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在星期一發生的。
那天原本就是個大日子。首先,它是羅雪川生日。她早在上星期五就宣布,星期一晚
上會在家裏舉行生日會,邀請全班參加,所以一大早全班就處於興奮狀態。
第二,那天的值日生輪到十三、十四號,也就是我跟羅雪川。
從開學以來,每次輪值日生都會有人找我交換,藉以跟羅雪川單獨相處。我向來很有
成人之美,每次都贏得同學的感激和不錯的謝禮。這個星期一早上要開週會,值日生
要留守整整兩節課,當然是眾人爭奪的黃金時段。
我上個星期就決定了交換的人選〈由於競爭激烈,只好用競標〉,誰曉得那位幸運兒
居然在週會開始的前一秒鐘,腸胃開始作怪,還吐了一地,隨即請假回家。而清理地
上那一團糟的責任,就落到了原值日生,也就是在下我的身上。
當我一面拖地,一面感歎著淒涼的身世的時候,赫然發現另一位值日生不見了。
該不會是晚上過生日太興奮,連當值日生都忘了吧?開什麼玩笑!
清理完地板,她還是沒回來。我越想越火大,決定出去找她。
就在池塘邊,我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羅雪川坐在種楓樹的花壇邊,低垂著頭,瀑布般的長髮披散在顫抖的身體上。她雙手
掩著嘴,卻還是有小小的嗚咽聲不時漏出。她在哭。
我呆住了。怎麼會有人在高高興興辦生日趴的當天,一個人躲在校園裏哭?況且,我
以為公主是不知眼淚為何物的。
我站在花壇的另一頭,離她不到十公尺,只要一抬頭絕對會看到我。但是她沈浸在悲
傷中,完全忽視我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我猛然驚覺:不好,教室裏沒人顧,萬一遭小偷就慘了。於是我用最
輕巧的動作,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現場。
下課前十分鐘,她回到教室。「哈囉,親愛的捲毛同學,你想我嗎?」
她戴著口罩以掩飾泛紅的鼻頭,髮際有點溼,鐵定是洗過臉。
「幹嘛,沒錢辦生日趴,跑去搶銀行嗎?」我邊整理掃除用具,冷冷地說。
「討厭啦,這是最新的時尚!」又來這套,那種近乎白痴的開朗態度。但是這回騙不
了我。
看我還是不理她,她輕歎一聲,「對不起嘛,人家今天忽然心裏輕飄飄,忍不住想接
觸大自然,就忘記當值日生了。今天剩下的事讓我一個人做,好不好?」
「謝了,我可不想被妳的親衛隊打死。」
我從她身邊走過,她忽然用一種奇怪的語調在我背後開口:「楊同學,你剛剛去過水
池旁邊嗎?」
啥咪?我倒抽一口冷氣,仍然維持冷靜,「我又不像妳那麼無聊,當值日生還到處亂
跑。」
她走到我面前─眼眶仍有些微紅─伸手從我糾結的頭髮中拉出一樣東西:一片楓葉。
「你去賞楓了嗎?真是風雅耶。」她面無表情地說。
媽啦,我恨死這頭捲毛!
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到我心裏,看起來更是大得可怕。我狡辯,「那是我早
上沾到的。」
「是嗎?剛剛掃地的時候,你頭上可沒這個東西哦。」她講得斬釘截鐵,「怎麼樣?
水池邊風景好嗎?」
喝,看得真仔細,她是名偵探柯南嗎?但是憑什麼我要被她拷問?
本想反駁她,嘴巴卻不聽話:「不曉得耶,我只看到貞子的表妹坐在那邊哭,然後就
快快逃命了。」
她白我一眼,轉頭走開。這時我清楚地看見她整隻耳朵都紅了,顯然是被我撞見她偷
哭,害羞了。
原來她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等到週會結束,同學們回到教室,她已經拿下口罩,嘻嘻哈哈,完全恢復正常。我感
到強烈的疑惑:我們是不是都被她的外表騙了?她是不是一直像今天這樣,在別人面
前故作歡樂,自己卻一個人躲起來偷哭?
搞不好,她種種誇張胡鬧的舉動,都只是一種偽裝,只為了不讓別人看到真正的她。
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她身邊圍繞著那麼多人,卻找不到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嗎?這也
未免太慘了吧?
這只是前奏,真正的大災難在第三節上課時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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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王子與童話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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