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９．對歭
隔著公寓樓梯間的窗戶，劍軒笑嘻嘻的用手槍往對面的公寓一射，再拉住醉
躲避回射的子彈。躲在樓梯死角時，醉感覺對街的公寓樓頂有著恐怖的監視意象。
他感覺自己像隻兔子，被剛出現的老虎直直盯著。
然而劍軒卻顯得輕鬆。多虧醉做了這些招惹的動作，他對敵手的特性也掌握
了比較清楚──細心，謹慎，但在乎的太多，這反而形成對方的弱點。某方面劍
軒同意了醉的看法，而且他也想到了對策。
「醉，」把自己的雇主推到了窗口的死角，劍軒微笑著，「脫掉衣服。」
醉的臉青了一半。
架好了長槍，狙擊者的心情有些不安。
何時暗殺的行動變成目標在主控了呢？那次失敗就注定一切了吧。這樣的錯
誤可能連「清道夫」都無法預料的到。而醉那名少年的駭客、加上他所找的這名
殺手已經展開了動作，令狙擊者深深覺得自己的猶豫是造成現在無可收拾局面的
錯誤。
沒有下次了。
扣下板機，狙擊者再默默的想。沒有下次了。
在巷道內的射擊很難，因此每發子彈都要慎重。狙擊手一面壓低身段，一面
從狙擊鏡窺視著對棟樓的窗。殺手似乎是上下來回跑動的樣子，同時也趁隙開槍
回擊。對方顯然是沒有這類常識，子彈與體力得保持住才能找出時機反擊，看來
對方想威嚇的成份多些吧？而且自己也得避免傷到無辜的人……狙擊者想想咬緊
牙，扣下板機。
事情很不對勁。
憑著直覺狙擊者側過身翻了一圈，在將身段往後轉的同時看見了一把手術刀
直直的射過插進頂樓的水泥圍牆，濺出了一些泥塵。狙擊者將長槍收在自己身後，
從腰間拔出兩把銀製小槍，對準出現在頂樓入口的來客。
換上一身灰色的大衣，劍軒笑著將槍口對準眼前的敵人。
看著敵人的動作，狙擊者慢慢的將雙手的槍拉開保險栓：「……你將你原本
引人注目的紅色上衣讓你的雇主穿上，並讓他引開我的注意，好讓自己可以接近
我？你瘋了，這根本不是保鏢該做的事。」
「誰說我是保鏢？我本來就是個殺手，而且還不是個職業殺手。再說現在能
面對面對歭對我還比較有利。我猜一個謹慎多慮的殺手，在剛剛那種情況應該不
敢亂開槍吧？」劍軒一面將右手的槍對準敵方，一面從大衣中再多掏出手術刀，
「以確實且不引人注意的暗殺方式出名的暗夜之鷹，妳是殺手Gavin。」
被直直的叫出自己的稱號，Gavin不禁眉頭深鎖。
她是未知領域專屬的殺手，絕對不會被大財團或政府官員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物，由於她的行事作風不露痕跡，因此深得「上層」的重用。這樣的事應該對方
不知道才對。
而劍軒也不太在乎這樣的事。反正就是清道夫派了人來解決醉這個不要命的
駭客，而劍軒的工作則是要解決這個人。對於Gavin的事情當然也只是聽說，見
面也只有過一次──即是他第一次看到醉的時候，那時Gavin身邊還有個可愛的
小女孩呢！
Gavin冷靜的看著劍軒慢條斯理的前進，嘆了一口氣。
「我不打算殺他。如果他自願放棄自己要做的事，我就已經算完成任務了。」
「這跟我沒關係。我的雇主可是就算犧牲性命也要達到目的的人。所以我要
做的只有殺掉妳了。」劍軒微微一笑。
「我話還未說完。」Gavin臉一沉，將右手的槍指向劍軒，「對你，我不需
要手下留情，我會盡全力的對付你。」
「呦～喔～好可怕，不過那又如何呢？」劍軒繼續笑著，越笑越大聲：「處
於劣勢的是妳，這件事妳應該比我更清楚。首先妳的目標現在已經不在妳的監測
下，他在短時間內可以去網咖展開他需要做的駭客，因此如果妳不在短時間內解
決我，他很快就會完成他的目的了。再者，妳是有牽掛的人，我可沒有，所以我
大可用性命相拼，而妳卻會為自己的生命感到遲疑。」
劍軒話未說完，Gavin左手就先扣下板機，殺戮的哨音劃過劍軒的右肩，留
下一道辛辣。半撲在地的劍軒手按住傷口以免流血過多，卻不禁感嘆眼前的敵人
不愧是未知領域的好手：要不是他反射性的側身閃避，右手大概會被轟飛。而在
他想這些事的時候，Gavin更朝著劍軒落地的方向開槍，讓劍軒被逼著滾地閃躲。
〝頂樓的空間不大〞，劍軒邊閃邊想著，只要他能趁隙逼近對手，手術刀就
可以發揮作用了。然而Gavin卻若有似無的跟劍軒保持一定的距離，在劍軒側身
閃躲的同時，她也跟著朝反方向移動。她看的出劍軒的身段其實更擅長近戰，加
上Gavin自己擅長遠距射擊，保持距離對她較有利。但是戰鬥要在短時間內結束
是真的，對劍軒或Gavin本身都是一樣。除了劍軒剛剛說的論調，Gavin雙手的槍
總共只有十二發子彈，剛剛兩槍又各用掉一發。背上的長槍在這狹窄的空間不可
能有用處，而她也必須留下長槍來對付醉。
而基於未知領域行動隱密的考量，這場戰鬥要是時間拖長，被人發現的機率
也就升高。有兩個人在公寓頂樓上開槍互射，這可是既好笑又具爆發性的新聞了
。
她也注意到劍軒上來頂樓時將門關上──頂樓的門有安全鎖，所以一關上就
打不開了，看來這殺手是想將自己困在狹窄、無遮掩物的空間裡吧？
原本打算藏在水塔後面找機會射穿劍軒要害的Gavin，卻驚覺劍軒真的像他
所說的一般不要命：右肩、左臂、右大腿都擦過了槍傷，居然還直直的朝自己開
槍。
Gavin一面觀察著劍軒的動作，一面橫向快速的移動。退到入口的話還可能
趁隙離開頂樓，總好過現在的情形。雖然自己是毫髮無傷，但是她擔心拖久了會
造成自己的不利。
在Gavin轉換自己的情勢反退到門口時，劍軒也快速的直線衝過去。右手的
槍還剩兩發子彈，Gavin冷靜的舉起槍，就算劍軒憑自己的經驗閃躲Gavin也有自
信將劍軒射殺。她穩穩的扣下了食指，卻在此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爆烈聲，在
腳邊響起。
子彈？！不可能，她注意過劍軒的槍，那是彈夾只有六發子彈的槍，而她也
不可能算錯劍軒發射的子彈──包括劍軒發射的第一發子彈。劍軒早就將子彈用
盡，而扔下槍打算採近戰姿，但自己腳邊爆烈所產生的疼痛也不是假的。Gavin
用餘光瞄了身下一眼，那是小型鞭炮，而且又扔來一個。
她困惑而驚慌的跳著閃開再度爆炸的鞭炮，但是輕微的炸傷已經令她有些遲
疑，在她下次因痛楚而回神過來時，是逼近的劍軒將手術刀狠狠插進她胸口的時
候。
她感覺熱滾的血從食道湧過喉頭噴了出來，模糊的視線只看見劍軒輕挑的笑
。Gavin滑倒在地上，卻聽到原本不可能打開的頂樓鐵門開啟的聲音。
她懂了。
氣喘噓噓，卻一臉訝異；手按著門，醉另一手拿著好幾串小型鞭炮。看來這
是串通好的，Gavin從合理的認知加上劍軒的誘導已經認定醉前往網咖進行工作
，就算不是也是趕回家。沒想到在劍軒與自己對決時，醉趕去搜集足以引開、牽
制自己的工具來行動，再讓劍軒一口氣解決。看來劍軒的動作也是要引誘自己接
近入口，Gavin不覺在內心自嘲。
她感覺到醉走到自己身旁，半跪下來。
「……是阿鷹嗎……」醉輕輕的說著，語氣中有些驚訝，有些悲痛。阿鷹畢
竟也是在未知領域中十分照顧自己的前輩之一，沒想到是她受命來狙擊自己，醉
不禁為領域中殘酷、現實的一面感到恐懼。沉默了一會，醉抬頭看著劍軒說著：
「能不殺她嗎？」
此話一出，劍軒跟奄奄一息的Gavin都一陣訝異。醉發覺劍軒一臉奇怪的表
情，馬上用類似為自己辯駁的口氣急忙接口：「她已經無法追擊我了吧？在她回
復的時間我絕對可以做好我要做的事，那她的任務肯定失敗了，所以不用殺她也
可以吧？而且，她還有需要照顧的人啊！」
聽到醉說的話，原本意識快要崩潰的Gavin用最後的力氣睜眼看著醉，那名
原本是她追殺目標的少年，居然一臉正經的為自己求情，最重要的是醉記得自己
所珍惜的人。Gavin閉上眼睛，腦中出現那粉紅色的模糊身影。
愛麗絲。
自從自己因為與家庭關係不合，離家來到未知領域，經過許多磨難才有現今
的成就。愛麗絲是她在地下都市的奴隸市場看到剛從幼稚園偷來的孩子，當初因
為那個女孩悲傷的眼神引起Gavin的同情才將她買下，原本是要將她送回去。然
而女孩什麼也不知道，Gavin也不討厭這位少女的存在。
替她取名為在夢境中迷路的少女愛麗絲，幫她買最好的衣服、裝飾，好好的
照顧她，好似她是自己的洋娃娃。這樣古怪的依存關係讓Gavin恐懼，但是她也
知道在長時間共同相處之下，愛麗絲已是自己唯一的精神支助及生存意義。
她想起愛麗絲時常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在獨自相處時偶爾露出的笑。
胸口的血就像替自己流的眼淚。
「你說要放過她？你沒開玩笑吧！你認為一個任務失敗的殺手以後還有什麼
未來？而且她可是替『高層』辦事的呢。讓她在任務中死亡，還算是對一個殺手
的尊重。」劍軒煩悶的轉動手術刀，想改變醉愚蠢的想法。其實Gavin就算放著
不管也死定了，劍軒還覺得不如一刀給她痛快。
醉想再多說些什麼，卻查覺自己的腳踝被握住。他低頭看著，Gavin勉強的
抬頭看著他。
「醉，沒關係……殺手的最終結局只有死……你也不需要替愛麗絲擔心。」
Gavin平淡的說著。她還是這麼認為，在她灰色的人生中，有愛麗絲這片光彩，
也就夠了。
不等醉的回話，劍軒的手術刀結束了所有的話題。
又換了一套衣服，劍軒身上的傷口只能隨便包包，回家再做更好的處理。
他開著車，順道載表情木然的雇主醉回家。
瞄到醉一臉大便的表情，拼老命解決殺手的劍軒有點想揍他兩拳。
「你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吧？再說不這樣的話死的說不定是你喔。」
「我知道。」醉用鼻子哼氣，面無表情，「只是覺得這件事果然是很緊急。
而且，我也知道我必須要確實的完成這件事。要不然阿鷹也白死了。」
劍軒笑了笑。真不知醉是過於遲鈍還是天真，總之把事情想的太單純了。
「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劍軒將車窗收到最底，享受著速度換來的風
「你說的那個阿鷹她可不想殺你，只是接下來的發展我就不知道了。」
「這種事，我也知道。」
醉說完將頭俯在兩手之間，他們在車上也沒有接續話題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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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領域 心理遊戲 殺人者童話
作者 小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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