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５．為什麼
從前的我，是不會那麼拼命的。
也不會去跟人打架。
更不會有想殺掉什麼人的想法。
我從以前就是老師眼中的乖寶寶，媽媽眼中的好兒子。就算偶爾調皮搗蛋，
在大人面前的形象很好。在大部分的時候我很順從大人的想法，然後，也去理解
這個世界「規範」的意義。
小時候我的身體不太好，媽媽又出外工作。印象中我是被媽媽的親戚們：舅
舅、阿姨、外公、外婆等帶大的，而媽媽總是很急忙的回家，笑著問我過得怎樣。
曾經聽過大人們談論我小時候的事，我小時候似乎是個沉默又不喜歡笑的小
孩，整天一臉憂鬱，安安靜靜的坐著自己看童話書。在幼稚園裡也是安安靜靜的
坐在一邊，很害怕跟同學玩，也很害怕跟別人相處。我曾經被誤認為是自閉症的
孩子，幸好後來變得比較開朗，要不然可能會被送去作特殊教育。
在小學時期，我好像算用功讀書的小孩。上課非常非常的認真，回家一定先
乖乖寫功課。應該說我很單純的覺得那是很應該、必須、義務的工作，如果被媽
媽跟老師罵的話就會覺得好丟臉。所以我很怕老師，很喜歡媽媽，因為媽媽從未
罵過我，而是常常教我許多事。
第一次會想到出去玩，是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幫媽媽買醬油，戰戰兢兢的從
雜貨店買完醬油後注意到附近的巷子裡又黑又看不到盡頭，雖然有點害怕但又有
些好奇。回家後問了媽媽說可不可以出去玩，媽媽好像很驚訝，但又很高興，叮
嚀我出門一定要說一聲，而且不能離家太遠。因為媽媽很鼓勵我出門，因此那之
後除了全天課，我都會到附近探險。
說是「探險」──其實也只是在附近的巷子晃來晃去。小時候非常迷虎膽妙
算（mission impossible，電影「不可能的任務」的影集版）跟百戰天龍
（Mac Gyver，也就是耳熟能詳的馬蓋先），其中最喜歡運用科學解決各種問題
的馬蓋先，覺得他又帥又聰明。我經常假想著附近有什麼敵人，要怎麼去對付他
們。我總是背著小包包、水壺跟一些道具（玩具手槍、玩具望遠鏡、玩具電腦─
─其實是賽車遊戲的方向盤，還有我的萬用鉛筆盒）到那附近準備要對付藏起來
的壞蛋。
我發現了一棟廢棄的大樓，裡面都沒有人，所以我把那邊的二樓設定成我的
秘密基地，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在秘密基地藏了許多寶物，常常在那邊用望遠鏡
巡視著。我不想被別人發現我在這裡，所以也想了許多逃脫方案，也自我模擬了
好幾次。
有一天，一個男孩出現了。
男孩在那棟廢棄大樓裡靜靜的走著。
我當然是嚇得躲起來。我躲在秘密基地的藏身處，用望遠鏡看著他，看了好
久。我發現他是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而且也不像是壞人，於是鼓起勇氣跟
他打招呼。我記得他一開始好像有點被我嚇到，可是後來我們就成了好朋友，也
高興的玩在一起。
我跟他分享我的秘密基地，讓他加入我的一員。我們雙人小組常常在那裡偵
查，吃東西，聊天嘻笑。也許，那是童年時期最快樂的一段時間，無憂無慮又充
滿想像。
可是有一天，我忘記是二年級還是三年級的事，我跟平常一樣要去秘密基地
找他玩，卻找不到他。我等他等了一個小時，然後開始在附近找。一直找一直找
，其實我也不記得我做了什麼，我一直在巷子間叫他。直到我停下來，因為我發
現天整個暗下來了，但是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著急的大哭了。
我忘記我後來怎麼回家的，好像是附近的大叔看到我哭了，東問西問把我安
置在雜貨店裡，後來媽媽接我回去。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發脾氣。她罵我怎麼那麼晚不回家，然後她也哭了，
我又哭了。這件事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之後，我每天都會去秘密基地晃，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好朋友。
之後，秘密基地被圍起來，說是要變成工地。
秘密基地變成了一棟奇怪的大樓。
小學的時候，只要想起這件事，我就有想哭的衝動。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失
去」的痛苦。再也回不來的秘密基地，再也找回不來的好同伴。突然、不明的消
失了，我好害怕，好難過。
第一次覺得討厭自己是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
應該說，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好。
從小因為身體很差，不喜歡出去玩，體能就不怎麼樣。小學雖然很用功，卻
突然去想「讀這些有什麼用」的問題。如果是成績好的職業，像律師啊醫生啊我
都不太喜歡，更別說什麼當總統，想也覺得不可能。問說自己想做什麼？也不知
道。我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什麼特別的才能，也沒什麼興趣。
覺得最有趣的應該就是打電動、玩電腦。不過說實在，玩電動玩具據說可以
刺激邏輯推理能力、手眼調合反應力、思考力跟想像力，但別太自欺欺人，只是
玩電玩應該沒辦法找到什麼好工作。那時我是這麼想啦。
五年級的時候，半夜起來上廁所卻聽到媽媽的聲音。媽媽趴在餐桌上，桌上
一堆文件，她好像在哭。事後聽她說好像事業上有問題，連帶家裡也出了問題。
我很急，不是因為家裡有問題，而是因為自己幫不上忙。
想做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因為這樣，上國中開始變混，成績也曾經跌到倒數幾名。那時我大概陷入長
期的焦慮中吧！但跟以前不同的是，我變得積極多了，樂意去做班上的事，也跟
班上的人都處理的很好。這大概是我媽媽對我依然放心的緣故。
大約到了國三的時候，從網路上得知防止駭客的方法，於是我就去學這類技
巧。駭客，大概是我有生以來最感興趣的事。一開始只是為了防駭，後來一時手
癢就試試看，然後就愛上這個活動。這是需要技巧而能探索他人情報的事情，而
且別人不會發現、我也不會去做傷害人的事。雖然是這樣，我不可自拔的迷上駭
客，但是我知道這我有生以來最感興趣的事………
沒有建樹。
跟之前的興趣一樣，對未來一點幫助也沒有。
在每次駭客進入什麼專門機構來換取成就感的時候，我不禁想著：這樣做對
我究竟有什麼好處？我因此有了什麼成長呢？
依．然．還．是．無．嗎？
未知領域，算是我的一大轉捩點。這個發現顛覆我以前的認知，我幾乎是憑
著自己的力量與才能找到這個全新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我所擁有的才能在這個
世界完全派的上用場，而且能力還算是優秀的。我成功了！我運用我自己的才能
完成了任務，拿到了獎金，得到了認同，但是……
乾哥笑我太無知，藍罵我不懂事理，連好朋友俊城、嗣明也在替我擔心──
其實我知道他們阻止我前往未知領域的原因，我，根本一點成長也沒有。我無法
阻止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追打，無法阻止不良少年去糾纏女孩，無法阻止逼迫母
親的經濟壓力，無法阻止就在我眼前發生的，暴力，殘酷……
我依然沒有成長。
我依然沒有改變。
不，我一直想改變的，並不是普通的自己，而是「沒用的自己」……
我好怕再一次的失去。
「那樣就沒問題了嗎？」
「嗯，除非他再去亂搞。沒有比愚蠢更難醫治的事。」
「那我叫他囉？」
輕輕拍拍臉。
好像從沉重的泥沼裡慢慢浮起，醉覺得沉浸黑暗的意識好像漸漸變得清晰，
清楚可見。本來是那麼的悲傷，現在好像被陽光照耀，而令水泉清澈起來，耳朵
開了，眼皮也催促著自己呼吸。
「唔……」醉慢慢睜開眼，視線還是模糊的。
等到腦袋的分泌質變得穩定，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是小澈，以及……令醉驚
訝的，那名少女。
「你復活啦。」澈笑開了嘴。
「嗯嗯。」醉苦笑一陣。「我剛剛好像還看到人生的走馬燈。」
並不是美好的回憶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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