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９．不夠格
藍住的地方算是高級。至少對醉來說，有小型社區、管理員以及搭起來不會
覺得有危險的電梯都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在藍將機車送修（醉此時也了解那種不
正常的速度跟撞擊對多棒的機車來說都是種損害）後，三人就徒步前往高級住宅
區。
在他們進入藍的住處後，藍一臉不悅的扔了件褲子給醉，並吆喝他進廁所清
理。自知理屈的醉只能乖乖照辦。
在醉好不容易擦掉下半身的不明液體，並換上乾淨的褲子後，他悄悄的走了
出來。他看到澈趴在沙發上看電視，似乎對這裡並不陌生。事實上澈與他不熟，
對藍的印象也只有一開始的暴力對待以及之前的恐怖機車經驗而已，他們兩個究
竟是怎樣的人，醉一點概念也沒有。
「小鬼，坐下。」坐在澈旁邊的藍指著客廳的一張椅子，醉不敢違抗，只能
乖乖的走去坐著。
一坐下，藍馬上冷冷的說著：「你從哪裡扯上澈的？」
「呃。」醉愣一下。
看到藍在質問醉，澈關掉電視爬起身笑嘻嘻的跑去抱住醉：「他在西門町說
要請我吃麥當勞！」
聽到這句話，藍的臉色變得鐵青，醉則再次嚇的臉色發白。現在事實就是如
此但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啊，醉很想這樣說，不過卻百口莫辯。
「然後呢？」藍重新打量著醉。
「我覺得他人不錯，所以就帶他去地下城玩嚕。」澈眨眨水亮的大眼睛。
「你又來了，不要每次都把別人拉進來，那裡又不是讓人玩的。」藍瞪了澈
一眼，澈則是覺得無趣的嘟起嘴。好像變成局外人，事實上依然是問題中心點的
醉不敢說話。
「之後怎麼會搞成那樣？」藍繼續問著。
「我帶他去克麗絲汀的店喝完茶後就帶他去市場逛，然後他給我錢後我就一
個人去買東西，之後回來找不到他，所以我才找你幫忙啊～」澈委曲的說。
「惦惦啦！我不是在問你，是問他。」藍說完，看著終於又成為中心人物的
醉：「你去做了什麼？我們之前找克麗絲汀，她說你跟她借沙拉油。」
提到沙拉油，醉忽然又想起那噁心的中年人，以及不成人形的小女孩，一下
子說不出話。
他恐懼。
自己非但沒能救出小女孩，小女孩又會變得如何？他已經不敢想了，自己又
因為無能差點死掉。藍的不滿是可以理解的，若是澈沒帶他來，地下城又會莫名
其妙的出現新的屍體。
「怎麼？」看到醉表情不對，藍不耐煩的問著。
像是無意識的，醉把從離開市場後所看到的、想到的、去做的，所有在他人
生中首度看到的骯髒事物通通告訴眼前的人。說不定只是想發洩，或者是懺悔，
只是在醉沒感覺的情況下，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說了。
而聽眾，藍與澈，聽完後沉默了一陣子。先有反應的是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澈大笑了，甚至笑得在沙發
上滾來滾去，連藍瞪他也不理。看到這樣的澈，醉反倒是傻住了。
而意外的，藍也笑了。
「你就為了這種事害我的機車送修？」更正，是冷笑。
「這……這種事？」醉反應不來，因為他覺得眼前的人反應太不尋常了。
「你在未知領域的時間還不多，說的也是……」藍按住額頭，仰著頭嘆氣：
「如果說好聽一點，你是『精神可佳行為不可取』，講白一點你是標準的白目。」
「咦……」醉難以理解，白目？
「你知道未知領域跟外面不同的地方是哪裡嗎？」藍放下手，表情和緩多了。
「被刻意限定成法外區域，在一般人面前也隱藏起來的區域。」醉老實的說
出自己所知道的。
「對嘛，你還有基本概念。那麼你應該就知道，你今天看到的事情，在未知
領域中是司空見慣的。」藍淡淡的說著。
醉忽然領會過來──既然法律不是最高標準了，誰還會在乎一個小女孩被強
姦？
「再說，以未知領域的標準來說，他還是合情合理的，你才是違法的人。」
藍說著，不理會醉的驚訝：「人家也是付錢東西耶，管他對他買的東西做什麼；
反倒你沒事打擾別人，還製造污染。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你明明就不夠強還去鬧
別人，這是最白目的一件事。」
說的沒錯。聽到此的醉，不由得心頭一震。
藍嘆了口氣，但不像之前那般兇狠。「其實可以看的出來，你跟一般的白目
小孩或者草莓族不一樣，還算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也很敢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不
過你犯了幾個錯誤──首先你很不懂得看情形做事，這是經驗不夠的關係。再來
最麻煩的是，你有很大的誤會──未知領域的最高價值觀不是道德。」拍掉爬上
自己大腿繼續笑的澈，藍正經的說著：「是『強』。」
「強……」
「嗯，你強不強，強的人當老大。而這種強不只是自己的火力大不大，拳頭
硬不硬，而是泛指才能的專精度及特異性。例如開發出與核彈相同地位的武器，
或是發明了足以讓臺灣滅絕的生化武器，這樣的人在未知領域的地位絕對高於擁
有高度戰鬥技巧的殺手。當然這樣的人也會會雇用別人去保護自己，因為他們通
常不具備戰鬥能力。」
「在那裡決定自己價值的只有強？」醉忍不住問。
「先不論是不是強。先講道德吧。雖然道德是很模糊的價值觀，也可以說是
正義、良善、仁愛，不過這種利人律己的法則就算在現在的價值觀上也沒人甩，
大家會遵守法律只是為了要確保自己的安全。」頓了頓，藍走去茶水間，倒了兩
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醉：「而在未知領域中流行的說法是，道德的必要性只存
在在文明起步的區域，在文明還未尚未確立之前，若不注重團體的利益很快就會
因為內鬥而崩潰。但是在生存條件以及知識都備全的現在，會因為人口太多卻無
法造成競爭壓力，人類全體文明反而無法進步。因此顧及大部分人類利益的道德
觀已不適用，成全精英的發展性才是必要的路線。事實上不管哪個社會裡，精英
都被視為重要的一員。」
「像納粹那樣啊？」醉雖然這麼說，卻想不出其他話來支持自己的反感。他
覺得藍說的也沒錯。
「也可以這麼說，事實上高層真正的想法也是大家所猜測的。但是現在要說
的是，你的正義感在那裡一文不值。」藍喝了一大口茶。
「可是！真的是一點也不值嗎？正義、道德，這些人之間的信賴或觀懷感難
道一點也不重要嗎？如果我要因為時間地點人物而改變自己的做法的話，我跟什
麼都不做的人有什麼兩樣！」醉忍不住叫了起來。
啪
火熱的痛覺，醉知道自己被打了一巴掌，而且力道之大讓自己拐到脖子。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白癡！」藍怒視著醉，拳頭也握緊：「
你以為自己的行為真的是正義的啊？少自以為是了，你還不夠格去評斷一件事的
好壞懂不懂！你會有這樣愚蠢的善意是因為你有個很好的家庭，也時常有人關心
你，你有力氣去管閒事在於你先天被人愛，你其實還不懂的世界上哪些事連自我
哀傷都沒有用。你知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是被人踐踏著只能想著生存？知不
知道未知領域有多少人對這個社會帶著仇恨與怨念？澈這麼小都比你聰明多了！
而你，只想到要做無謂的正義超人，你有能力嗎？你差點死了！你這樣怎麼對的
起你父母？或是關心你的人？帶著你的關心滾回正常社會吧，有很多人想過好日
子都沒辦法過呢！你想對這個世界多做點事就要當個有用的人，而不是自以為行
俠仗義！」
醉呆住了。
在一旁的澈也收起笑容，很擔心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藍的表情又把話吞回
嘴裡。
而藍很累的嘆了口氣，將茶一口喝完。
「回家吧。記得要當乖小孩。」
不說話，醉拿起背包站了起來，緩緩向藍與澈行禮後慢慢走出門。回家的路
上，他沒有思考什麼，因為也不需要思考什麼。
「不夠格。」他低語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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