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個街角抽菸時,其實料想不到事情會變這樣的。
從老編那通該死的電話算起,是第七晚了。他記得很清楚,彈簧似的線圈
那頭老編的嗓子也像打了好幾個結,支支唔唔,措詞既委婉又抱歉。「…咱們
小廟容不下大神,老弟,請你也多多體諒哥哥的苦衷…」
他愣住,然後開始罵髒話,與他平日行筆時一般俐落乾淨,他從不知道一
位氣質的專欄作家也有這種潛力。
等他罵完時,對方老早掛斷。然後他就莫名其妙失業了。
口很渴,頭很暈眩,電視機的脫口秀還沒播完,來賓的乾笑配上後製時的
音效聲,讓他覺得全世界都正對自己咧著嘴。
「怎麼辦……」
他茫然瞪著眼前三十吋的發光物,隨心情快速切換頻道,跳著跳著,突然
停在其中一台。彷彿瞧見什麼古怪,他渙散的眼神逐漸回復光采。
一位面熟的朋友,打扮得怪模怪樣,口沫橫飛,站在鏡頭前活脫脫像個小
丑。陰聲細氣地,盡說些下流笑話逗觀眾笑。
他認識這人,一個沒多少才氣的作家,口才卻是一流。上個月他被老編裁
掉時曾愁眉苦臉地囑咐自己,他沒擱心上。如今,他改頭換面地頂著作家頭銜
揮舞著主持棒,那得意的表情,彷彿是特地展現給他看的。
「誰叫你不信我?嘿嘿。」
操你媽的。
「怎麼辦……問問他電視台有沒有出路吧。」
他右手才拿起話筒,左手卻像猛然想起什麼事狠狠打了右手一下,立刻浮
出五條紅辣辣的印子。怎麼搞的?自己不是向來最瞧不起這種人?他自詡出淤
泥而不染,又豈能同流合污?
想了想,他決定用另一種方式報復。走到書案前坐下,拿起筆,準備要構
思一部剖析文壇陰暗面的小說。大綱該如何擬呢?他思索著,主角就自己吧,
一位不堪勢力排擠而晚景落魄淒涼的作家,要可憐點,不但眾叛親離,還必須
窮困潦倒,比地下街的乞丐都不如……
想到這兒,他哪裡還寫得下去?忿忿地把筆一摔,才記起這是家裡最後一
枝堪寫的筆。〈前些日子沒靈感,都摔壞了。〉摸摸口袋零錢,不禁暗暗著惱
平日散財如水的惡習,他氣苦地趴在桌子上嗚嗚哭了。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隔日他把帳戶裡的餘款一口氣提光了。走出銀行時,還遇見一位有些交情
的女同事。這女人靠臉蛋靠奶子靠一雙腿就是不靠筆桿,照樣在性好漁色的老
總面前吃得開,輕鬆冠上「暢銷美女作家」的名號。越想他越火,連下體都燒
得厲害,恨不得立刻按倒這騷包給她一頓教訓。
「唷,這麼巧?提這麼多錢要去旅行嗎?也好,休息休息嘛。」女作家略
勾了勾眼,一股譏誚味兒十公尺外都聞得著。
「不是旅行,我要做的事,妳一輩子也猜不到。」
他翹起下巴驕傲地說,女人卻像遇見了怪物似地搖搖頭。
他做的事的確誰也猜不出,回家後,先把鈔票分成七天份,開始無止盡地
揮霍。開最好的車喝最好的酒搏最大的賭玩最辣的女人,平生他想幹得要死卻
不敢幹的事一口氣都做了。反正七天後他就要自殺了。
遺書早已寫好,貼身藏在外套的夾層,內容不外乎是對於出版社的控訴與
揭露文壇醜事。他打算自殺前聯絡幾家雜誌,好讓這紙「真相」有公諸於世的
機會。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七天後,他也順利地變成窮光蛋了。如今他可憐兮
兮地坐在街角抽最後一根菸,看著繁華的不夜城,心裡斟酌剩下三千元該怎麼
個花法。如果這個城市有賣火柴的小女孩出沒,他想自己很樂意全買下來。
怎麼可能有賣火柴的小女孩嘛!哈哈哈,他大笑三聲,然後嘴巴就閤不起
來了,一口煙霧灰撲撲地噴出。
是個小女孩沒錯。不,應該說是個小美女,學生服,不施脂粉,白嫩嫩的
肌膚吹彈可破,美麗的胸線,緊實的雙腿,一雙大眼睛像泡在水裡似地,滾來
滾去會說話。她想幹麻?賣火柴嗎?
「你寂寞嗎?」
「三千塊,你要不要上我?」
「我是處女喔。」
最後一句話女孩是貼著他的耳朵講的。呵氣如蘭,彷彿有一股香氣直鑽進
心窩搔癢。處女,多麼聖潔不可輕侮的詞彙,自從他第一任看似清純可人的女
朋友躺在床上面不改色地告訴他自己是她第十三任男人時,他簡直已不相信世
上有這兩個字的存在了。
他坐在那個街角抽菸時,其實料想不到事情會變這樣的。
老闆娘把鑰匙遞給他,面無表情,卻已是最豐富的表情。他彷彿一位做錯
事被抓包的孩子,火紅著臉,拉住學生妹就往樓上衝。
「你真猴急。」
關上門,學生妹淺淺微笑,輕解羅衫,一具青春洋溢的胴體橫陳面前,每
一寸肌膚都閃耀著光輝。他咕嚕一聲嚥了口水,感覺自己的下體正產生前所未
有之巨變。
處女處女處女處女處女處女處女處女!
怎麼辦?他再怎麼冷靜腦中也只剩這兩個字,他應該如何疼愛她?應該如
何引導她?應該用什麼姿勢什麼體位?在女孩面前,他竟然青澀地彷彿一位初
嚐禁果的小男生。
女孩又笑了,臉也不紅,反而熟練地脫下他的內褲,玲瓏剔透的十指賣力
服務起來。他一陣顫抖,感到一種全新的體驗,只覺她或按或捏,或吞或吐,
每個溫柔的動作都要將自己帶離人間。幹!這哪裡是處女?他再也忍不住體內
的澎湃熱潮,一翻身壓住女孩,挺腰刺進去。
「啊!輕一點,就說我是處女了啊!」
女孩皺眉對他訴苦,眉眼間卻是滿滿的春意,又浪又騷。他怔了半晌,看
著床上那灘太假的血跡,一下子都軟了。
他抽出來,一件件穿上衣褲,眼裡像沒了女孩這個人。女孩不可思議地瞪
著這位臨陣繳槍的男人,心中直想是不是自己喊得不夠媚,不合他心意。
「你要去哪啊?」
她氣憤地從床上跳起來,也不顧光著身子,指著他劈頭大罵。如果不是剛
剛那麼一下,她簡直要懷疑這傢伙不是男人了。
「我嗎?」
他穿上外套,把遺書取出來慢慢撕碎了,神情似笑非笑。
「我要去電視台,找工作。」
他坐在那個街角抽菸時,真的,真的,料想不到事情會變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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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218-167-186-62.dynamic.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