麼辦法……亞理斯多德用抱的，其他三隻
用牽的。」小彤的語氣有許多無奈。
「你媽不是在台灣嗎？她都不管你？」
「沒有人管我……嗚……」小彤說著說著又哭出來。
「那你為什麼要養這麼多隻狗？」
小彤不說話了好一陣子。
「喂？小彤？」
「我只是又想哭……」小彤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嘆氣。
「你有心事？」
「哼！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小
彤可愛地哼了一聲，雖然語氣病焉焉的，仍聽得出她頑皮愉
快的聲調。
「跟你說喔！我剛在教室黑板上寫了一首詩，叫做〈我
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我覺得巧，我剛就寫了這樣一首
詩。
「你騙人！」
「我寫在黑板上，不然我用iphone拍下來傳給你看。」
「咳……好……等等，我想聽你唸詩，唸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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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希望大家不會在網路上遇到自己的小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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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彤，我只在小說中說謊，你卻在我的生命中編織一連串謊言....
《小彤》《我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詩集外改編小說
《我的心事不容許你參與》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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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EHusserl 來自: 122.125.162.245 (01/27 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