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到鬼了!我照到鬼了!」
隨著阿帕幾近歇斯底里的歡呼聲,辦公室的人都靠攏過去,有的
胡疑、有的驚訝,還有些帶著輕微憂懼的眼神。但這一切,在他們看
過照片後,全都化成嘲諷與訕笑了。
「鬼個屁!只是光影重疊的效果啦。」
阿帕聽著周圍此起彼落的笑聲,不禁憤怒起來,想回兩句,心虛
的話聲卻立刻被埋沒。不得已,他只好默默閉上嘴,打定主意下次一
定得拍到穿梭陰陽界的幽靈。
阿帕,二十五歲,不高不瘦不矮不胖,人類裡最平凡的那種。無
女友,身份是業餘的攝影師,技巧不怎麼高明,只憑一股熱誠,東補
西捉,姑且先不論好壞,這些年倒也拍下了不少畫面。
他學攝影的理由很奇特,竟是為了借這樣科技產物,與其它空間
的好兄弟會晤一場。。阿帕七歲時曾撞過一次鬼,半夜三更,睡得迷
迷糊糊的他,隱約瞧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生蹲在床沿,眼睛凸得銅鈴
一樣,瞪他。當場,阿帕就嚇昏了,隔天醒來床單濕了一片,不必說
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阿帕反而從此期待起遇鬼了,那一次,他實在昏得太快,快到
來不及與鬼打聲招呼喝口茶,世界一暗就懵懵不知了。他想,有客自
遠方來,不亦樂乎,要是再讓他遇上幽靈一次,他肯定樂得很。只是
阿帕往後生涯都不再撞鬼了,為此,他還一度深深怨責老媽把他八字
生得太重。
其實,在心底深處,阿帕是想再嚐嚐那種被嚇得渾身冷汗的刺激
,以及為時僅僅半秒的暈眩過程。喔,暈眩,這個詞用得是多麼美麗
,彷彿醉倒的書生、古堡裡憔悴的公主,只要與它沾上一點邊,阿帕
立刻覺得自己整個人氣質起來。對,氣質,阿帕向來認為自己擁有說
不出口超凡的氣質。
「我想照鬼,因為我認為這是世上最浪漫的邂逅。」
阿帕不追女人不寫詩,成天就只想追著鬼故事跑。鬼影追追追,
傳說一大堆,老編見每次痛責阿帕不務正業時他就拿浪漫這句話搪塞
他,自然也很頭痛卻沒辦法,久而久之,索性任阿帕投閒置散了。反
正朽木不可雕嘛!老編可不想讓自己的三千煩惱絲,又為這根爛木頭
多掉了幾條。
「阿帕,老編找你陪小嫣去採訪,主題是一顆會釀酒的石頭。你
可要拍一張不錯的照片回來啊!」
「釀個屁酒?」
「別說這麼難聽,那可是最近轟動的新聞,別人想跑都跑不到。
石頭耶!你相信石頭能釀酒嗎?這比大象會飛還有趣。」
阿帕撇撇嘴,意殊不屑,他才不管是用石頭還是骨頭釀酒,龜頭
也一樣,總之這件事他沒半點興趣。
「別走啊!小嫣耶!小嫣是神仙姐姐社裡的第一美女啊!你敢就
這樣放她鴿子?」
操!阿帕罵了一聲,誰管她是美女還是妓女、神仙還是妖魔,如
果她是鬼怪的話叫她跟我說一聲,我會好好替她拍張相。說完阿帕就
擺擺手悠悠哉哉背著攝影機離開,留下幾個目瞪口呆的同事,繼續目
瞪口呆。
走在大街上,阿帕忽然間深沉悲哀了起來。為什麼他看見的都是
人,不是鬼?看這些死板板的臉孔,千篇一律的腳步聲,沒有營養的
對話,俗氣趕流行的穿著,叫他怎麼捨得拿起神聖的相機為這些東西
留影?這會抹煞靈感的啊!阿帕覺得此刻唯有鬼或幽靈才能激發自己
的才氣,西方人是怎麼叫它的?喔,對了,英四婆理森,阿帕的英文
學不太好,但賣弄幾個單字倒還綽綽有餘。英國的四嬸婆取了個洋名
字叫做理森嘛,開玩笑,他可是立志要與鬼溝通的人類啊!怎麼可能
不懂?
太陽很大,天很藍,雲朵像被風撕碎的棉花,大家都盡量把衣服
脫光光來坦承相對,尤其是騷貨。但阿帕眼中的世界卻全然不是這樣
,他開始想像,天空陰慘一片,重雲鎖月、星光黯淡,一陣陣淒楚的
狼嚎從隔壁的森林唱起,遠遠唱去了黑水的另一端崖岸。這時候,幽
森的小徑上陸續飄來幾片衣影,是書生、是長髮的女人,他們牽著手
走一走,突然消失。過程中書生始終像被催眠似地不斷傻笑,而那女
人只在失蹤的前一剎那突然回眸,一笑,喔,她的瓜子臉蛋與衣衫一
樣白,披麻帶孝似地白。
突然間阿帕又醒過來,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他常常
這樣,走在路上想著想著就迷路了,他認為這是一種瀟灑,別人卻罵
他是笨蛋。阿帕才不管,他說這種藝術家自逐式的流浪你們不會懂的
啦!
然後他就開始發作了,那走到哪找鬼到哪的不可救藥的病。是這
樣子,首先他會隨機抓住一位路人,很客氣地攀談。先生你好,這是
我的名片,叫我阿帕就可以了,比較親切,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不知
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動人的鬼故事呢?喔,你別害怕禁忌,我只是單純
地想問,這附近有沒有鬧過鬼,我想去找,找他們泡茶喝。
接著路人會帶著很奇特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幾眼,搖搖頭,踏著充
滿同情的步伐走了。通常這會是最簡單的結局,比較糟的情況,會挨
路人一聲沒頭沒腦地破口大罵:神經病!
神經病?你才發神經咧。
這次阿帕又抓到人了,對象是個竹竿一樣瘦的青年,抱著本黑筆
記,襯衫的口袋上斜插支筆,滿臉落寞的短命樣。阿帕會選他,無非
是因為他那層蒼白得可怕的肌膚,沒有血色、沒有生氣,就像一張很
乾淨很乾淨的白紙,正因太乾淨了,所以什麼都不曾有過。阿帕想這
傢伙的頻率與鬼挺接近,說不定與他們比較熟,這麼想著便很開心地
主動搭訕起來。
「先生你好,這是我的名片,叫我阿帕就可以了,比較親切。」
很機械式的開場白,之後阿帕開始天花亂墜,唸著他那些熟到不
能再熟的台詞。過程中青年始終不說話,卻像觀賞珍獸一樣,對著阿
帕隱約看出一股難以形容的趣味。不知怎地,阿帕竟然覺得背脊一陣
涼,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帕,突然像患病的老人,渾身出汗,彷彿七歲
那晚被長髮女鬼瞪著時的驚駭,那麼刺激,又那麼爽快。
靠,這傢伙不會是gay吧?
「……所以請問你有聽過這附近的鬼故事嗎?」
好不容易阿帕說完,如逢大赦,連喘了好幾口氣。青年卻側著頭
思考一會兒,臉上逐漸浮出神秘的笑容。喔,阿帕不喜歡這種神秘,
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又高高在上的神秘。
「那棟公寓。」青年指著十點鐘方向一幢老房子。
「最近死了一個女人,漂亮的女人。聽說,她是結婚當天被車撞
死的,怨氣很重,到現在還徘徊在那兒不肯走,不肯投胎轉世。」
「一切只是聽說。」
青年又很神秘地笑了笑,阿帕卻忽然感到心悸了。
阿帕也不了解他為什麼要到這公寓來,他只知道,他想照鬼。是
的,這不就是他一直期待著最浪漫的邂逅嗎?有的情人是跨國相思,
有的情人則是異地重逢,開玩笑,他可將會是陰陽乖隔的一場錯遇啊
!誰能比他浪漫?誰能比他還有情調?
這麼不斷想著,阿帕深呼吸,吐出綿長的一口氣,被風吹回來卻
彷彿陰風慘慘。他不禁顫了顫,拿起相機,選了一片幽深晦暗的氛圍
,很溫柔很小心很期盼很擔心地輕輕按了下去,像怕一不小心吵醒另
一個世界裡,所有沉睡著的靈魂們。
喀嚓!
照片出來了。阿帕拿著它甩了兩下,心頭很竊喜又很是不安。他
在怕什麼呢?這不是他一直期待著的事嗎?怎麼如今竟會冒出一丁點
複雜得可怕的微妙情緒呢?該死,一定都是那白面青年害的,那鬼一
樣森森然的白面青年。
思考不斷揉搓中,阿帕的目光終於觸上顯影的照片了。是那麼溫
柔而不經意地一觸,彷彿悄悄在愛人唇上留下的吻。
砰!阿帕昏倒了。瞬間不省人事。
究竟阿帕看見了什麼呢?不知道,但據後來的同事說,他似乎發
現了一位執劍的白衣女鬼,幽怨地瞪著自己瞧。於是,阿帕又再度成
為社上一樁新的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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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 u922004.SHIN34.ab.nthu.edu.tw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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