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喜歡那種彼此需要的感覺。
「你沒有遇到你需要的人?」緩緩擦拭著桌面:「老實說,光從你的外表
來看並不覺得你會有失戀的痛苦。」拿起了一只晶瑩的玻璃杯:「風流成性並
非不好,但得因人而異吧!」軟木塞輕輕拔出:「不是沒有人等你,而是你在
流連。」香檳氣泡似乎有些猶豫:「只是你還無法認清自己的最愛是誰。」
當我將色澤清晰透明的酒液遞至他面前時,他的神情帶點訝異,彷彿不認
同我的說法,原本因為酒杯而發亮的眼睛頓時擦去幾許光彩,就像流星被硬生
生刮去幾度的閃亮那樣,又突然又深刻,而且,痛。
我以為真的觸碰到他的痛處,內心有些愧疚與疑慮。
愧疚的是我如此便反駁了他之前的興奮,好像不只給他澆冷水、還不留情
地丟入冰塊,才使他這樣愕然;疑慮的是我到底說中他幾分,才教他無法隨即
回答出來,他的伶牙俐齒像是斷了線。
「嗯……或許是吧。」時間滑過精靈的眼睫,他終於開口:「雖然我以為
我認得很清楚,但其實,可能在我內心深處根本就不知道我最需要的人在哪裡
。」
「在哪裡?」
「嗯,在哪裡。」他重複我的疑惑,將酒杯上緣吻近唇邊:「在工作的地
方我交了一位女友,最近我想跟她分手,因為我受不了她的黏人和無理取鬧;
而在這裡有一位願意等我的好女孩,但我並不想現在就決定與她的未來;在更
遙遠的另一半球,嗯,是我以為的最愛。」
「好複雜。」簡單地劃下一個句點,是我的聲音。
他的感情世界我並不明瞭,不過我以為他總喜歡找個人來說說這些屬於心
裡私密的話,而那個可以讓他傾吐的人,現在是我。這像什麼呢?像是王子與
侍衛之間的互動,他是王子,負責訴說心事以及發洩苦悶,我是侍衛,負責接
收煩惱以及提供排解管道,我們之間的秘密就是只有我們知道,其他人不會曉
得,即便是公主也不見得比我這個侍衛知道得多。
我給自己也斟了杯汽泡香檳,拿起杯腳晃了晃裡頭的液體,一些幸運的點
滴可以攀上光滑杯壁,然後搖頭嘆氣再無奈地滑下來,沒那種命的就只能在一
群擁擠的盲目裡面拼命地往上攀附。人不也如此?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只有
少數的點滴可以一口就被貪婪的嘴唇吸吮,滿足看不見天多高、望不見地多厚
的無上欲望。
人心,不會滿足於現況。愛情,同樣也不會停留在滿足點上。
他搖晃了酒杯,不想再被我追究下去:
「老闆,你這間居酒屋後天就要開幕了,感覺怎麼樣?會不會緊張?唉,
只可惜、可惜我明天起要南下一個禮拜,然後直飛回我該歸去的地方,看來,
我是無法看到你這裡開幕了吧……」
「真的相當可惜,」我一口飲盡希望藉以扭轉時空,但失敗了:「你下次
回來是什麼時候?希望到時這間居酒屋已經踏穩腳步了。」
「最快還要兩個月。只是這兩個月可能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多到我自己
都不敢去預想,我也會害怕這些不可預知的變化。」殘留最後一攤死水,他輕
聲放下酒杯,讓杯底與桌面彼此柔和地撫摸。
他起身對我笑著,然後丟下一句「總會回來」便離開店裡,如同當時他進
來時的那樣不聲不響。或許他只是笑終於讓我請了一杯香檳、或許他只是笑時
間總是捉弄人,或許。
他離開後的門扉前後搖擺,我知道往後我要開始習慣這對門扉的動作,但
這樣的分離感覺竟是不曉得還能否見面,頓時心裡鏤出了一個洞窟,那感覺像
原先嘴裡咬著的鑽石被人盜走,骷髏就只能上下排牙齒對闔,雖然喀喀聲響卻
孤單得很。
孤單?突然覺得好笑,我怎麼會這樣以為?我應該早已習慣了才是。
孤單?蕭,你雖瀟灑地離去,但也這樣以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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