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幹。
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覺得有種神奇的感受，平常在城市裡，看電線桿
都看習慣了，尤其在一些重點都會內，偶爾電線桿也成為街頭藝術的一環，
每個鄉鎮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特殊的電線桿裝飾，說真的，要看到如水仙這邊
那麼淳樸又毫無雜物的電線桿慢慢少了。
我盯著標示著「水仙幹．三三九」號的電線桿，頓時興致油然升起，我
想探究一下，到底為什麼這跟電線桿身上那麼乾淨？沒有任何賣屋廣告、沒
有任何徵人啟事、沒有任何外遇捉姦的聳動看板、沒有任何暗藏春色的小貼
紙，甚至，連一根鐵絲都沒有。
水仙鄉公所的清潔隊若不是超級勤勞，就是這邊的民風實在單純得很。
我選擇相信後者。
卡努鄔拉曾說，這裡大概是全台灣最後一片樂土，所謂的夜不閉戶，可
能只有這邊才能實現。本來我們都以為他在開玩笑，現在親自來了一趟才發
現確實可能，甚至昨晚在街上閒晃時還真的看見有幾戶人家大門只是輕輕推
上，並沒有關起來就熄燈了，對在城市中長大的我來說，真是不可思議。
「在看什麼？」
「哦，沒有啦，只是覺得這邊的電線桿未免乾淨得太離譜了。」我回身
，小芸站在後面，她吃著早餐的模樣依舊可愛非常。
「鄉下地方嘛，哪有什麼好奇怪的？」
「就是這樣才奇怪，是我太孤陋寡聞還是怎樣，我以為就算是鄉下地方
，電線桿上一樣會被一堆廣告貼滿，廣告被撕掉後，剩下的就是一圈圈的鐵
絲套在上面，超難看。」
「那這裡的電線桿都沒有鐵絲也沒有廣告，表示很乾淨啊！沒被城市裡
面的那些垃圾廣告污染，多好！」她啃完最後一口漢堡。水仙旅社對面有間
連鎖的美而美早餐店，似乎也是唯一的一間西式早餐店，永和豆漿大王也開
有分店，在不遠處的中華路上。
我點頭，看著手上的牛肉漢堡，被太陽曬得有些吃不下去。
「嗚啦啦到底是要我們等多久啊？」時間是十點二十二分，小芸看了錶
，距離卡努鄔拉一早來電表示十點碰面已經超過二十二分鐘了，他還沒出現
。
昨晚阿魯布提起追捕龍鳥的過程時，我順道問他可否到他們部落去參觀
？他面有難色，沒有直接拒絕我，只是委婉地說那得問問部落長老才知道，
他也沒立場說什麼。其實我曉得想親自到部落去的想法是天真的，畢竟，他
們從來都不願意讓外人知道確實居住地，何況我們與他們素不相識，有什麼
立場開放讓我們進去？
但是，若不去部落，大概就難以窺見那隻被捕捉到的疑似龍鳥，這一點
小芸也清楚，她是力主非去部落走一遭不可的，我沒那麼樂觀，若卡努鄔拉
可以帶回一點消息，我以為那便算是不錯的成績了。
不一會兒，一輛藍色的喜美雅哥從水仙路那端出現，停在我們面前，探
出頭來的是遲到的傢伙，卡努鄔拉。
「厚！嗚啦啦，你也遲到太久了吧？」小芸率先開砲。
「啊哈哈，」他從駕駛座跨出，尷尬笑容中帶有原住民的單純：「不好
意思啦，早上被長老留下來吐嗄薩，所以晚了，你們等多久了？」
「不久！什麼是『吐嗄薩』？到底回去有沒有看到龍鳥？」
「呃？」
「『吐嗄薩』！龍鳥！」大概是被太陽曬昏了，小芸氣勢非凡，卡努鄔
拉以眼神朝我求救也沒輒。
卡努鄔拉先要我們上車，忙著扯開話題卻仍笑得靦腆，小芸一邊拉我上
車，還不放過這個遲到的倒楣傢伙。開車後，他卻扯著與龍鳥八竿子打不著
邊的話題，如水仙的水果今年一定會豐收或這種好天氣還能維持三天等等，
可那並非我們此時此刻想知道的，我猜，事情難道有什麼轉折？
「嗚啦啦！吐嗄薩！你是吐嗄薩、吐嗄薩！」
「欸欸，冷月，那不是形容詞耶！『吐嗄薩』的意思……一時間也很難
找到適合的形容詞，或許有點像是宗教祈禱吧，那是我們部落裡特有文化的
之一，就是要跟長老一起祈禱後開飯。」車子快被鬧翻了，卡努鄔拉終於投
降。
「哦，好吧。那龍鳥呢？你回去有沒有看到？是不是真的龍鳥？」
「我才活二十九年，怎麼可能看得到兩、三百歲的邦霞拉啊？」卡努鄔
拉大概覺得這段對話趣味十足，邊開車邊笑：「時雨，叫她別那麼搞笑好不
好？哈哈哈！」
「我也想知道你昨晚回部落到底看到了什麼，嘿嘿！」我當然和小芸站
在同一陣線，那是我們這趟光臨的主要目的呢。
卡努鄔拉知道一人鬥不過兩人，終於乖乖地將昨晚回去之後的所見所聞
透露出來。他確實看到了那隻被捉住的怪鳥，只是，他不敢說即是傳說中的
龍鳥，他對鳥類稍有些研究，可是，從小到大在山林間長大加上學業上的知
識，依舊讓他對那隻怪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根據卡努鄔拉的說法，那隻鳥並不算太大，與阿魯布比畫的大小相去不
遠，但，對任何能在空中飛翔的鳥類而言，那樣大小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戰機
層級了；他說，實在很難想像那樣的鳥類在空中是以什麼維生。
小芸追問他到底是不是龍鳥，卡努鄔拉沉默了。
「我只能說，那不是我見過的鳥類。」畢竟沒有人真實見過龍鳥，他這
樣回答可以接受。
小芸鼓著嘴，對這樣的回答不甚滿意。她說這就表示龍鳥傳說仍有真實
的可能，否則，突然抓到的怪鳥會是什麼來歷？如果這是新發現的品種，豈
不是可以名留青史嗎？更可以向世界公佈，台灣發現了世界上唯一的奇特鳥
類，這對台灣的國際知名度或許可以大大提升。
我們笑她的天真爛漫，就好像白紙，純淨又討人喜歡。
「你現在要帶我們去哪裡？」
「嗯，冷月不是說想要看看邦霞拉嗎？」從和卡努鄔拉實際碰面以來，
他說的這句話最為震撼：「我們現在就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龍鳥。
」
「什麼！真的嗎！？」小芸喜出望外。
「真的呀，莎拉酒廊的阿飽老爹已經先過去了，我剛剛去接你們之前就
已經通知他了，他大概是鄉內對鳥類研究最廣最深的專家吧！」卡努鄔拉說
話的語氣沉穩，像個十足大人。也是，他本來就是大人了，比我和小芸年長
呢。
不過，老爹叫做阿飽，讓我和小芸在車上笑得一塌糊塗，卡努鄔拉說因
為老爹最早是在街上賣自助餐的，後來才改行經營酒廊，之所以叫他「阿飽
」，也是因為當初他賣的自助餐總讓人大呼便宜好吃又夠飽。
我們聽了更是笑到差點從車內摔出去，好在他沒有隨著改行開酒廊而改
外號，不然，叫做「阿灌」大概會先讓人還沒喝酒就先笑翻在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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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活在虛假的世界，做著夢、踩著雲朵，穿著國王的新衣；
我是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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