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雖然可能在我這樣阿宅短暫一生中不曾
跟這麼漂亮的女生當面說過話，但是此刻我只有一種相當怨恨
、憤怒的想法，她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婷婷呢？
「你可以叫我夢夢。」眼前的大正妹低下頭眼神相當委屈
，並輕輕咬著下嘴唇，然後她又笑了出來：「算了！小彤說不
定也會跟你講我的真名，我叫謝宜蘋。」
「夢夢，謝宜蘋？你跟柳心彤是什麼關係？」我仍穿著寬
大的博士服、抱著花束質問眼前的大正妹謝宜蘋。
「我跟她啊？她應該把我當仇人吧？」謝宜蘋撥弄被六月
的薰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長髮，那種姿態和聲音都會深深吸引她
眼前的每一個男人，但她所說的話卻讓我震驚。
「仇人？」
小彤這傢伙，找一個仇人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做什麼？
「從頭跟你說好了……」謝宜蘋把她美好的身體曲線輕靠
在中正堂的白色柱子邊，似乎要好好跟我說話。
我一邊撥打電話想和婷婷說話，但響了幾次，婷婷把手機
關機，我確定只能跟眼前的正妹聊天了，於是我簡短地回應：
「洗耳恭聽。」
「幾年前，小彤的前男友來找我……」
「哪個前男友？你跟她前男友又是什麼關係？」我覺得有
些混亂，小彤自己解釋不清或不願意跟我解釋的情史就已經夠
複雜了，加上跟眼前宜蘋又不知有啥關係，我彷彿陷入一團混
亂的迷宮當中。
眼前的正妹輕輕皺眉，她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她哪個前
男友，他要我叫他K……」
好像某些小說作者或漫畫家特愛用的化名，謝宜蘋皺了眉
，現在換我皺眉，我詢問謝宜蘋：「你們也是在網路上認識的
嗎？」
謝宜蘋沒有直接回答我，她原本重新戴上的墨鏡又重新拿
下來，然後眨著好長的假睫毛定睛看著我，最後輕輕綻開微笑
：「柳寒，我是個援交妹！」
「呃……」我也曾經聽過我以前兼課學校進修部的女學生
有人從事這樣的職業，但第一次有個好漂亮的女生在我面前承
認這種事，還是讓我相當驚訝。
「看你的反映，就知道小彤推測的可能沒錯……」謝宜蘋
表情相當輕鬆，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又跟你說什麼？你們好像是朋友吧？」小彤這小鬼，
到底跟多少人講了我的事，她明明說我是她最珍貴的秘密，在
臉書上、在生活中都不願意把我的名字跟別人分享……
「她說你好像對性沒興趣，說不定到這種年紀還是處男…
…」謝宜蘋笑得很開心，忍不住把她那鑲嵌上水晶指甲的白晰
手指按住自己窈窕纖細的小腹。
「這小鬼……」我是不願意隨便跟別人談性話題的，就像
我的詩一樣，我總是想要表達意識情感乾淨純粹的那一面，當
然這並不代表我認為「性」是骯髒污穢的，只是我不願意隨便
去談，但這反而變成小彤跟別人嘲笑我的話題。
「別生氣啦！好不好？她沒對我說什麼。」謝宜蘋彎下腰
，刻意低下身子然後抬頭看我，溫言軟語地勸我。以我曾經陪
前女友君君瘋狂看日劇的經驗，我知道美麗的女孩子露出這樣
的表情、講出這樣的台詞，一定都是騙人的！
但我還是上當了。
我點點頭說道：「我沒有生氣了。」當然，我已經不是小
孩子了，臉上並不會隨便顯露我真實的心情。
我重新詢問她：「你說……那個K找你？然後呢？」
「幾年前，K大約一、兩個月會來找我一次，通常都是週二
來找我，你知道的……我們週六日會比較忙，所以他每次都固
定週二來找我，我印象很深刻。」
鬼才知道援交妹週六日比較忙！
修正一下，應該是內行人才知道援交妹週六日比較忙。援
交妹是跟我們阿宅純淨的世界一點關係都沒有，認識小彤之前
，我寧可愛著2D的平面人物，例如FⅩⅢ的雷光姊之類的人物，
雷光姊多帥氣啊！美麗的女武神……，當然如果有美麗的女現
象學家就好了……
我還是點點頭，期待謝宜蘋繼續說下去。
「後來大概柳心彤發現她前男友的異狀，查了K的手機，然
後打電話找到我，我才知道K每週二假借要到中興大學聽課的名
義，從台北下來光顧我。」謝宜蘋掩著嘴輕笑，對我露出鄙視
的神情繼續說道：「你們男人都一樣，就算有了女朋友、老婆
，不管另一半多麼完美、多漂亮，都會想偷吃。」
我真想對謝宜蘋罵髒話。
謝宜蘋怎麼可以侮辱一個心靈純淨的阿宅呢！
但謝宜蘋指著我：「你看，你有了小彤，還不是又和一個
可愛的小正妹在一起，聽說她還很親暱叫你把拔？」
「你在講什麼啊？我跟婷婷本來就認識了，她叫我把拔，
但我們幾乎是網友的關係而已。」
「哎，你們這些男人……」謝宜蘋不相信，仍搖搖頭。
「你是不是受過情感的傷害啊？」雖然我在戀愛過程中，
總是先被對方喜歡，然後被對方拋棄，才能寫出很多很哀傷的
情詩。但我對待每個人都一樣很認真、很坦率，我相信坦率、
認真的人才能活得快樂！
「你又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事？」謝宜蘋
的眼神變得有些警戒。
我聳聳肩，謝宜蘋確實不是我的誰，雖然她是一個大正妹
，而我交朋友也沒有職業高低的歧視，但目前而言，我和謝宜
蘋交談純粹是因為小彤的原因。
「然後，小彤跟那個K因為你吵架了？」我把話題拉回小彤
身上。
「聽心彤講，他們的確吵了好幾次，因為心彤受不了男人
騙她。」
「他們因為你而分手了嗎？」
謝宜蘋搖搖頭，擺了擺手，一副不負責任的輕鬆態度：「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了……大概分手了，心彤從不跟我聊她男
友的事，我也因為K的事，不方便問她這方面的問題……關於柳
寒你，還是她自己先提起的。」
「她聊過我什麼？」我突然發現了疑點：「你跟K的事，是
好幾年前？但小彤還有跟你聯絡？」
「她常打電話給我，一開始勸我換工作，後來勸我要念佛修
行……她真是一個奇怪的小女孩，她講這些話我都聽不進去，後
來她就跟我聊衣服、化妝品、美甲之類的東西。」謝宜蘋雙手抱
在胸前，更襯托出她胸型宏偉，她繼續說道：「後來啊！她還寄
了幾本書給我，有靜思語、奚松的書、黃春明的小說和舞赫的小
說，哦！對了……還有你前一本詩集，還有你的簽名，聽說絕版
了！」小彤竟然把我送給她的詩集寄給謝宜蘋，小彤到底再想什
麼？
謝宜蘋並沒有察覺到我的神態，她豎起食指輕觸唇間：「可
是……好奇怪，柳心彤跟我說她住台北，但寄給我東西都是從大
雅寄來的……」
「大雅？」我想到小彤寄東西給我也都是從大雅寄來，沒想
到她寄給謝宜蘋東西也從大雅寄的。
「你們也從來沒見過面？」我詢問謝宜蘋：「小彤為什麼今
天叫你來？」
「我沒見過她，她不想見我，我也不想見她啊！」謝宜蘋搖
搖頭輕笑：「只是心彤蠻可愛的，總是有一些天馬行空的奇妙幻
想，很難想像她年紀比我大。」
「你……你年紀多大？」
「我今年大三……」謝宜蘋攏了攏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對
我笑道。
「哪個學校的？」今天讓我震驚的事情可真多，眼前的大正
妹打扮太成熟了，原來她的年紀比小彤、婷婷還小。
「我才不告訴你咧！柳寒老師，我修過你的大一國文課喔！」
「真的？」又是讓我震驚的事情，當然學生那麼多，以我這
害羞的阿宅更不可能去注意漂亮的女學生。
「騙你的啦！如果真的……我何必還拿iphone去確認你的長
相。」謝宜蘋笑得彎下了腰，對我吐吐舌頭，頑皮的樣子的確是
一個小女孩的模樣。
我保持沈默，越漂亮的女孩越會騙人，但願小彤不會騙我。
「噯……不過你真是模樣蠻帥的叔叔，小彤叫我陪你看電影
，走吧？你先把你的學位服脫掉，你有車吧？」謝宜蘋停止住狂
笑，冰涼的小手拉住我的手。
我在沒有太不禮貌的情況下，輕輕掙脫開謝宜蘋的手。
「宜蘋，你們援交妹陪看電影應該也要錢吧？」
「咦？你也知道，看來你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宅男呢！」謝
宜蘋嘲笑了我一下，才說：「我的一般行情是陪逛街看電影三小
時三千元，過夜六千元，不過心彤姊說她會轉帳給我，我說今天
我想看你長相決定價錢……」
「那你想跟她收多少？」小彤這鬼靈精，自己不願意現身，
竟然花錢找個認識的援交妹來陪我看電影，這又是哪招？
「只陪看電影嗎？我要收……」謝宜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
細觀察我的長相。
這頗讓我緊張。
「我想要三千……」
聽見謝宜蘋這樣說，我有點失望，我尷尬笑道：「也就是我
不醜也不帥哦？」
「不！我要付三千給心彤姊，感謝她介紹我一個帥哥，這樣
你滿意了嘛？」謝宜蘋給我一個甜甜的微笑。
「你在開玩笑？」
「對，我是在開玩笑。」謝宜蘋認真地點點頭。
因為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所以我終究沒有和謝宜蘋去看電影
。我在藝術街一家氣氛雅致的義大利麵館請謝宜蘋吃飯，謝宜蘋雖
然不願意告訴我她就讀的學校，但她自稱主修經濟，但我稍微問她
凱因斯的總經觀念和重農到古典學派的演變過程，她卻完全緘口結
舌。
「你真不愧是博士耶？聽說你讀中文博士，怎麼連經濟理論都
懂？」謝宜蘋這個大正妹在餐桌對面對我相當佩服。
「有一年我去報考中山大學，就是想從經濟理論研究《詩經》
文本。」我喝了一口隨餐點附贈的冰紅茶，繼續說道：「後來，因
為我想賺錢，所以研究了股票期貨投資，從基本面和技術面都有研
究，總經可以發現某個產業的景氣循環，藉此去發現一些相關指數
的變化。」
「對哦！股票是景氣的領先指標……」謝宜蘋突然眼神一亮，
詢問我：「你股票投資很厲害嗎？」
「一點點，至少幾次股災我都避開了……」我遺憾地懷想過去
，我努力讀書寫論文，一方面花心思想在股票期貨市場賺錢，我也
是想籌和君君的結婚基金、家庭基金呢！我打算賺到一百萬時向君
君求婚的，但那些都過去了……
「那可以教我嗎？」謝宜蘋歪著頭又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露
出懊惱的表情說道：「可是我那麼笨，一定學不會！你可不可以幫
輪家投資……」
幫輪家？謝宜蘋這女孩，跟小彤一樣都愛裝可愛！
謝宜蘋看我一點反映都沒有，離開位置，小碎步跑到我身邊，
靠近我耳朵輕聲對我說：「你幫我投資，我可以跟你做愛哦！不用
錢唷……而且不會跟心彤姊講。」
「這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掩飾尷尬，我重重咳了幾聲。
「怎麼樣嘛？」謝宜蘋露出祈求的眼神。
「我不會想跟你做愛的。」
謝宜蘋露出愕然的表情，眨著眼睛呆呆地看著我。
我覺得我實在太帥了！可能從來不會有人對這個大正妹講出這
樣的台詞。
我露出悲哀的眼神對謝宜蘋說道：「你還年輕，即使笨一點什
麼東西也還可以學會，我也是笨啊！所以才讀中文系，因為除了中
文，其他什麼我都不會……」
「你騙人！你讀到博士耶！」
「你只要努力，到我這種年紀，你也可以讀到博士，說不定更快。」
「可是我想賺錢啊！」
「那就努力動腦筋去賺錢啊！」
「你會教我投資股票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先介紹幾本書給你看，我不厲害，
但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方法。」其實這些方法不外是尋找標的、停
利、停損的簡單技巧，不是獲取暴利的捷徑。
「不收錢？」謝宜蘋眨著眼睛，重新回到餐桌對面的位置。
「不收錢。」我嘆了口氣。
「你很善良，難怪心彤姊會喜歡你。」謝宜蘋同樣幽幽嘆氣。
「我不覺得我善良，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我才不是聖人咧！
我寧可是一個阿宅，有時覺得詩人或青年學者這種稱呼對我也太神聖了。
「跟我做愛不是你想做的事？我不漂亮嗎？K可是比較喜歡我的…
…」謝宜蘋露出頑皮又無辜的表情。
那個該死的K，有了柳心彤這樣的女朋友還找援交妹。
但此刻我該說什麼好呢？
「我不想做讓我可能會後悔的事，我會考慮後再說……但也許讓
我考慮後會失去很多機會，但這也沒有辦法，人生本來就是很多惆悵
所構成。」我盡量不讓自己像正在說教的大專老師：「你可能覺得我
很傻，只是做愛而已，有什麼好後悔的，但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
想能夠坦率的跟別人說出口，我能夠很坦率的跟每一個人說我跟謝宜
蘋一起吃午餐，然後在這家義大利麵館的廁所尿尿之類的事情，但我
沒有辦法很坦率的跟每個人說我和謝宜蘋做愛，我不想讓自己變成不
坦率的人……」
謝宜蘋呆呆地聽我講完這段話，低下頭用手遮著臉，似乎在想什麼。
不久，她毅然站起來，伸手到我面前。
「請給我一千元。」
「為什麼？」
「給我！」每個女孩子都有「任性」的權力和「撒嬌」的魔法，
現在輪到謝宜蘋施展這樣的魔法。
我疑惑而且不太甘願地從皮夾掏出一張千元鈔票遞給謝宜蘋。
謝宜蘋拎起她的大皮包並揚著手中的紙鈔對我說道：「我們的約
會結束囉！下次再跟你請教投資。跟你收錢，就是我不想跟你免費約
會，我不想愛上你……」
呃，「我不想愛上你」，我坐在餐廳裡，看著謝宜蘋年輕美好的
身影離開我的視域，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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