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等我，你等我好不好？
我確實以為小彤是喜歡我的，如果她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麼常主
動打電話給我，命令我一定要把手機放在身邊，寫那手詩給我又在電
話裡親我？我覺得有點煩悶，或許我原本是一架可以順利量產研討會
論文的機器，偶爾閒暇可以用iphone看盤，投資期貨還是option之類
的，但現在每天、每天都被小彤時而嬌柔、時而佯怒任性的聲音所擾亂。
在被小彤電話中親一下的那天晚上，我夢見小彤來我家，抱著我
養了多年的寵物兔玩耍，她的聲音就像電話中一樣，軟綿綿的，夢裡
的小彤好像周圍都打上了一層柔光，像天使一樣純潔燦爛。
隔天醒來我決定詢問小彤願不願意當我女朋友。
早上八點多，我吃完早餐，把媽媽交代我晾的衣服晾好，我打了
電話給小彤。
「小彤，問你一件事。」
「早安，什麼事？」小彤的「早安」尾音總會特別拉長，有一種
慵懶嫵媚的味道，她似乎察覺到什麼了，聲音透明甜膩如蛋糕上的糖
霜。
「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其實我很少對女生說這種話的，不過
大概說這種話的機會也不多。
「什麼？」小彤的聲音極輕，感覺有一種蜜糖要溢出來的甜蜜。
「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我又重複了一遍，雖然小彤很幼稚，
驕縱又任性，認識我的第一天就騙我她是柳坎老師的女兒，而且愛在
網路上亂交朋友、亂搭訕別人，但我感覺我是喜歡她的。
「等一下哦……」小彤她不知道在忙什麼，要我等了幾秒鐘好像
換過另一邊耳朵聽電話，她轉換了另一種比較平靜的聲調：「我問你
哦？」
「怎麼樣？」
「你要做我男朋友嗎？」
「好啊！」
「你好不要臉呀！」小彤笑了，笑得極開心。
「你這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啊，你說好就好！」小彤又輕輕的，帶有一點小小愉快
的滿足哼了一聲。
小彤這小鬼，連這樣也要整我，但我沒想到，小彤一直在整我。
可是那時候，我是很高興的。
小彤愉快的聲音問道：「你等一下要幹嘛？」
「今天我整天沒有課，我想要去我們學校的圖書館，過幾天有一
篇研討會論文要截稿，我要去查資料。」
「你下個禮拜不是要去彰化發表什麼張默先生的論文嗎？是不是
那一篇？」
「不是哦！張默那一篇我已經寫好了，今天要趕稿的是要去江蘇
參加『方陽國際文學研討會』，我想要從時間意識的角度討論方陽的
作品。」
「小寒你好棒哦！一直發表論文……時間嗎？那要從聖．奧古斯
丁、柏拉圖、海德格和柏格森來討論囉？對了！你最喜歡的胡塞爾也
有談論到時間。」談論哲學時候的小彤一點也不耍笨，不過這些西方
哲學中有關討論時間的哲學家們都是我告訴她的。
「是啊！我今天就是要去找有關柏格森的書。」
「你要打卡喔！」
「好。」我很疑惑小彤從來都不在臉書打卡，但總是要我打卡，
有時會要我打一些奇怪的地方，例如「台中市警察局」、「台中地方
法院」、「靜宜大學女生宿舍」、「中港路上的金錢豹」之類的地方。
而有時我打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地方，她通常在五分鐘之內就會
打電話給我詢問我在那裡做什麼。
例如上次的「韭菜節」或者我和學弟去買茶葉時的「SOGO百貨」
，還是要寄給台北友人土產時的「自由路太陽堂餅店」還是偶爾尋求
心靈寄託的「清水紫雲嚴」，小彤總是很快地打電話來，這一點也可
以看出，小彤真的整天都掛在臉書上，而且很注意我的動靜。
而小彤對於她自己為什麼不打卡有不同的理由，有時是說還是不
會打卡，有時是說她一個小女生不想讓人知道在哪，有時卻又說，要
等下次跟我見面時才要第一次一起打卡，好像是隨她的心情喜好決定
她所有的回答。對於這一點，我總是相當無奈。
而且小彤總是高興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
她的理由總是在讀書呀！讀書不想被吵、剛剛在清狗狗的房間，
手機沒在身邊、沒聽到手機聲音，然後大半天沒有回應，但如果她打
電話來，我沒有立刻接電話而讓iphone的螢幕上出現「小彤未接來電
（1）」的畫面，下一回跟她講電話時總會聽到她如怒似怨的輕聲抱怨
，這讓我有些心疼。
為了小彤，我出門時總會在iphone上接了耳機，戴著耳機出門，
以便即使在很吵雜的環境也可以隨時聽到小彤的專屬鈴聲「蕭邦幻想
即興曲」響起而不會有漏接的電話。如此一來，即使在靜謐的東海圖
書館裡，我也不必擔心手機鈴聲打擾到館內其他讀者或手機調震動時
忽略了小彤的來電。
但不管怎樣，我以為小彤答應當我女朋友，我是很高興的。
可是沒想到當天下午，小彤來電問我在做什麼時，她卻說：「有
嗎？我有答應要當你女朋友嗎？」
「你不是問我要不要當你男友，我也說好。」
「那只是問啊……」
我有點生氣，小彤這小鬼也頑皮得太過份了。
「小寒……」小彤似乎察覺到我有點生氣，輕聲叫我。
「幹嘛？」
「不要生氣好嗎？我跟你說，我每次戀愛都很用心、很辛苦，所
以都很痛，我才被前男友甩半個多月，我不想那麼快談戀愛，我想調
適心情，你等我、你等我好不好？我寄禮物給你……」小彤一個字一
個字慢慢地說，認真而委婉地向我解釋。
「寄禮物給我？」我有點疑惑，小彤究竟要寄什麼東西給我。
她向我要了我家地址。
在我要去彰化參加「張默詩歌研討會」前一天，也是我為了小彤
去辦了亞太手機的那天，我收到她寄來一疊筆記本，她要我把怎麼喜歡
她、想她的心情都寫下來。這種禮物真叫我不知道怎麼辦，小彤出作
業給我寫呢！
但我注意到上面的郵戳，是從台中市大雅區寄出來的。
小彤，小彤她不是說她住台北市大安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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