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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個月就是大學聯招了,但啟仁的心情,卻隨著日子一張 張撕落,逐漸抹上陰影。   桌上的書本越堆越高,複雜的題目,每題都生得像雙胞胎, 一生二、二生四,恍如不斷分裂的細菌,怎麼樣也寫不完。他常 常寫累了,呆呆瞅著小山丘一樣的書,漸生一種錯覺。這是一座 象牙塔,危危欲墜,而他,會是最末一個塔上的人。   遲早都要跳下去的,他想。   這種考生的鬱悶他也不是沒經歷過,但更受不了的,卻是近 日來體內產生的異狀。最初,是在某個稍涼的夜,他邊解題邊把 一大杯冷飲喝光,那奇妙的麻癢就此植入喉嚨了。像一顆芽,首 先輕輕搔弄著,彷彿羽毛拂過,溫柔地、細膩地,從喉管的肉壁 上徐徐掙脫。那微帶酸麻的滋味,一如伸腰的姿勢,懶洋洋,卻 令人如醉。他初時覺得舒服極了,並不在意,只想著自己不該一 口氣喝下那麼多冰水,恐怕傷了喉嚨。   但他立刻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麻癢的觸鬚,深深遍入他的 每一片肌膚底下,從喉頭、胸口,一直到手腳指節,甚至是向來 清洗得很乾淨的頭髮。他無時無刻不感到癢,彷彿一陣春風,喚 醒大地上所有生命的悸動。他癢,毛細孔上像有小丑在跳舞;他 癢,器官內像有力士在拔河;他癢,身上像餵著無數隻的吸血鬼 。這種滋味第一次沾很舒適,可若一齊湧至,就是痛苦。   他覺得自己的骨髓正被逐漸吸乾,留下一副脆弱的空殼。   每個深夜,他一次又一次讓麻癢驚醒,恍如有隻生物,正要 破膛而出。啟仁是個很冷靜的少年,但這樣的折磨,漸漸把他的 耐性磨成絲一樣細,再也承受不了。於是,他開始捶自己的胸口 ,像要把那隻不安份的傢伙趕回去,打入心中的最深淵處。砰! 砰!砰!啟仁在劇烈的痛苦中萌生快意,他要用一種最悲壯的方 式,告別體內那隻野獸。   「啟仁,你在幹什麼?」   父母的驚呼聲馬上讓他一手導演的戰役中止,隨後,他變成 了一位嗑藥的患者,開始在床上扭動,蜷縮如一隻燒乾的蝦,且 不時發出痛苦的嘶吼。父母都讓他嚇壞了,替他請好幾天假休養 。但情況並未改善,啟仁的癢意隨時侵襲著他瘦弱的身軀,如一 團蛆自死雞的咽喉中不斷爬出來。   他讀不下書了。   他握不住筆了。   他的腦子無法進行任何思考了。   他在逐漸逼近的日子裡陷入最熾烈的焦躁,並不斷吐痰,似 要吐出那叢生根發芽的怪病,卻往往弄得口乾舌燥後,只吐出苦 水。父母十分擔心,替他安排了好幾家醫院,內科、外科、牙科 、皮膚科,大概能想到的病都找齊了吧,到最後,卻仍找不出病 緣;到最後,連啟仁父母也不禁懷疑了。   「你真病了嗎?」   這句話他們沒問出口,但他們卻用行動來表示。   他們替啟仁安排的下一家醫院是精神科。   下課後,啟仁跺著十分不甘願的步伐,在陌生的大街上找著 醫院的地址。今天情況算好了,除了指甲裡像藏著蟲,頭髮似被 人揪著、耳朵中彷彿有個小工人在刨土外,並不算特別的癢。只 要心口別被搔弄,其實他幾乎都能忍受,啟仁想,自己本來就是 個很能忍耐的人。   「曾啟仁,是嗎?」   櫃台的護士小姐斜斜掠了他一眼,那眼影、腮紅,以及熟透 的妝,都讓啟仁瞧得有點害羞。但她並沒注意這些,呶了呶嘴, 示意他先坐著等待後,便自顧自修起鮮艷的指甲來了。   啟仁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那兒只坐個看報紙的人,瞧不見 臉,但想必應是個男人。他坐下後,偷偷一瞄,從側面觀察出是 一位臉色蒼白的青年,膝上擺著一本筆記、一枝筆,掀開的頁面 留著幾句斷掉的話,漂亮的開頭、突兀的尾,像很寂寞很寂寞的 樣子。他想,這年青人或許是一位詩人,還是小說家?總之是快 江郎才盡的那一種。   他沒打算惹他,但那男人卻主動找起他來了。「嘿,你也病 了嗎?」他一邊說,一邊併指在太陽穴轉了轉,很神秘的樣子, 卻叫啟仁瞧著生氣。   「我沒瘋!我跟你才不一樣。」   青年愣了愣,像被他激動的態度嚇到。   「到這裡的人有哪個覺得自己瘋了?」護士小姐忽然插嘴進 來,看樣子是補妝完畢了。她遞給那青年一袋藥,一面催促著他 走,一面抱著雙臂埋怨:「年紀輕輕就一天到晚愛幻想,將來還 不是隻米蟲……」   剩下的話有多惡毒啟仁沒聽見,因他已經被喚進去了。看診 的醫生是個肥肥胖胖的老頭,一臉癡癡的笑像傻子,啟仁覺得自 己會找他來看病,才肯定是真的病了。   「曾同學,請坐。」   然後就是一堆囉哩叭嗦的問題,從他身上出了什麼毛病,一 直到第一次發作那天他吃的晚餐是什麼,最近大小便幾次這樣的 瑣事,卻讓他很仔細地都抄在一張紙上。啟仁覺得他真不該當心 理醫生,該當警察,他很適合逼供。   「最近功課壓力是不是很大呢?」   「對啊,因為高三快聯考了。」   「哦!」癡肥醫生像挖到寶藏一樣臉上露出興奮的神光〈雖 然油光本讓他的臉看起來很亮了〉,鍥而不捨地追問下去。啟仁 感到很煩,這就好像他已經決定了一個方向,無論有沒有終點, 他都要逼著他往前走。   「我不是因為功課壓力病的!」   啟仁憤怒地抗議著,但是醫生沒理他,反而繼續滔滔不絕發 表他的宏論。「你知道嗎?當人類承受不了壓力,下意識地,身 體裡就會產生各種理由,去拒絕壓力的來源。你想想自己是不是 最近都讀不下書?」   啟仁點點頭,但讀不下是因為身體出了毛病。   「你想想最近是不是都不想寫題目。」   啟仁又點點頭,但不寫題目是因為麻癢讓他的腦子無法思考。   「你想想自己是不是不願承認讀書的壓力讓你染病?」   啟仁再點點頭,但他點頭是因為事實就是這樣子。   醫生高興得如寫出一篇驚世的論文了,邊用指節敲著桌沿, 邊斷斷續續地講些艱深難懂的辭彙與理論。這兩種聲音的節奏完 全不契合,同時響起,彷彿在昏昏欲睡的氛圍中一度又一度將聽 力謀殺。啟仁一句話也沒聽懂,到頭來,醫生整整叨唸了兩個多 小時,如一位對著聽眾賣力表現的演講者。直至殘陽從窗沿落在 他癡肥的笑臉上,他才像突然想起渴這回事,呷了口茶,很滿意 地對著病歷資料表點點頭。   啟仁真慶幸他及時停下來,否則魂魄恐怕就這麼不屬於自己 了。正想著,醫生忽然開口又接上一句。   「同學,你的心中病根並不是那麼容易拔除,以後每週請抽 兩天下午,來這兒接受心理治療吧。」   啟仁心中一寒,彷彿聽見櫃台那修指甲的小姐正隔著牆竊笑 。瞬間,所有的麻癢感竟從身體裡每一塊角落同時冒了出來。   然後他開始顫慄、發抖,捶著胸膛驚叫,像起乩一樣狂亂, 雙手掃遍一切他看得見的東西。不消說,他嚇壞了醫生與所有的 護士。   當天晚上,啟仁難得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裡,那隻野獸終 於從他身體裡跳出來,以一種十分優雅的身姿旋出,彬彬有禮地 ,牽著自己的手,跳了一段極漫長極漫長的舞。像從這世紀,跳 到了上個又上個古老的世紀。   舞罷,他們揮手道別,彷彿一對從此再不相見的戀人了。 -- 新聞台: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iewsen/ 個版:P_fallcolor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相簿 http://www.wretch.cc/album 有佈景主題 速度很快 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 u922004.SHIN34.ab.nth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