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即使有什麼冰霜風雪，我們也應該像冰淇淋一樣甜蜜對不對？
「我剛跟謝宜蘋見面。」我苦澀地嚥著口水。
小彤沉默了兩秒，用狐疑且不善的口氣詢問：
「你終於去援交了？謝宜蘋那賤女人收你多少錢？」
「我不是去找援交，我幫你繳了那隻亞太門號
的電話費，三千零三十四元。」
「咦？啊！對耶！我竟然沒發現我的亞太電話
能打了！」電話中傳來小彤輕敲自己頭的聲音，她
短暫歡喜的聲音又轉為寒霜，彷彿在我面前瞪我的
表情說話：「那跟你去見謝宜蘋那賤女人有什麼關
係？」
「你不姓柳吧？」
「你調查我？你憑什麼調查我？」小彤的聲音
寒冷如利劍，平常那種癡憨任性的語態都不見了。
「我沒有調查你，是亞太門市給我的收據上，
用戶名稱寫『蔡 先生／女士』，你到底是誰？」
「我朋友幫我辦的門號，你不相信我嗎？」
「我很想相信你。」我嘆了口氣，夜都深了，
東海藝術上漸漸失去了人聲，原本兩旁商家那些點
綴著輝煌的燈火也逐漸熄滅，我一手插在大衣口袋
，另一手冒著手汗緊握亞太手機，內心惶惶不安地
在鋪著石片的藝術街上踱步。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想愛你了……」
「我沒有不相信你，可是，你為什麼要用別人
的名字辦手機？為什麼你連網內互打免費的亞太電
話都能花掉三千多元的月租費？你還有其他三隻門
號耶？你到底跟誰講那麼多電話？」
「拜託，你不要一直逼問我了！我什麼時候沒
有對你坦白？」小彤尖叫出來，那聲音從電話那一
頭悽厲地傳來，彷彿我在刑求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我很不忍，但我更想知道答案。
我默不作聲，等待小彤回答，但小彤尖叫過後
，只聽到她不斷喘息，輕拍自己胸口。
「你可以解釋嗎？」
「我在美國紐約出生的，我要在台灣辦門號不
方便，所以我請朋友幫我代辦，然後我每個月再自己
繳電話費。」小彤聲音雖然冰冷平淡，卻願意開口了
，這倒是好事。
「美國紐約？」我知道有些孕婦為了小孩容易拿
到美國籍會到美國待產，但想不到小彤也是這樣拿了
美國籍，但這並不是我關心的重點，我繼續追問電話
那頭的小彤：「可是你有四隻門號，為什麼連網內互
打的亞太還講了三千多塊的電話費？」
「我會把錢轉帳給你，你把你的帳戶告訴我。
」
「重點不是這個，你一個月到底總共花多少錢在
講電話？你到底跟誰在講電話？」
「……」小彤沉默了一下，才問我：「你一定要
知道？」
「我想知道，你講電話太誇張了！有上萬塊吧？」
「我爸爸在日本，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他。」小
彤幽幽嘆了口氣。
「你不是說你爸爸在美國？」
「呃？他前一陣子搬到日本北海道去了，因為美
國西岸南邊鬧水災，他想要比較安靜的地方，我爸爸
的其中一個兒子在北海道有房子。」
我拿著手機走了幾步路，就在清冷的藝術街深夜
把背部靠在春水堂茶舖聽著小彤講話，不過我仍然有
許多疑惑，我問她：「你用亞太手機打國際電話？」
「用亞太手機它有什麼專案的，打越洋電話會比
較便宜……」
「你其他門號也是每個月幾千元的電話費嗎？」
「唉……」小彤電話中那彷彿春風無力吹拂過
花的聲音，仍令我心神迴盪而心痛。
但有些事我還是想問清楚。
「小彤，你可以跟我說嗎？」
「哎，沒錯，我不是iphone的那個台灣大哥大門號
，是上個月繳最少的門號，也繳快兩千元。」
「你為什麼講那麼多電話？你每個月電話費超過一
萬吧？」
「沒辦法啊！上個月幫朋友編曲，他們一直打電話
來問狀況……然後家裡狗狗生病問朋友怎麼辦，又打電
話給媽媽，還有山上廟裡的師姐，你知道我吃素唸佛，
常會去廟裡佈施，因為爸爸前些日子咳嗽，我想請師姐
幫我一起唸經祈福……小寒，我真的很誠實才跟你講這
些，不然我就騙你只有亞太手機才繳那麼多電話費！」
再怎麼想，在家遊手好閒的小女孩，每個月四隻手
機門號打掉一萬多元還是難以想像，但我還能怎麼追問
下去？
「我很生氣，小寒，你到底想質問我什麼？」電話
中小彤那原本平淡冰冷的聲音轉化微怒，想像中她依稀
插著腰怒視我。
「今天看到你那帳單收據的姓氏，真的讓我很驚訝！」
「那關謝宜蘋什麼事？」
「我們沒什麼共同朋友，我不去問謝宜蘋，難道要
去問你的前男友？他在研討會上是有給我名片啦！」
「你不要去問他，我們都分手了，他能對我有什麼
好評價？」小彤又輕輕嘆了口氣。
「你四隻手機都是用朋友名字辦的嗎？」
「對啊！……你等等，我傳個東西到你iphone。」
十幾秒後，我iphone手機的簡訊鈴聲響了，小彤傳
來一張照片，是寫著我名字的牌位。
我重新撥打亞太手機給小彤，皺眉質問她：「喂！
這是什麼東西？」
「長生祿位啊！我幫你求的，過幾天我要把這牌位
和我爸媽還有把拔的一起送去廟裡作祈福法會。」
我心裡有一陣莫名的感動，從沒有女孩子送我這種
奇怪的東西，我仔細看著iphone手機上的牌位圖片，小
彤寫我名字的字還是那麼可愛，方方正正的，像方糖。
「小寒，我對你這麼好，你竟然還因為手機門號
懷疑我騙你！」
「我怎麼知道你會用朋友的名字辦手機？」
「不管，我要懲罰你！」
「你要懲罰我什麼？」
「三天不跟你講電話好不好？」
「太殘酷的懲罰了吧？」
「對哦！我也會捨不得。」小彤的聲音又甜蜜如棉
花糖。
「那就把我幫你繳的電話費當成懲罰好不好？」
「不好，你把帳號給我，我會轉帳給你。」小彤遲
疑了一下，在電話中彈指說道：「有了！你不是常說我
整天用iphone上網對眼睛不好嗎？那你買ipad2給我。」
「ipad2？那很貴耶！」
「你買不買嘛？不然我真的覺得我好像學會上臉書
之後，近視加深了。」
「我都幫你繳電話費了。」
「那是兩碼子的事，我會還你錢，你把你銀行帳號
給我，快點！你有帶提款卡吧？唸給我聽……」
小彤的命令總是不容置疑，我頗不甘願地從上衣口
袋掏出了證件夾，找了一張平常不用的銀行提款卡，把
帳號唸給小彤抄下來。
小彤很認真地把我的戶頭帳號確認了兩遍，然後要
我也把她的郵局帳號抄下來。
「我為什麼要抄你的帳號？我現在在東海藝術街耶
？我沒帶筆。」
「你轉帳給我買ipad2的錢錢啊！我們現在不能馬上
見面，但我整天抱著ipad2上網好像整天抱你嘛！」小彤
的聲音從甜蜜轉為害羞，帶著一股期待的喜悅。
「你真的要ipad2？」
「沒錯！誰叫你私下去跟謝宜蘋那賤女人見面，又
不接我電話。」
「我自己都沒有ipad2了。」
「你先買給我嘛！等我用一用覺得好用，我也買一
台送你，到時候，你也把你的ipad2當成是我，整天抱
著我上網好不好哇？」小彤在電話中使用她練等練到很
高的撒嬌技巧，並加了曖昧的強化技能，她嬌羞說道：
「可是你不可以親那台ipad2哦！我會吃醋，而且怕ipad2
會受潮，會濕……」
「好啦！我轉帳給你，可是我沒有記住你的郵局帳
號……」面對小彤那樣高明的撒嬌方式，我想小彤的爸
媽難怪會讓她每個月打掉一萬多元的電話費而不生氣。
「我等一下傳簡訊告訴你，我的帳號是郵局的哦！
你等一下回家前會經過郵局吧？」
「會、應該會。」我想到從東海這裡回家，至少會
經過鹿峰簡易郵局吧！
「那你就可以先去轉帳給我，我明天會把你幫我墊
的電話費轉給你。」
「我可以先少轉三千元給你就好了。」
「不要嘛！我想要你轉剛好給我，這樣我會感覺比
較幸福。」小彤甜蜜又嚴肅說道：「我保證明天就去轉
帳還你錢。」
我實在不想跟這小女孩計較這枝微末節的事，我也
相信小彤明天確實會把電話費還給我，於是就在電話中
答應了。
「好高興哦！我也要有ipad2了！嘻。」電話中小彤
的聲音聽起來真得很歡喜，但我不知道若小彤家裡這麼
有錢，為什麼要跟我這窮兼任講師凹一台ipad2，也許她
是一個不會隨便耍任性向爸媽要求奢侈品的乖女孩吧？
只是帳戶突然將要失去兩萬多元，還是讓我好心痛啊！
「小寒……」小彤在電話中叫了我的名字。
「怎樣？」
「你等等回家路上要小心哦！」
「我會的。」
「要記得轉帳，我想買64GB的白色ipad2，你知道
我最喜歡白色了！我看一下線上蘋果商店的價格哦！等
我一下……」在電話中我聽到小彤踩著拖鞋在木質地板
走路的聲音，然後她打開mac電腦的音效，mac開機很快
，兩分鐘後，她報給我價錢：「小寒，你有在聽嗎？加
上wifi功能的要兩萬五千五百元，會不會太貴？不然你
少轉給我五百元，零錢我自己出就好了。」
「還好。」我心裡想真是貴死了！我也好想要有
ipad2，可是我捨不得買！
「小寒，我愛你。」
「我也愛你。」
「即使有什麼冰霜風雪，我們也應該像冰淇淋一樣
甜蜜對不對？」小彤的聲音的確就像冰淇淋一樣甜蜜。
「對……」
我在虛無的夜色中和小彤難分難捨地說了幾次再見
，終於掛上了電話。
面對著空無一人只有遠處偶傳來機車呼嘯而過的引
擎聲，我突然想到的並不是對於兼任小講師而言要轉帳
給小彤的龐大金額，而是小彤為什麼要騙謝宜蘋她從法
國布龍尼音樂學院畢業？但小彤好不容易因為我要轉帳
給她買ipad2心情變好，現在不是再打電話過去質問她的
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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