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樓上的你，樓下的我

作者kimok1 (k1)

看板story

標題[長篇]樓上的你，樓下的我

時間Sat Oct 23 18:46:31 2010

(序) 凌晨一點多，我獨自靠在陽台欄杆發著呆，抬起頭仰望著天際。想要找尋當年我們一起看到的那一顆星星，是不是還在。我忘了我現在是在都市裡，這裡是看不到星星的。更別說是看見當年的那片天空。你現在過的好嗎？我現在，正在距離回憶三百多公里的地方，仰望著天空。想著那一段珍貴的回憶。還有那一個在樓上的你。如果當時的我們再勇敢一點，那現在的彼此會不會更幸福一點。如果當時的我們再堅持一下，那現在的回憶裡—— 是不是就不會留下任何的缺憾。如果你看到這篇文章，會不會跟我一樣有著那淡淡的憂傷。和很深很深的感觸。我想走回回憶裡，將彼此心中的缺憾，一點一滴的填補起來。遇見回憶踏入這裡，我彷彿走進了時光機器。在進門後，音樂傳到我耳裡的瞬間，我彷彿聽見了七年前，我們的笑聲。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任憑回憶帶著我時光倒流。「你好——」你的聲音將我喚回了七年後的現在。雖然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但你的笑容卻是那樣的熟悉。好像我回憶裡的……那個女孩。嘿！你知道嗎？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故事是這樣的…… 踏入這裡，我彷彿走進了時光機器。在進門後，音樂傳到我耳裡的瞬間，我彷彿聽見了七年前，我們的笑聲。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任憑回憶帶著我時光倒流。「你好——」你的聲音將我喚回了七年後的現在。雖然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但你的笑容卻是那樣的熟悉。好像我回憶裡的……那個女孩。嘿！你知道嗎？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故事是這樣的…… ( 1 ) 遇見了你，總有著熟悉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太過思念，所引起的錯覺。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裡了。不過我還是決定任性一次，暫時把你當成那一個她。重新感受一次，那份遺忘已久的感動。將車子停在綠園道旁，我拿著筆記本跟一些資料，便下了車，走到約定的地點。眼前是一間義大利餐廳，我來吃過幾次，還蠻喜歡他們的主廚濃湯跟義大利麵。這家餐廳的地點其實不是很起眼，不過因為剛好在綠園道旁，給人多了一份寧靜、浪漫的氣息。所以生意還挺不錯的。我走到門口，推開前院的小門，小門上頭掛著一個聲音較低的鈴鐺，在我推開小門的時候，發出了幾聲鐺鐺，彷彿在對我說著歡迎光臨。這裡的庭院種滿了許多的花草，一進入庭院便可以感受到很不一樣的庭園氣息。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庭院左側種了五棵高聳的椰子樹，相當特別。另外還有一棵矮樹的枝葉被修剪成了愛心的形狀。將充滿綠蔭的庭院裡，多添了幾分浪漫。庭院的右側擺了一張木作的長板凳，長度大約可以坐三個人。左側擺了一張四人桌，上頭還撐著一支白色的遮陽傘。是讓客人也可以在外頭用餐。坐在外頭吃飯、喝咖啡，也是另一種的享受。一踏入庭院便可以感受到主人別出心裁的設計，深深的吸引著每個來過的客人。就當我沉溺在那迷人的庭園詩意時，有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你好，請問先生一位嗎？」一個女孩走向我，親切的問著。『對！我一個人。』我未經思考，反射性的回答著。『阿——不是——我……』我才突然想起來，我不是來這裡喝咖啡、吃飯的。「恩？」看我又急忙改口，女孩微微皺了眉，愣愣的看著我。『是有一個朋友介紹我過來的。』我搖搖手，急忙想說明來意。「那你是第一次到這裡？」女孩點著頭微笑著，彷彿懂了什麼一樣。『我？我來吃過好幾次了，我很喜歡你們的義大利麵呢，相當好吃。』「謝謝你的讚美。」女孩笑的很開心。「那……你是要再吃一次好吃的義大利麵嗎？」女孩用手指比了比室內。『呃——抱歉，我還沒說清楚我是來做什麼的。』『你好，我朋友說你們店裡要重新整修，所以他請我過來幫你評估看看。』我遞出了我的名片。女孩接過我的名片，先是愣愣的看著，似乎不懂我的意思。『呃——我……』就當我要解釋我來這裡的目的時。「喔——原來你是——請進請進。」女孩突然抬起頭來笑著說。「因為你比我想像的年輕太多了，所以我一直沒想到。」女孩吃吃的笑著。一進入店內，發現店裡已經沒什麼空位了，幾乎已經坐滿了，這裡生意真的很好。『這個時段會不會妨礙你們做生意，如果現在不方便，我可以晚點在來沒關係。』「不會啦，中午吃飯時間已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客人會比較少一點，你先坐，要不要喝點什麼？」女孩將我帶到了吧檯旁邊的一個兩人坐的位置。『不用麻煩了！』我急忙搖搖手。「那——我隨便倒囉？」女孩微笑著，走進了吧檯。我將手邊的資料輕放在桌上，環顧著四周的環境。這家義式餐廳的大小其實不大，從一樓這樣看來，大約只有十坪左右。不過店內佈置的很有南洋的風味，像剛進門的前院，相信就下了很多的巧思，店內不管是牆壁、柱子、桌子、椅子、擺飾……等，都有著自我的風格。女孩在吧檯拿了一個杯子，倒了杯紅茶，走向了我。「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是來用餐的客人呢。」女孩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不會，是我沒有一開始就表明身份。』我急忙搖著頭。「紅茶。」女孩先放了個杯墊在我右前方，接著小心翼翼的將杯子給放下。「你好，我是這家店的店長。」女孩從上衣右側的口袋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我。『你好——』我急忙起身接過名片。我仔細的看著名片，名片樣式相當的簡單，沒有太多的花樣。上頭印著她的名字：陳庭。陳庭，這女孩的名字很特別，只有兩個字。『你這家店要整修阿？』我再將視線環繞著店內打轉一圈。「恩——」陳庭點點頭，輕輕拉開椅子，在我面前坐了下來。『可是我覺得店內的設計、裝潢，都還相當不錯，應該沒有要整修的必要吧？』以我目前看來，還看不出有哪裡需要重新修建的。不管是格局或牆面、裝潢，都還是相當新穎。「恩？」陳庭先是一愣，接著露出了笑容。「嘻——」陳庭聽我這麼一說，摀著嘴笑著。『怎麼？』看到她的反應，我急忙問著。「哪有像你這樣的人，你接工作應該不會賺錢。」陳庭很直接的說著，還是用著很肯定的語氣。『呃——怎麼說？』經她這麼一說，好像是這樣。「已經有幾家的廠商、設計師跟我接洽過了，你是最特別的。」「廠商通常都是拿一堆資料、建材來讓我選，然後建議哪邊要改掉，哪邊要重弄，因為做越多，相對的利潤會越高。」陳庭解釋著。『這是當然的，但站在我的立場，我還是覺得沒必要花的錢就省下來，如果你請我來幫忙，我還讓你花很多冤枉錢，那你還請我做什麼呢？』在工作這方面，我有我堅持的理念，不想隨波逐流。「所以我說的很準吧。」陳庭又吃吃的笑著。『恩——真的不怎麼賺錢。』我尷尬的點了點頭。「嘻——言歸正傳，來——我帶你走一圈，我把我要整修的部分跟你說，順便告訴你我想改成怎樣，你在幫我評估看看，給我點意見。」語閉，陳庭起了身。我點了點頭，拿著桌上的記事本，跟著陳庭的腳步走著。我很喜歡這裡的燈光、擺設、還有它的美食、音樂，甚至是這裡的氣味。我踏入裡頭，準備將這裡變成一間，更完美的世外桃源。這是故事的開始，伴隨著鋼琴的輕音樂，這是一個浪漫的開始。 ( 2 ) 美食、香味。文字、音樂。這是一場充滿詩意的饗宴。陳庭這個女孩給人一種很清新的感覺，她有著一雙明亮的雙眼，臉頰上還有著迷人的酒窩，她說話時的神情總是很有自信、朝氣，常常笑口常開，彷彿隨時隨地都保持著好心情。連在她身旁，都能感受到那愉悅的心情，也跟著開心起來。遇見了陳庭，讓我的腦海裡，想到了另一個人，她總是傻傻的笑著，常常做些無厘頭的傻事，她很天真、活潑，在她身邊，我總會被她的笑容感染，變的我也很愛笑，心情也很愉悅。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叫做妡婕。看見陳庭，彷彿看見了妡婕的身影。「在想什麼？想的很入神喔！」陳庭輕輕的拍著我的肩膀。『阿——不好意思。』我突然驚醒，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廚房這裡的格局要改變一下……」陳庭仔細的說著哪裡要施作，要怎麼作，想要換些哪些材料。我拿起筆開始一一的紀錄著，也跟廚房的主廚稍微討論了一下她的烹飪習慣，和她有什麼需求。看完了廚房又到了二樓，陳庭告訴了我，她要將所有的窗戶都換掉，舊式的窗戶，是用木頭釘製的，時間久了木頭都變形了，有好幾扇都已經打不開了。「我很怕我用力的推開窗戶，窗扇會整扇往下掉呢！」陳庭吐吐舌頭，露出了俏皮的神情。『呃——有這麼嚴重嗎？』我嘗試著打開其中一扇窗戶，的確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推開，而且窗扇上的活葉也已經生鏽變形。的確是搖搖欲墜。「我說的沒錯吧！」『恩——推太用力有可能會掉下去喔。如果哪天掉下去K到客人，還真的挺不妙的。』我點著頭。「那我可能要送那位幸運兒整年的免費餐卷了。」陳庭逗趣的說著。「還有廁所也都要大修改。」陳庭搖著頭，似乎對目前的廁所相當不滿意。另外屋頂以前是以木作施作，最上層在蓋上塑膠蓋版，經過了十幾年，塑膠老化破損，已經產生漏水的問題。「我前幾年就已經找過廠商將破洞給補了起來，可是還是沒有辦法防止漏水這個問題，真的很討厭。」陳庭皺著眉頭，無奈的聳聳肩。『這已經很久了，木頭支架很多都已經腐朽了，再加上蓋版老化，這在怎麼修補也是有限。』我仔細的觀察著它的結構，它是使用大約十幾公分四方的木條當作支架，在支架上頭鋪上一層六分夾板，夾板上頭在依序鋪設塑膠蓋版，現在已經沒人在做這種屋頂了。看完了屋頂，我們又回到了一樓，走到庭院，陳庭告訴了我，她想將圍牆做個修改，也想在庭院裡的兩側做幾個花台。我一一的仔細紀錄後，稍作評估，也丈量了幾個簡單的尺寸。『大概這些嘛，那我回去整理一下，過幾天再來跟你討論。』我闔上筆記本。「恩，就麻煩你了。」『那……過幾天……我們要約什麼時間你比較方便呢？』生意這麼好，工作應該挺忙碌的。陳庭先是望著牆壁上的月曆，稍微思考了一下。「都可以，不然我們就約下星期一早上十一點。」『十一點？中午用餐時間你們不是很忙嗎？』「嘻——我們星期一公休呢！」陳庭微笑的指著門口掛的牌子，上頭正寫著星期一公休。『恩。』我點點頭。喝完了紅茶，我跟陳庭到了別，便離開了這家餐廳。在離開了餐廳後，開著車繞出了綠園道，穿越了市區，開了四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回到了我住的地方。一回到家，我便開始整理資料，將一些資料分類整理，再做些細項的分析後，將這些項目數據一一的鍵入電腦。就當我忙到一半時，我的手機響起。「喂——大忙人。」是介紹我工作的那個朋友，阿哲。『阿哲——』「今天過去餐廳談的如何阿？」他關心著今天的狀況。『還好阿，我已經大概知道她要做的部分。過兩天我再跟她討論一下細節，再簡單的跟她報個價。最後就看她要給誰做了。』「陳庭如何阿？」阿哲用著有點詭異的口吻問著。『什麼？』我有不懂他的問題。「我是指陳庭這個人你覺得如何。」阿哲解釋著他問的問題。『呃——她很和善人也不錯阿。幹麻突然問這個？』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呵——沒事沒事……」阿哲笑的有點詭異。『我是去看工作，你當我是去相親的阿。』「就是兄弟才安排你去相……阿不是啦！是去談工作的。」『切——你到底是打什麼鬼主意？』以我認識阿哲這麼多年了，每當他話中有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要倒大霉了。「沒事……那你先忙了。」我還來不及回話，阿哲就將電話給掛上。『呼——這傢伙不知道又再出什麼餿主意了。』我搖搖頭，將手機放到一旁，盯著電腦螢幕，打算接續著工作。原本工作的思緒給打亂後，要將注意力再拉回到工作上頭，真的很不容易，看著電腦竟然發起呆來。索性在鍵盤上亂按了幾個鍵後，便停下工作，起身走走。『呼——工作——工作——事情不做，腦子胡亂想些什麼！』我拍拍自己的腦袋，試圖想讓自己清醒點。突然腦中傳出了一個聲音。「陳庭——這個人你覺得如何？」是阿哲剛剛的那句話。陳庭…… 該死的阿哲，明天我一定要給他一記過肩摔，再來記霸王肩。 ( 3 ) 每個人都有段最美好的回憶。當然，也會有一個畫面…… 是最難過的。「已經太晚了……」妡婕低著頭說著。我站在她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我雙手緊握著拳，全身發著抖，我的腦袋無法思考，甚至我連自己是誰都快忘記了，我只知道……我的雙眼流著淚。一滴又一滴。我只知道，一切都太晚了。是我該離開了。離開她的世界，不再打擾。我帥氣的擦乾淚水，微笑著。我知道我的笑容很僵，甚是說是怪異，那種邊笑邊發抖、邊掉淚的詭異表情，搞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表情是代表著笑容。我轉過身，只留下了一句goodbye，就大步離去。走在街頭，我的淚水沒有停過。回到了住的地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我連燈都不敢開，我深怕我一開燈，我會看到自己的淚水，和那不爭氣的自己。我突然驚醒過來，又是夢。我伸出手，碰觸臉頰，還依稀感覺的出來，是淚痕。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在睡覺的時候落淚。每當我想起了妡婕，那個晚上我就鐵定睡不好。看著牆壁的時鐘，現在才凌晨四點多。我伸了個懶腰，去洗了把臉，把剛剛夢裡的淚給洗掉。有些回憶，任我怎麼洗都洗不掉。沖了杯咖啡，便走進工作室，打開電腦，打算將剩餘的工作給完成。將餐廳要修改的項目列出來後，我便一一的做了工料分析，再將每個項目的數量給填上，這樣一份簡單的報價單就完成了。接著再打開繪圖軟體將餐廳的平面圖給畫了出來，再要施工的地方給標註尺寸、材料，將平面圖完成後，內業工作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就等星期一跟陳庭討論細節，如果沒問題就可以開始動工了。『呼——』完成了初步的規劃工作，也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這時候電話響了，我拿起手機，是阿哲。「喂——工作狂，還再睡阿。」『不好意思呢！我四點多就起來了。』我喝了口已經冷掉的咖啡。味道有點苦澀。是該趁熱喝的。「呃——你沒事吧？」聽我這麼一說，阿哲瞬間口氣變了。『我沒事……』我知道阿哲再想什麼，所以我急忙的回應著。「上次送你去醫院，你也是說你沒事……」『都過去了。』我的語氣有點沉重，是往事又影響了我的心情嗎？原來傷心的過往，不只會讓人變的沉悶。連說起話的語氣，也會跟著沉重，彷彿每一字一句，從口中說出，便重的掉到地上。「要不要吃早餐？順便晚點跟我一起去挑電腦。」『恩——好阿，那……三十分鐘後，老地方見了。』掛上了電話，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工作室。換了簡單的衣服，就出門了。出了門，我並沒有開車，我選擇用走的方式，慢慢的走到市場附近的那家早餐店。我大約走了十幾二十分鐘，到了那家早餐店時，阿哲早就已經到了。「阿盛，這邊——」阿哲看到了我，打著招呼。『你已經吃一半了阿！』我坐了下來。「你太慢了，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吃完了。」『我用走的，所以慢了點。』拿起豬排蛋三明治，咬了一口。『還是以前學校的比較好吃。』咬了一口後，我還是習慣性的說著。可能是我說的有點大聲，老闆拿著鏟子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別嫌了，也只有這家豬排蛋三明治的味道……最相似了。」阿哲放下報紙，看了我一眼。『也對……』我很同意阿哲的說法。「而且你要是再嫌，小心待會老闆會送你幾片蘿蔔糕跟蛋餅。」阿哲對著我使使眼色。『今天是週年慶嗎？不然怎麼有送東西。』我回過頭看著大門，門口並沒有掛著什麼送東西的廣告布簾。「你的神經真的夠大條的……」阿哲舉著雙手，做勢投降。『怎麼？』「你一定要看到早餐飛到你頭上，才知道我再說什麼嗎？」阿哲無奈的說著。『我真的聽不懂咩——』真的是我的理解能力太差了嗎？一直到有一天，我一個人去吃早餐，結賬的時候，老闆遞了張紙條給我。我一打開，看到裡面的文字，才知道原來阿哲要跟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上頭寫著：先生，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我的豬排蛋三明治哪裡需要改進？原來，我每次抱怨還是學校的好吃，老闆都有聽見。我真的是白目到極點了，真的有夠糗的。只要加上夢幻兩個字，鐵定會變的更好吃。我對著自己說著。『你的電腦不是才買沒幾年？這麼快就有問題了阿？』我記得上次陪阿哲去挑電腦，應該只是一年前的事。「沒有阿，還好好的。」『那幹麻買新的？錢太多阿——』我白了阿哲一眼。「反正你跟我去選電腦就對了。」『喔。』我低下頭，繼續努力的吃著我的三明治。看到豬排蛋三明治，我完全將昨天晚上發誓要將阿哲過肩摔的事給忘的一乾二淨了。「陳庭那邊的工作做的怎樣了？」阿哲放下手邊的報紙，將它一一的折好、疊好。『陳……庭……她人不錯阿。』我將喉嚨的三明治吞下說著。「啥——？」阿哲聽我一說，愣了好幾秒。「哈——」接著用手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笑的很誇張的那種。『......』我愣愣的看著阿哲。『怎麼？你不是問……』「恩——」阿哲邊笑邊點著頭。『恩——個屁阿！』「有人談戀愛了。」『……』「恩——」『恩——個屁阿！』「有人發春夢了。」『……』「恩——」『再恩——我就送你一記過肩摔。』我狠狠的瞪了阿哲一眼。「呵——開玩笑的啦，走啦！買電腦了。」阿哲急忙的站了起來。走在路上，阿哲突然開口說著。「阿盛……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妡婕嗎？」聽到阿哲這句話，我愣愣的站在原地，沒有說出任何的一句話。而阿哲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的往前走著。「是該重新開始了。」阿哲在距離我十幾公尺遠的前方，說著。如果在我的生命裡，沒有遇見阿哲這個朋友。我可能早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阿哲，你說的沒錯。『真的是該重新開始了。』這一次，我對著我自己說著。 ( 4 ) 緣分真的很奇妙，可以將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給放在一起。如果在我的生命裡，沒有遇見阿哲這個朋友。那我會變成怎樣的一個人呢？在我大一那年，我遇見了阿哲，那樣不經意的一個開始。卻是讓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在我大學的時候，那時候手機才剛開始流行，那時候有手機是很炫的一件事。我記得當時有一則廣告相當紅，是金城武代言的手機，那支手機最特別的功能，是可以用聲控撥號。廣告中的金城武對著手機說『拉麵』，手機變自動撥到外送的店家，如果沒記錯，那支手機好像是Sony Ericsson T28。而當時的我，依舊是使用著電話卡，跟人家排著公共電話。下了課，如果還早，我會到學校的電算中心上網，找找報告的資料，順便看看一些新的訊息。沒錯，那時候的我，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宿舍裡只有一張床、一個桌子和一個衣櫥。有一天，下了課，我依舊到了電算中心打發下午的空堂時間。就當我在瀏覽網頁的時候，我座位隔壁發出了怪異的聲響。我好奇的轉過頭看著，一個穿著白色條紋襯衫的男同學，正用他的手猛按著光碟機退片按鍵，看沒反應便開始搖著電腦主機，嘴裡還念念有詞。我很好奇的盯著他看，想看他到底想做什麼。他努力了半天，光碟機始終沒有反應，他停了一下動作，突然拿起包包東翻西找，彷彿想到了什麼方法似的。「嘿——」他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而他的右手多了一支小型的螺絲起子。怎麼會有人隨身帶那種東西的？看他的動作跟神情，我不難猜到他的想法，急忙阻止。『喂！同學，你該不會要用那個東西把光碟機撬開吧？』「怎麼？不行嗎！」他瞪了我一眼。「我有重要的光碟在裡面，它不環我，我當然撬開他阿。」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呃——』『我幫你開啦，你別激動。』我翻了翻包包，從一份講義上頭取下了一個迴紋針，將迴紋針扳開，折成針狀。『下次打不開，只要拿尖銳的東西往這個洞一戳，它就跑出來了。』我指著光碟機上頭的那個小洞。「哦——」他似懂非懂的看著我。我拿著迴紋針戳了一下光碟機的強制開啟孔，卡啦一聲，光碟機跑出來了四分之一，我伸出手輕輕的將它給拉了出來，取出了裡頭的光碟片，是一張水藍片，上頭沒有任何的文字、圖案。『你的——』我遞給了他。「謝謝——」他小心翼翼的接過手，輕聲的道了謝。接著我坐回我的位置，繼續上網找著我要的資料。而他總算安靜的使用著電腦了。其實我很好奇那張空白光碟裡頭到底是什麼？盜版CD？那我該去檢舉他，因為我們要支持正版。 A……B…….C…….教學光碟？應該沒人會拿那種東西來學校電算中心撥放給自己看。或者裡頭錄著一首他自己唱的歌，是要送給他想告白的對象。當我一回過神時，一旁的那個同學早已經離開了電算中心。這個要撬學校電腦的暴力同學，就是阿哲。而我跟他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這樣的場合。那片光碟有著他的故事，一直到大學畢業，我才知道—— 阿哲把那張光碟看的跟他的生命一樣重要。是一段他藏在最內心深處的故事。第二次遇到阿哲，是光碟事件後的兩個多月了。那一天是阿哲主動來找我。「欸！你懂不懂這個鬼東西？」他突然拍拍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起初我還想不出他是誰，過了好幾秒我才在我的腦中搜尋到他的臉孔。『喔......是你阿，有點暴力傾向的那個同學。』我一時說溜了嘴。「什麼？」『沒事……我是說：有什麼問題？』我承認有點轉的太勉強了。「這個……」他指了指我身後的電腦。我轉過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正在寫程式語言的作業。『喔——C++阿，我看著他桌上的課本。』我起身走到他的位置前。「這鬼東西到底是要幹嘛的？一堆指令麻煩死了。」『呵——程式語言跟微積分有得拼。』我幽默的說著。「什麼？」『一樣令人痛恨阿。』「呵——的確。」他有所體認的點著頭。工學院的學生最恨的，大概就是工程數學跟程式語言了。我將裡頭一些錯誤的語法修正後，表單順利的跑出正確的數字。『好了，這幾個地方修改一下，迴圈就正確了。』我指了幾個修改的地方。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謝謝——」「你電腦很厲害耶。」『呵——不是！是剛好這個題目我做過。』我也修過這個老師的課。「欸——我請你去吃飯。」『呃——不用啦！』我搖搖手。「你幫我很多忙耶！」『我只是拿迴紋針戳一下而已，沒有偉大到要你請吃飯。』「你那戳一下，可是我人生的一大步耶。阿母思撞說的。」他用著怪異的口音說著。『呵——』「走啦！」『喔——』就這樣，我跟阿哲變成了朋友。一支迴紋針，一張光碟。一本C++，一句阿姆斯壯說過的話。我遇見了，我一生最好的好朋友。當年的我們遇見你們，是一種很深的緣分。我們的人生路程在此交叉，認識了彼此。也許下一秒，我們會各自朝著另一個方向前行。雖然分離了，不過至少我們曾經在一起過。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段往事，我都會不自覺的傻笑著。還是學生的時候，做過太多的蠢事。有時候還不能理解，為什麼那時候的自己，會有那麼多奇怪的想法、動作。那股沒來由的衝勁，那種耗不盡的電力，到底從何而來？原來，那就是年輕。 ( 5 ) 走著走著，想起了我跟阿哲第一次的相遇，我笑了。我突然的開口問著阿哲。『阿哲，你還記得嗎？升大二那年，我搬離學校宿舍的那一天。』「喔——把你疊在電梯裡的那次阿。」阿哲抬起頭想了想，回答著我。『對阿，你這死王八蛋。』「拜託，都六年了，你真愛記仇耶。」『呵——』我笑了。『是阿……六年了……』我收起笑容，靜靜的走著。阿哲沒有回過頭，他只是默默的往前走著。六年前的那一天，也是我跟妡婕、小靜相遇的那天。「怎麼會突然想到那一天的事？」阿哲回過頭看了我一眼，問著我剛剛的話題。『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那時候的我們，很好笑呢。』那時候的我們，真的很白痴。「恩——」阿哲點點頭。我沒有說實話，其實……我是想起了妡婕。雖然我沒有說出口，不過阿哲一直都知道。『對了，你上次那台電腦不是才買一年多而已？』「對阿。」『那幹麻再買新的電腦？舊的有問題阿？』「我送人了。」阿哲很隨性的說著。『呃——送誰阿？』「家扶中心，上星期我經過我家附近的那個家扶中心，他的門口貼著缺電腦，我就搬去給他們了。」阿哲簡單的描述著。『呃——』的確是阿哲的風格，做任何事都是很阿沙力，直接了當，絕不拖泥帶水。『你還是沒變呢！那樣大剌剌的個性，還有那顆善良的心。』「你也沒變阿，老是愁眉苦臉。」『這算讚美嗎？』「不是，是叫你要開心點。」『切——』我伸出腳踢了阿哲幾腳。「說真的，你覺得陳庭這女孩子怎麼樣？」阿哲用著八卦的口吻問著。『很不錯阿，很健談的女孩子。』「據我所知，她沒有男朋友喔，如果喜歡要把握喔。」『哇勒——我們才見過一次面，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你乾脆叫我下次去就直接提親了。』「哈——我是不反對啦。」『對了？你怎麼會認識陳庭？』「之前我們不是常常去那邊辦聚會，都是我接洽的，就認識了。」阿哲簡單的描述著。『這樣說也對，我們好像去那辦過四五次同學會了。』經他一說我才慢慢的想起，好像同學會都辦在那。那為什麼之前我對陳庭完全沒有印象呢？「上星期去吃飯，剛好她跟我聊到說她想將店裡整修，我就把你介紹給她了。」『喔——原來是這樣。』「身邊只有你再做這一行，我不介紹你，那我介紹誰阿？」『那我是不是該好好的請你吃頓飯，感謝你介紹工作給我。』「那當然要，我可是大力推薦你耶，說你是留法的名設計師，台北知名的星空廣場，就是你設計的作品呢。」『……』果然，只要是經過阿哲的嘴巴說出口，準沒好事。難怪當陳庭看見我的名片時，愣了好一陣子才懂我的來意。難怪她會說我看起來，比她想像的年輕太多了。經阿哲這麼一說，我才明白，她的反應。『你乾脆說台北101的設計圖、淡水漁人碼頭的情人橋、東海大學裡的路思義教堂，都是我在夢中，構思出來的好了。』「喂——我們說話是要憑良心的，不可以胡說八道。」阿哲回過頭看了我一眼，一臉正經的說著。『我哪時候留法了？我連飛機都沒搭過，金門、馬祖都沒去過了，還去法國巴黎勒！』『還有——還有——台北什麼時候有星空廣場了？憑良心的勒！』我往阿哲的頭上狠狠的巴了下去。「所以我才說你要好好的請我吃頓飯咩——我可是冒著被雷劈的危險，幫你美言幾句。」阿哲揉著他的後腦杓。美言幾句？是謊言幾句吧！『跟你在一起，我遲早會下地獄。』「這樣比較有伴嘛。」『$O&XX&』消音處理。『阿哲……』「怎麼？」『如果能夠時光倒流，我好想回去大家相遇的那一天。』「我可沒有哆啦A夢可以借給你。」「不過我倒是可以再把你疊在電梯裡面，讓你重溫舊夢一次。」『……』『你想死嗎？我可以成全你。』突然想起了很久不見的朋友，還有樓上的那個你。也想起了相遇時的畫面，那是一個很尷尬的畫面。為什麼會很尷尬？又是誰害我的？走在路上，想著想著，我決定還是先給阿哲一拳再說。 ( 6 ) 永遠忘不了，我們相遇的那一天，我、阿哲、妡婕，還有小靜。會相遇，都是阿哲這個王八蛋的關係。是在我升大二那一年。「阿盛，二年級就不能住校了喔，你有沒有想要在哪租房子阿？」在回宿舍的途中，阿哲突然開口說著。『呃——我怎麼完全都不知道這件事？』我有點錯愕。「啥咪——你連這個都不清楚阿。」阿哲用著很誇張的語氣說著，還巴了我的頭一下。『又沒人告訴我。』我摸著自己的頭說著。「拜託，你是眼睛瞎了嗎？」『……』我承認，我是瞎了。宿舍門口的電動門上頭，很清楚的貼著公告：「請即將升上三年級的同學於六月月二十五日前，將所有屬於個人物品搬離宿舍，以利作業。」而且字體還不是普通的大。『這是剛剛才貼的吧。』這麼大的一張，我怎麼可能沒看見。「至少貼三個月了啦！」阿哲又巴了我一下。「拜託，我沒住宿舍我都知道了。」阿哲是高雄人，所以他住家裡。『今天幾號？』我愣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剛考完期末考，應該是二十三號吧！」『哇靠——剩兩天，要去哪找住的？』聽到二十三這個數字時，我跳了起來。「……你的反應真的慢半拍耶。」就這樣，很匆忙的在學校附近找了棟學生宿舍，便租了下來。『房東還真摳門，遇到窮學生還不算便宜點。』我開始算著我郵局裡的帳戶，還剩下多少錢？繳完學費後，還有多少錢可以繳房租呢？「俗又大碗的早就被租光了，還輪的到你這個瞎子阿。」『都被你巴兩次頭了，你還提這件事。』我白了阿哲一眼。「有的住就偷笑了，快回宿舍收東西啦。」阿哲催促著。『喔——』我承認，我真的有點少了根筋。其實我跟阿哲是兩種不同的人，如果用線條來比喻，阿哲是那種直線條的人，直來直往，說話直接、落落大方、思緒清晰。而我剛好想反，我是彎彎曲曲的曲線，有時候神經很大條，說任何話前總是想太多，所以老是在發呆。如果阿哲是太陽，那我就是月亮。我們是迥然不同的對比。就是因為個性相異，我們卻互補成了最好的朋友。在阿哲的幫忙下，我在一天內搬光了所有的行囊。「你幹嘛沒事東西那麼多？」阿哲再跑第六趟的時候問著。『可是我記得……我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只帶了一個小包包阿。』就是這樣，人往往要離開一個地方的時候，才會明白自己在無形生活中，留下了多少行囊、回憶。有些回憶，不管怎麼打包，都還是無法帶走。我們一一的將所有東西搬上電梯，而我早已經被堆在電梯的最角落。『阿哲，這樣我出不去了。』我完完全全的被堆在電梯的一個角落裡，動彈不得。「等一下我先搬開兩個箱子，你就出的來了，你緊張什麼？」阿哲一派輕鬆的說著。『喔——』「你們要上樓嗎？」阿哲突然回過頭問著。有兩個女孩子從外頭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微笑著點點頭。「那你們先請進。」阿哲讓開了電梯門。「那他怎麼辦？」其中一個女孩指著電梯裡的我。「哈——沒關係，只要你們記得幫他按一樓，讓他回來就好。」阿哲露出了太陽般的笑容。如果角色對調，我也會露出太陽般的笑容。『喂——』死阿哲。那兩個女孩向阿哲點點頭，便進了電梯，按了九樓。九樓，是住在我樓上的女孩。進電梯後，他們不時的回頭笑著。而我只能尷尬的傻笑著。如果可以挖個洞，我真想把自己給埋起來。「你要搬到幾樓阿？」其中一個女孩問著。『呃——八樓。』我先是愣了一下，才急忙回道。「八樓阿——」她伸出手，輕輕按下了八樓。「我先幫你搬開，讓你有辦法出來。」女孩開始看著一堆塞滿滿的箱子，想找個比較輕的來挪開。『不用麻煩啦，等一下幫我按一樓就好了，我朋友會幫我搬啦。』「嘻——如果我是你朋友，我鐵定會整你，讓你關在電梯裡上上下下十幾趟。」女孩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呃——』阿哲的確有可能會幹這種事。八樓到了，電梯門打開了。「那你是要我幫你挪開讓你出來，你把東西搬一搬，還是要我幫你按一樓呢？」「妡婕——他很可憐了，你別逗他了啦！」她的另一個朋友說著。「呵——好啦！小靜你先按著電梯喔。」「恩。」女孩先移開右邊最上面的箱子，在將一疊的書本一一的拿了起來。挪出了空間後，我踩著下面的箱子，爬了出來。『謝謝——』我有點狼狽的笑著。「不客氣。」女孩走出電梯，挪出了空間。而我趕緊將東西一一的搬出電梯。「好了，我會幫你朋友按一樓的。嘻——」女孩笑的很甜，又帶了點俏皮的神情。大約五分鐘後，阿哲坐著電梯上了樓。「哇賽！我故意把你疊在裡頭，你還能鑽出來，在下佩服佩服。」果然，樓上那個女孩說的沒錯。『殺千刀的，你知道剛剛有多尷尬嗎？納命來。』我用鎖喉功勒著阿哲的脖子。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又開了，是剛剛那個女孩。「呃——你們在幹麻阿？」她走出電梯，看見我們這怪異的景象，愣了一下。『呵——我們在培養感情。』我傻笑著。「可是我看他好像快斷氣了。」女孩指了指臉色鐵青的阿哲。『不會，他有練過龜息大法，死不了的。』我傻笑著。「呃——那你們慢慢培養感情，我把資料放這邊，你有空看一下。」女孩又進了電梯，揮手示意再見。『掰掰。』我急忙回應著。電梯門關上後，我放開了阿哲。「龜……息大法勒，你們要是……再多聊幾句，我就……安息了。」阿哲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疑——不對——」阿哲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跳了起來。『幹麻？』「你這小子，才幾分鐘的時間，你就跟她那麼熟了喔。」『哪有。』「真是惦惦吃三碗公的飯。」阿哲又走近了一點，打量著我。『你真的想安息嗎？』我狠狠的瞪了阿哲一眼。「呃——我們還是快點搬東西吧。」這是我跟妡婕的第一次相遇。她住在樓上，是一個很特別、很熱心的女孩。 ( 7 ) 一個學期的結束，緊接而來的，是做夢想到都會笑的—— 暑假。雖然已經開始放暑假了，學校也停課了。不過我還是留在高雄，沒有回到台中。『阿哲，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打工阿。』我打了電話給阿哲。「我喔，可是我只有這個星期有空，七、八月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是喔……那你還會回來嗎？』如果當年荊軻要去刺秦王的時候，我問了他這句話，那他就不會白白送死了。更不會有匕首捲在地圖裡的爛招式了。為什麼？因為匕首肯定會刺在我的背上。『是喔……那你還會回來嗎？』我說。「你是再說廢話嗎？」阿哲在電話那一端用力的吼著。『呵——』『開玩笑的啦，你要去什麼地方阿？』「秘密——」阿哲只是笑著，沒有說出口。阿哲每到寒、暑假都會消失，有時候連開學了，都還不見他的身影，打手機也都是未開機，我猜他可能是出國了。我每次問他，他總是笑笑的不回應我。暑假開始，我又開始了打工生活。「疑——你沒回家阿。」『嗨——』在電梯裡，我遇見了樓上的那個女孩，如果我沒記錯，她應該是叫做妡婕。『我要去打工。』我傻笑著。「賺生活費阿？」她好奇的問著。『恩——學費跟生活費。』「你連學費都要自己付？」她用著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對阿，我從高中開始都是自己打工賺學費呢。』「高中開始？哇——」她睜大了眼，看著我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彷彿見到了古代巨龍一般。現在這個時代，誰高中開始學費便要自己打工來繳？當時的我，根本就是快絕種的稀有動物了。「一定很辛苦厚——」她抿抿嘴說著。『習慣就不會了。』我一臉輕鬆的笑了笑。到了一樓，電梯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後，門緩緩的開啟了。我讓開身子，讓妡婕先走出去。『女仕優先。』我用手比了個「請」的手勢。「謝謝。」她點點頭，微笑著。出了電梯後，走在前頭的妡婕，突然回過頭問著我。「你在哪上班阿？」『阿……學校附近的誠品書店。』我愣了一會兒，才回答她的問題。「是喔，我也常常去那裡買書呢！」『真的嗎？』「對了，你考慮的怎樣了？」妡婕突然問著。『阿？什麼？』我愣愣的看著她。「我前天拿給你的那張單子阿？」妡婕用手比了個方形。『阿——』一聽她說出口，我突然驚醒過來。前天我勒著阿哲脖子的時候，她拿了張紙給我…… 「呃——看你的反應……該不會……你連看都沒有看吧？」我想我現在的臉上，一定寫著斗大的字樣：完——蛋——了—— 『真的很對不起，我……真的忘記看了。』我滿臉通紅的低著頭。真的糗大了，那張紙呢？不會是我昨天吃便當的時候，墊在便當盒底下的那張紙吧？如果是的話，那豈不是已經隨著空便當盒，丟到垃圾車了呢！「那……算了，當我沒問嚕。」妡婕聳聳肩微笑著，繼續往前走著。而我依舊愣在原地，在腦海裡抽絲剝繭，拼命的想找出那張單子在我腦中的殘影。那張紙最後一秒出現再哪一個畫面？紙上有沒有看到什麼關鍵字？妡婕走了幾步，回過了頭，看見我還愣在原地。「怎麼？你不走嗎？上班不會遲到嗎。」『我……我有東西忘了拿，我上樓一下。』丟下這句，我便匆匆忙忙的進入電梯。而妡婕皺了皺眉頭，回過頭繼續的往前走去。「真的是怪人。」妡婕搖著頭笑著。在電梯裡看著數字不斷的往上爬，我開始慢慢回想，想起阿哲，想起單子放在某個箱子的上頭，想起那箱子搬進去後的位置，我是否有將東西給拿出來整理？電梯一到八樓，我便衝了出去，急忙打開房間，開始找尋那張單子。『乾脆請她再印一張給我好了……不過這很不禮貌呢，沒看就算了，還弄丟了。』我開始自言自語著。我翻箱倒櫃，找了許久，最後我在幾個相疊的箱子裡，看到了那張紙。『呼——』我喘了口氣，拿著單子，將門關好，搭了電梯往下。在電梯裡，我仔細的看著內容。裡面大概的內容是寫著幾樣住在大樓裡的注意事項，還有是否需要社區網路。『原來她是要問我要不要申請網路阿。』我了解了她的問題。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妡婕是這棟學生宿舍的舍長。負責管理網路及整棟大樓的清潔、管理。至於她為什麼是舍長，還有她跟房東太太是什麼關係，這我就沒有多問了。走出電梯，妡婕居然還站在門口，沒有離開。「怎麼？東西拿好了嗎？」『疑——你怎麼還沒走？』「我只是想出去買個東西，不急阿。」「你該不會特地跑回八樓，拿我剛剛說的單子？」妡婕看著我手中的紙張。『恩——』我點點頭，尷尬的傻笑著。「果然被我猜到了……」『不好意思，我忘記了……』「你真的很有趣耶，都不考慮會不會遲到嗎？」妡婕舉起左手，將手腕上的手錶，轉向我眼前。『阿——對不起，我要先走了……我要遲到了……』聽到妡婕說到「遲到」兩個字，我才突然驚醒，急急忙忙的往前跑著。『對了……你剛剛問……』我回過頭，喊著。「你趕緊去上班吧，回來再告訴我就好了。」妡婕微笑回應著。這是我升大二暑假的第一天，我上班就遲到了。我知道店長肯定會用他那嚴厲的眼神，來回殺我數十次。讓我一整天都愧疚不安。不過看見樓上那女孩甜美的笑容，再殺我十次，我也甘願。 ( 8 ) 亂我兄弟者，殺無赦。——投名狀裡的經典對白。上班遲到者，殺無赦。——店長冷冷的說著。那天晚上下了班，回到了住的地方，我在房間裡猶豫掙扎了好久，最後我還是提起了勇氣，走上了九樓。一到了九樓，我走到了單子上頭寫的9-3門口。再幾次深呼吸後，我按下了電鈴。過了半晌，一個女孩打開了門，露出了半個臉，看著有點陌生的我。『你好……我……是樓下的……』該死，我竟然不自覺的發起抖來。「恩——我記得你，有什麼事嗎？」女孩點點頭。是那一天在電梯裡的另一個女孩，好像叫做小靜吧。『我……找另外一個……』叫什麼名字？我突然忘了。「妡婕嗎？」『對對——』我急忙點頭。「你等一下喔。」女孩回過頭，進了室內。而我傻傻的愣在原地，連我自己為什麼要來按電鈴都忘了。腦袋裡一片空白。「嗨——」妡婕走了出來，對著我打著招呼。『你好——』「今天上班有遲到嗎？」她關心的問著。『一點點，不過店長沒有說什麼。』「那你們店長人還不錯阿！」妡婕點著頭說著。『他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呃……我把剛剛的那句話收回。」『呵——』我們同時笑了出來。「怎麼？找我有事嗎？」『恩……我……』我突然忘記我要說什麼。「難道……你是來要小靜的電話。」妡婕用著調皮的眼神看著我，用手指了指室內。『小靜？』妡婕突來的一筆，我反應不過來，愣了愣。「對阿！她很漂亮厚——」『恩——』我點著頭，小靜很漂亮。「她還沒有男朋友喔，如果要追她要盡快把握機會喔。」『恩——』我點著頭，小靜當我女朋友。腦海中浮現了一個畫面，和小靜幸福的併肩而坐。『哇——沒有——我不是——』我跳了起來，急忙搖搖手。「真的嗎？」妡婕用著疑狐的眼神看著我。『沒有啦！我不是來要電話的啦。』我解釋著。小靜當我的女朋友？這個想法，光幻想都覺得太過奢侈。現在又不是在演美女與野獸、金剛。「呵——你的反應很好笑喔。」妡婕吃吃的笑了起來。『呃——』我總覺得自己的臉好熱。如果把小靜擺在我身旁，真的是委屈了小靜。「那張單子有看了嗎？」妡婕總算轉開了話題，讓我可以喘口氣了。『恩——』那一天，我跟妡婕站在門口聊了好一下子。她是一個落落大方的女生，對人也很熱心。她叫做妡婕，這個『妡』字音同『信』，是她告訴我，我才知道的。原來是這個『妡』字。很特別的名字，很特別的女孩。 ( 9 ) 你有著很特別的名字，而我們有著很特別的相遇。我們一起譜出一段很特別的故事，來獻給很特別的你。暑假很快的就過了一大半，而我也工作了一個多月了。剛開始會手忙腳亂，特別是新書來的時候，清點跟搬書，讓人忙到手軟。不過習慣了後，也就順手多了。其實在書店工作也不錯，炎熱的夏天，有清爽的冷氣可以吹，還有優美的音樂可以聽，真的是太完美了。每天跟書混在一起，也慢慢的覺得自己越來越有氣質跟深度。「你屁啦！」這句話，是阿哲回來後，對我說的話，所下的結論。還有一項收穫，是可以在這裡欣賞氣質美女……疑——那不是樓上的小靜嗎？在第三排櫃子前，我看見小靜正矗立在書架前翻閱著書籍。小靜長的真的很漂亮，是屬於很甜很甜的那一型，光用文字形容真的很難去描寫她的甜美，就很像……徐若宣那種的甜美。不過她沒有像妡婕那樣的活潑，她是比較文靜那一型的。就當我在那看的入神的時候，小靜突然抬起頭，和我四目相對。小靜看到我，對著我點點頭，微笑著。我急忙微笑回應著，接著又開始假裝忙碌。「會很忙嗎？」小靜竟然走向我，問著。『我……會……不會。』我到底是會不會說話。「呵——這樣是很忙的意思嗎？」小靜聽的一頭霧水。『不會啦！』我急忙的搖搖手。『我很閒啦！』我抓抓頭，燦爛的笑著。「嘻——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本書？」小靜遞給了我一張紙。上頭寫著書名，還有出版社的名字。『這本店裡可能沒有，我等一下幫你查一下，如果有的話我再幫你調貨。』是一本我沒見過的書名。「我找了很多家都找不到。」小靜無奈的皺著眉頭。『我會盡量幫你找，有好消息再跟你說。』「恩——謝謝你，妡婕有告訴過我，你叫做阿盛……對嗎？」『對，很高興認識你。』聽到她從口中說出我的名字，我很驚訝。「我也是。」小靜笑著，笑容非常的甜，比夏天的小玉西瓜還甜。「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先走了。」『恩——掰掰。』在小靜離開了店門口後，我還是站在原地傻笑著。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跟小靜對話著，就覺得心情特別愉悅。還有種小小的幸福感。「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說自己很閒……」突然從身後冒出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把我從幸福幻想中給敲醒。我慢慢的回過頭，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是店長。「還不趕快給我去忙！」店長對著我狂吼著。一看到店長那個想殺人的表情，我便一溜煙的跑了，急忙回到工作崗位，不敢再發呆、胡思亂想。我有沒有看錯？剛剛店長的嘴巴，噴出了火焰！ ( 10 ) 看到你的臉龐，我的心跳就會加快，臉的溫度也會急速上升。偶爾會不自覺的傻笑，可是我跟你才認識沒多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這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看著小靜寫的紙條： THE CIDER HOUSE RULES 心塵往事上班利用空檔，我用電腦查了一下小靜要找的書籍。的確店裡沒有這本書的存貨。『這本書早就已經賣完了。』打著電腦，我搖著頭，可能是因為之前進貨的數量並不多。不過秉持著，DHL使命必達的精神，我還是打了電話給出版社，詢問這本書籍是不是還有存貨。出版社接電話的是一個女服務員，她聽到書名的時候，也是愣了一下才回應著。「等一下喔，我查一下。」從電話中，我依稀可以聽見對方敲打鍵盤的聲音。「我可以幫你調貨看看，你需要幾本？」『我只要一本。』「那是送到……」『高雄市高醫誠品。』「恩，調到貨的話，我會把書寄過去。」『謝謝。』找到小靜要的書，我比她本人還開心呢。大約過了三天，書就送到誠品了。「心塵往事」這本書內容是寫什麼呢？為什麼這麼的吸引著小靜，其實我真的很好奇。書上頭還有著村上春樹、張大春的聯合推薦。想必這一定是一本值得閱讀的書。一直到後來，我自己也買了一本，才知道它是在寫一段沒有子女的父親，和沒有父親的兒子的故事。而我也是到了最後，才知道……原來小靜沒有父親。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書，偶爾會抬起頭看著藍天，發著呆。小靜，你是在想你父親嗎？心塵往事，原來——是屬於你的故事。下了班，我回到了宿舍，完全忘了工作的疲勞，便直接的到九樓，想盡快將書交給小靜，她應該很想要這本書很久了。能早一刻交到她手上，相信她會很開心。我按了電鈴。「咦——是你阿。」開門的是妡婕。『嗨，小靜在嗎？』「喔——你是來……」妡婕露出了詭異的神情。『不是啦！我不是來要電話的。』我猜的到妡婕想說什麼，急忙否認。「那你想不想要小靜的電話阿？」『想阿！』我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直接的回應了。該死—— 一說出口，我就知道不妙了，我中計了。「哈——」妡婕笑的彎著腰。『我——』我想我現在應該是滿臉通紅。妡婕總是喜歡逗我，遇到她我也只能舉起雙手投降。真的拿她沒輒。突然小靜的聲音從妡婕的身後傳來。「妡婕，你別逗他了。」小靜輕輕拉開了妡婕。原來——小靜一直在門後面，真的糗大了。剛剛應『想阿！』的聲音還那麼大聲。『呵——嗨——』我尷尬的傻笑著。除了傻笑，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你找我阿？」『你要找的是這本書嗎？』我將抱在胸前的那本書，遞給了小靜。「阿——真的找到了。」小靜很驚訝的看著書的封面。『是這本吧？』「恩——謝謝你。」小靜很開心的點點頭。『今天書送到了，想說早點拿給你。那……沒事了……我先下樓了。』我結結巴巴的把話說完，便急著想掉頭。我轉身，便進入了電梯裡。「喂——我錢還沒給你——」小靜在電梯門關上前叫住了我。『不用了啦！』我搖搖手，微笑著。直到電梯門關上，我才大大的喘了口氣。一到樓下，拿鑰匙要開門的時候，我的手竟然不自覺的顫抖。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遇到小靜就會有種窒息的感覺。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我不懂。妡婕笑瞇瞇的看著小靜。「你笑的很詭異喔？」小靜進了室內，回過頭對著妡婕說。「他不收你的錢耶！」「還是要拿給他啦。」小靜努努嘴說著。「我倒覺得，你該給他的，不是書錢。」妡婕用著很認真的口吻。「不然是什麼？」「是你的電話號碼啦！嘻——」妡婕吃吃的笑著。「喂——」小靜瞪了妡婕一眼。一點一滴，慢慢構築成了我們的友誼。哪天，我們可不可以一起跨越，那條朋友的界線。成為情人。 ( 11 ) 明明暑假是最長的假期，可是卻有種錯覺。總覺得昨天才放假，今天卻要開學了。明明期中考只有短短的一週，卻是度日如年。更討厭的是……期中考不是剛過，怎麼期末考又來了。開學後的第三天，阿哲回到了學校上課。『你總算出現啦！』已經兩個多月沒有看到阿哲了。「呵——這兩個月還好嗎？」阿哲放下包包，坐在我身旁。「吃過早餐了嗎？」阿哲將手中的袋子，放在我桌上。『夢幻的豬排蛋三明治阿。』是學校賣的豬排蛋三明治。「當然，我兩個多月沒吃了，我每天早上吃早餐，都再想這個三明治呢。」『呵——我吃飽了，我早上就買來吃了。排隊排很長呢。』「你吃過了阿。那我就自己吃兩個了。」阿哲取出一個三明治，咬上一口，臉上洋溢出著幸福的神情。阿哲是機電系的學生，而我是土木系的學生。我們的課幾乎都不一樣，除了一些共同科目、通識課程外，其他都不同。不過只要有空堂，阿哲便會到土木系來找我。有時候早上他會像今天一樣，帶著早餐來我的教室吃著，到了快上課的時候，他便會回到他們系上。『阿哲……你暑假到底都跑去哪阿？出國嗎？』我知道阿哲家裡其實蠻富裕的。他繼續咬著他的三明治，並沒有回應我的問題。『幹嘛，很神秘喔。』「對了，你打工還順利嗎？有沒有發生什麼事阿？」阿哲又使出了他的絕招，轉移話題。『呃——這樣轉不會太勉強嗎？』「還好吧，我覺得挺順的。」阿哲若無其事的裝死。『嘿——』我冷笑著。「你幹嘛？中煞嗎？」『你不說，我大概也猜的到了。』我露出了狡獪的笑容。「唷——不出兩個月，你的智商提升了不少喔。」『當然！』我很自豪的拍拍胸膛。「不過，想套我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阿哲還是一樣，一眼就看出來我在想什麼。『呃——』一針見血。我跟阿哲聊了很多暑假發生的事請，而他總是靜靜的聽著我說，偶爾會給我一些回應、一些笑容。而他暑假去了哪？做了哪些事，他也是一句話也沒有告訴我。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秘密，我想……那段時光，可能就是阿哲最想保存的秘密了。也許哪天，他會告訴我他的故事。「喔——那麼說，你很喜歡小靜阿。」我說了一半，阿哲突然的插了一句。『我哪有。』我急忙否認。「根據心理學專家的分析，當一個人急著否認的時候，就代表著有點心虛。」阿哲賊賊的笑著。『你這該死的傢伙……』面對阿哲，我就是無法偽裝自己。「要不要我幫忙阿？」『不要吧，你幫忙我從沒什麼好事會發生。』「那可不一定……」阿哲邪邪的笑著。『阿哲——』「恩？」『我這樣算喜歡小靜嗎？』其實我真的不懂，這樣的感覺是什麼？想到她的臉龐，我的心跳就會加快，臉的溫度也會慢慢的上升。偶爾會不自覺的傻笑，可是我跟小靜明明才認識沒多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阿哲突然的往我的頭給巴了下去。「連自己發春了還不知道，暈倒。」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又哭又笑，忐忑不安。下雨時，心情會特別不好。放晴時，會坐在窗邊發呆。想到她(他)的時候，會不自覺的傻笑。看偶像劇的時候，會幻想自己在那樣的場景裡奔跑。享受那一瞬間的浪漫。睡覺前，會開始喃喃言語。失眠時，腦中會出現你的臉龐。起床後，會先看看手機，有沒有你的訊息。到底怎樣才算是喜歡你？原來，就是…… 無時無刻的想起你，就是喜歡你。 ( 12 ) 星期一早上，我依照約定十一點來到了陳庭這。說的更精準點，其實我還提早了十五分鐘。我到了門口，前院的門是開著的，而陳庭正坐在庭院右側的板凳上，認真的翻閱著手中的書本。『嗨！』我輕撥小門上頭的鈴鐺，讓鈴鐺發出了幾聲鐺鐺的聲響。陳庭抬起頭來望向門口。「恩？你來了阿。」陳庭看到我站在門口，微笑著說道。她看看手中的錶。「你提早到了。」『恩——我習慣早到。』我最討厭遲到了。「坐阿——」陳庭拍了拍她左側的空位。『恩——』我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來。轉過頭，看見店門口，掛著close的牌子。她將放在一旁的書籤拿了起來，是一張很精緻的書籤，上頭還有著很特別的壓花點綴。她將書籤夾在書裡，將書給閤上。我看著她手中書本的封面，這是一本翻譯小說，書名是「在一起就好」。書的封面有著許多的色彩，給人一種內容也是同封面一樣五彩繽紛，相當豐富。「你喜歡看書嗎？」陳庭將書抱在胸前，看著我突然問著。『喜歡阿，不過我看書沒有太大的選擇性。』我幾乎什麼書都看，上至愛情文藝小說，下至科幻驚悚，每一種類型的小說我都看。「真的阿，那我跟你不一樣，我看書很挑呢！」陳庭笑著說。『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故事呢？浪漫、逗趣、科幻、靈異、偵探……』一個人喜歡什麼類型的書，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看了會感動的那種。」陳庭露出了感性的一面。『那我推薦你藤井樹的書，我蠻喜歡他的文章，看完都有種很深的感觸。』『他的故事有些畫面，可以讓人一直感動呢！』無庸置疑，藤井樹是一個好作者。「藤井樹的書我有看過，寫的還不錯。」陳庭有同感的說著。今天看了新聞，看到藤井樹捐了十萬塊的球具，送給經費不足的國小棒球隊。看了真的很感動，為善不落人後。嘿！藤井樹，你真的是個好傢伙！「走吧！進去裡面坐，我倒杯水給你。」陳庭起了身，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便往室內走去。而我也隨著她的步伐，進入室內。看著空盪盪、靜悄悄的餐廳，和上次客滿熱鬧的場景形成很強烈的對比。也呈現出另一種不同的風貌。原來——休假的時候，這裡任何一個角落，都是那樣的迷人。深深的吸引我佇立。找了個位置坐下後，陳庭倒了杯茶給我，顏色偏淡褐色，我喝了一口，是花茶。接著我便開始跟陳庭討論著改建的項目，跟我的建議及施做方法。我將資料遞給了她，開始逐一解釋細項…… 『這些單價都是現在的時價成本，這個改建工程我只幫你做管理，所以施工完成後，如果工程款項有多，我會全數退回。』我在最後一頁的成本控制上，做解釋著。「什麼？」陳庭聽我述說完畢，一臉驚訝的看著我。「那你賺什麼？」她很直接了當的說著。『我？這工期很短，大約一個月而已，你只要付我一個月的薪水就可以了。』「哪有人像你這樣談生意的，難怪賺不到錢！」陳庭搖著頭，直囔不行。『呃——』陳庭的反應讓我相當錯愕。我接洽過的客戶很多，不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喜歡殺價。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殺過價的商品，買起來就覺得特別痛快。所以同業都會故意將報價調高兩三成，讓業主有殺價、議價的空間。我很不喜歡這樣，所以我拿到的工作，往往利潤低的可憐，甚至虧錢。「你是有病阿？還是你熱心公益？」阿哲都會這樣的罵著我。不過我在我自己的人生上，還是有我的堅持。陳庭的反應，讓我相當訝異。我第一次遇見嫌太便宜的客戶。「不行、不行，重新來一次。」陳庭很認真的說著。『呃——』聽她說出這句話，我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呃什麼呃，重新報價一次。」陳庭就像老師一樣，相當的嚴厲。看著陳庭那認真的臉龐，讓我想起了小靜。在我決定離開小靜的那天，她也是一樣的表情。和陳庭現在認真的神情、使用口吻都相同。跟五年前的回憶，重疊著。不知道為什麼，遇見了你，就像是遇見了回憶一樣。 ( 13 ) 廚藝頂尖，煮出來的美食，吃過後往往令人讚嘆不絕。廚藝極差，煮出來的食物，吃過後絕對令人終生難忘。但兩者在我回憶裡，卻一樣的……令人懷念。我們大約討論了一個多小時，將許多的細節跟規劃都一一的檢討過了。「好了，差不多就這樣了。」陳庭起身伸伸懶腰。「要不要吃義大利麵。」她突然的問著。『恩？你們今天不是公休嗎？』「嘻——趁主廚不在，我才有機會到廚房阿。」陳庭露出了俏皮的臉孔。『呃——』聽她這麼一說，我有點錯愕。「你那什麼反應？你不知道我們主廚多凶阿。」『你不是店長嗎？』我總覺得店長應該是整家店，說話最大聲、最有權威的那一個。「如果沒有一個好的主廚，會有一家好的店嗎？」陳庭說著她經營多年的經驗。『恩——』這樣的說法的確沒錯。沒有一個好的主廚，就不會有一家好的餐廳。「所以平常我很少機會可以進到廚房的，不過她倒有教過我煮過義大利麵。」『那你應該也很會煮。』從事餐飲工作的人，廚藝一定不錯。「不過教了幾次後，她更加嚴重的警告我，不准進入廚房。」『呃——為什麼？』「因為她說我煮的義大利麵，像坨泡水的油麵。」陳庭聳聳肩說著。『呃——有這麼誇張嗎？』聽她這樣的比喻感覺有點可怕，就像是把普通的麵條，泡水泡成烏龍麵一樣。聽她這樣形容，其實我有點想跟她說我不餓。「你試試就知道了……」陳庭撩起袖子，走向後面的廚房。而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陳庭在廚房裡，先打開了熱水，在一個小鍋子裡裝了約八分滿的水，接著開著火讓它沸騰，接著她下了兩束的義大利麵，又加了點鹽巴跟橄欖油在水中。「這樣可以增加它的香氣。」陳庭回過頭對著我說著。接著她從冰箱取出了一些食材，等麵條熟後，撈起來瀝乾。接著便開火燒熱一旁的平底鍋，依序加入橄欖油、洋蔥、蝦子、蛤俐、水、白醬、白酒、羅勒等……各種食材到平底鍋，動作流利，有著大廚的架式。最後在加入剛剛燙熟的麵條拌炒，等水稍微收乾後，便完成了一道義大利麵。『整個流程真的很複雜，如果要我來煮，肯定是一團糟。』我看的眼花撩亂。陳庭聽我說後，微微的笑著，她很仔細的將麵條裝盤，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的細膩，每個步驟都不可馬虎。裝盤後，她在上頭灑了些起司粉，在放上一小片羅勒葉當擺盤。「完成了。」她將盤子的周圍用紙巾擦過後，開心的笑著。『看起來很棒呢！哪有你剛剛形容的那麼可怕。』從看她烹飪的每個動作、細節，其實不用吃就大概可以知道，這是一盤美味的料理。「要吃過才知道呢！」她吐吐舌頭說著。陳庭將盤子端到了剛剛的位置上。「你先吃。」她走回櫃檯，拿了副叉子遞給了我。我大口的吃了口義大利麵，濃郁的香味從我嘴裡化開，吞下喉嚨後，有股淡淡的清香從喉嚨散開來，是羅勒的香氣。『我覺得很好吃，真的！』我束起了大拇指。「真的嗎？」陳庭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在我吃過的義大利麵裡頭，這盤是最好吃的了。』「嘻——你真會說話，不過我煮的還是不夠道地，我們主廚煮的義大利麵，才是一絕呢！」「你要喝什麼？咖啡喝嗎？」陳庭走向吧檯。『都可以，謝謝。』『你不先吃飯嗎？』我用手，指了指盤子。「恩——我等等再吃。」陳庭開始動手煮著咖啡。陳庭的廚藝真的沒話說，煮出來的東西，非常的好吃。妡婕就完全相反。妡婕就是那種一進到廚房做菜，就會把廚房炸掉的那種人。突然想起了妡婕做菜的模樣，我笑了。不自覺，我又掉進了回憶裡。有些回憶，就是那樣的令人懷念。不管回顧多少次，依舊還是那樣的耐人尋味。 ( 14 ) 大二、大三兩年，是我最懷念的日子。遇見了你們，讓我的生活多采多姿。遇見了你們，讓我的回憶充滿歡笑。我還記得大一那年，有一天我在學校球場上打著球，遇到了一個學長，他的球技相當好，三對三鬥牛的時候只要有他的那隊，一定會獲勝。「到現在我還沒有看過他輸過。」跟我同隊的隊友說著。起初我覺得同隊的學長們有點誇大，球場上大家不是常說：球是圓的，比賽沒有絕對的。這句話是我在球場上的座右銘，但在我遇見這個學長後，我覺得這句話也是有例外的時候，而他就是這個例外。這個學長身高約莫一百七十五公分，身材略嫌太過單薄，這樣的體型打籃球其實挺吃虧的。他的外表有點酷酷的不愛說話，長的也很普通不是很帥，但也跟醜沒有關聯。不過和他打起球來，我就會不禁懷疑，球真的是圓的嗎？跟他打了好多場，一場都沒贏過，不管當天是四隊鬥牛、六隊鬥牛，結果都一樣。他們那隊可以一路贏下去，三隊都敗北、五隊也是一樣全部被殲滅。不管重複幾次、幾輪，我們都只有輪著被殲滅的份。大家最後給這個學長一個封號：大魔王。記得有一次猜拳，剛好跟一個堪稱南方不敗的球王分在同一組，當時的我開心的要死，因為終於有機會擊敗傳說中的大魔王，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一天。結果當天晚上，南方不敗被殲滅了十一次。輸第十次的時候，就想打退堂鼓了，不過想起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所以又拼了一場，結果就證明了，國父只是運氣好。我對這個大魔王學長印象相當深刻。一直到下學期我再選填社團的時候，在社團博覽會上遇見了那個學長我才知道，原來他是籃球隊的隊長。「要加入嗎？」他突然伸出大大的手郎爽的笑著，示意要和我握手。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也反射性的伸了出去，和他握著手。這一握，我便加入了籃球社。加入籃球社其實沒有像灌籃高手那樣的誇張，什麼要稱霸全國。其實只是一群喜愛打球的球友，一起聚在一起練球，一起切磋球技，一到了比賽的時候，隊長便會挑選十一名勇士來參賽，沒有獲選的也是跟平常一樣的打球。平常上完課，有空堂我便會去體育館打打球。至於阿哲就很不喜歡運動，我曾經問過阿哲要不要和我一起加入籃球社。不過阿哲完全不考慮。『要不要一起去打球？』我問著。「我不要，我討厭流汗那種感覺。」阿哲搖著頭。『呃——』哪有男生怕流汗的。「高雄夏天的陽光已經夠討厭了，還特地把自己弄得全身是汗。」阿哲猛搖著頭，無法認同。的確，高雄的夏天真的很難熬、很討厭。所以阿哲沒有跟我一起加入了籃球社，他最後選擇加入了吉他社。『你會彈吉他？』當他告訴我他加入吉他社的時候，我就是這個反應。「……」他白了我一眼。『你看起來，應該沒什麼音樂的天份。』「……」這次他直接巴了我的頭一下。『喂——你很沒禮貌耶。』我揉著頭，說著。「到底是誰沒有禮貌。」直到有一天，我在學校中庭，看見阿哲在那練吉他，我才知道，原來—— 阿哲真的有音樂的天份，而且彈起吉他行如流水，相當順手。撥出的每個音都是那樣的迷人。『真的帥呆了。』我說著。「當然——」阿哲一副理所當然的臉。「我大二就要把社長幹掉，奪下首席吉他手的位置。」他很有自信的說著。『什麼？首席吉他手？』現在學校怎麼都流行一些奇怪的頭銜。大魔王？南方不敗？首席吉他手？『你們社長很強嗎？』音樂的強弱、高低，怎麼比劃？我真的不太了解。「還沒有聽他彈過吉他，不過聽說很強。」阿哲停止彈奏，將吉他放在腳上，身體往後躺著。『那你幹的掉他嗎？』我蠻懷疑的。「當然。」阿哲信心滿滿。起初我不懂他哪來的信心，一直到後來我才慢慢的了解，原來阿哲他已經彈吉五六年了，而且從高中開始就是吉他社的社長。難怪看他按弦的手勢那麼的流暢，撥起弦那樣的帥氣。『如果輸了怎麼辦？』「不可能。」『如果輸了怎麼辦？』「我是最強的。」『如果輸了怎麼辦？』「……」阿哲轉過頭，瞪了我一眼，嘴角稍微動了一下，不過並沒有說出口。不過我知道，他想罵我白目。「如果我輸了，隨便你怎樣。」『你說的喔！你說的喔！哈——』我有種預感，阿哲將來會因為這句話後悔。我也跟著躺在中庭的場地上，大聲的笑著。能夠無憂無慮的徜徉在大地的懷抱。放聲大笑，不必拘束，這樣的生活，好懷念。 ( 15 ) 有一首新詩，名字叫『思念雨』。雖然這首詩沒有漂亮的排句。用詞也不是很華麗，不過那種思念的情緒，讀完後依然延綿不斷。彷彿身旁，正下起了場思念雨。有一天下午上完了課，收拾書本便離開了土木系館。我獨自走在校園裡，下午四點三十分的校園，相當的熱鬧，操場已經滿滿都是在運動的人了，有的跑步、有的打籃球、排球、羽毛球。可能是因為現在是冬天，有陽光的時候運動比較暖和、舒服，所以四點多就滿滿都是人了。如果換成了夏天，大家幾乎都要等到下午五點半左右才會開始運動，因為這樣才不會被太陽曬暈了。我來高雄讀書以前，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南部幾乎沒有冬天，一年下雨的天數，用十根手指頭數也數的出來，我聽完根本不相信，南北距離不過幾百公里，不可能差異那麼大。一直到我下了南部，我才驗證了這句話，是真的。『高雄有兩個太陽，曬死人不償命。而且只剩下夏季跟冬季兩季。』冬季還是寒流來的時候才會出現。現在換我告訴我身邊的朋友，而他們則是一臉：我聽你在唬爛的表情。穿過了操場，進入了工學院跟商學院中間的中庭，這個中庭將兩個學院隔開，中間有一條彎彎曲曲的人行步道，學生都稱之為愛情步道，因為有許多情侶都會在這散著步。也有許多社團會在這裡聚會、活動，阿哲他們吉他社，最常在一旁的涼亭那練吉他。再往大門的方向走，會穿過商學院的川廊。商學院一樓這個川廊其實很特別，兩側不像其他學院掛著醜醜的公佈欄，而是掛著兩面很大的鏡子，高大約有兩公尺半，長度七八公尺長，由六塊鏡子拼成，相當特別。學生經過鏡子的時候，都會站立在鏡子前整理一下儀容、髮型。這有可能是商學院學生會建議設置的，因為挺方便實用的。而這裡就常常有熱舞社的同學在這裡練舞。經過川廊，看見熱舞社的十幾個同學正在練舞，隨著音樂、節奏跳著，看著鏡子調整自己的動作跟協調性。他們很賣力的跳著，看見他們充滿活力，用力揮灑青春，我站在一旁佇立了一會兒，看著他們跳舞，也享受一下音樂，來放鬆今天上課的疲倦。「阿盛——」突然有人喊著我的名字，音量還不是普通的大。有很多人都往我這看了幾眼，好奇這個叫阿盛的人是誰。『妡婕——』妡婕突然出現在我身旁，我嚇了一跳。她的臉頰紅潤、髮稍也有點濕濕的，穿著著一件白色滾黃色邊的運動長褲，搭配一件白色中間有黑色英文字母的上衣，穿著相當輕便，原來她也是熱舞社的。『阿——你也是熱舞社的阿？』一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對阿，我很喜歡跳舞呢！」她舉起手撥撥劉海。「你下課啦！」『恩——對阿。』我點著頭。「厚——你在這裡看辣妹喔，喜歡哪一個我幫你介紹。」妡婕走近我一步，斜著頭凝視我的眼睛。『喂——我……我……沒有喔！』我急忙往後跳一步。「呵——你的反應很可愛耶！」妡婕吃吃的笑著。『你在練舞阿？』「恩，我每星期二到星期五下午，幾乎都會在這裡練舞。」妡婕開心的笑著。每次遇到她，她總是笑的很開心，總覺得自己也被她感染了，也開始喜歡笑著。妡婕就是那種很活潑、很有魅力的那種女孩。『吶——把汗擦擦吧，最近寒流來了，小心吹風感冒喔。』我從包包拿出一包面紙，遞給了她。妡婕先是一愣，才接過手，甜甜的笑著。「謝謝——」從那天開始，我下課經過商學院的時候，如果妡婕他們有在那邊練舞，我就會在那停留一段時間，看著妡婕跳舞、聊聊天。有時候，她也會和我一起走回宿舍。「要一起走嗎？」妡婕問著。『恩——好阿。』「那等我收一下東西。」語畢，妡婕便回過身，走回鏡子前拿著自己的包包還有書本。「走吧——」妡婕回到我面前說著。『要我幫你拿嗎？』我看她雙手抱著幾本厚重的書本。「不用啦！不好意思……」妡婕話說一半，我便將她手中的書給接過了手。「謝謝。」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我。『走吧！』我微笑著。我們並肩往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們沒有太多的對話，只是這樣靜靜的走著。『疑——他——』我們異口同聲的說了出口。「呵——我們真有默契阿。」我們同時笑了出來。「你先說。」『小靜沒跟你一起阿？』我問著。「阿哲呢？」妡婕也說著她想問的問題。我們真的很有默契，彼此對望，又笑了。『阿哲他今天要上到六點，好像補課。』「喔——」「小靜去社團忙一些事情。」『喔——她是什麼社團阿？』我總算股起勇氣，問了這個很久之前就想知道的問題。「小靜是校刊社的，你不知道嗎？」『我不知道耶！』「小靜文筆很好呢！你有沒有看這學期的校刊？」妡婕突然問著。『沒有……』我搖搖頭。校刊，說真的，我沒有仔細的去翻閱過，雖然是自己花錢買的，不過拿到手的時候，往往只是隨手翻個幾頁。「裡頭有一篇小靜寫的詩喔——我剛好有帶校刊。」妡婕打開包包，拿了校刊出來，邊走邊翻著。「我記得是在這一頁……這裡，這篇寫的很有感覺呢！」妡婕將校刊遞給了我。是一首小靜寫的新詩：思念雨作者：林文靜回憶像雨絲。斜斜的細細的織成美的畫面。我想留住有你的畫面。讓這段回憶反覆感動。思念像雨絲。斜斜的細細的拼出我們的世界。我想留住有你的世界。讓這段思念無限蔓延。只可惜細雨墬入大地摔碎了雨滴。原來這美好的回憶只構築在這場思念雨。看著小靜的詩句，我完全浸溺在那思念的情緒裡，久久無法清醒。「阿盛……」突然妡婕喊著我。『恩？』我急忙回過神。「聽說……你喜歡小靜。」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出口。『什麼！』「聽說……你喜歡小靜……是真的嗎？」 ( 16 ) 也許——哪一天，我會不再打球。阿哲不再彈吉他、妡婕不再跳舞、小靜不再寫詩。但……我想那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聽說你喜歡小靜阿？」妡婕突然很八卦的問著。『阿——』我彷彿被一道雷，給劈到了。妡婕突然冒出這一句，嚇的我一身冷汗。「你的反應也太明顯了吧！嘻——」妡婕笑著。這『聽說』，該不會是阿哲那個死王八說的吧。該死的傢伙，晚上遇見有你受的了。我在心頭狠狠的咒罵著阿哲。「那你要多努力點！小靜很多人再追喔。」『我不行啦！我條件太差了。』我搖搖手，還沒打仗就先舉雙手投降了。妡婕突然停下腳步，盯著我看，從下而上仔細的打量著。她看了又看，我很怕妡婕開口，因為鐵定把我形容成了怪物。「不會阿，我倒不覺得你有多差。」妡婕說出了意想不到的結論。說完，她又繼續的往前走。她的反應令我相當驚訝。今天的妡婕很不一樣，因為往常的她一定會損我、逗我。『呃——你今天吃錯藥嗎？』我跟上了妡婕的腳步。「……」妡婕瞪了我一眼。「你想死嗎？我可以成全你。」妡婕舉起右手，緊握著拳頭。『呵——開玩笑的啦！』我急忙搖搖手。「晚餐要不要一起吃？煮火鍋。」妡婕沒來頭的冒出這一句。『什麼？』我愣了愣，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走啦！別說我沒幫你。」妡婕突然伸出手，拉著我的袖口，大步的往校門口走去。妡婕真的是一個很奇特的女孩，她很活潑、開朗，偶爾有些無厘頭。時常想到些什麼，便一股腦兒的下去做。和我剛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是那種有點遲鈍、又常發呆的類型。阿哲常說我的反應，只是比恐龍好一點而已。就這樣，我們到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些火鍋料跟蔬菜，便回了住的地方。我先回八樓放了東西，打了電話給阿哲，叫他下課來吃火鍋，便到九樓妡婕他們的房間。「小靜說她三十分鐘後回來。」妡婕一開門便說著。『那……我們先來準備吧。』我撩起袖子。「恩——」「湯給你用喔，我來洗蔬菜。」妡婕用手指了指一旁的鍋子。『喔——好。』我點了點頭。妡婕他們的房間比我樓下的還要大，可能是最後一層的關係,所以格局有些不同。兩個房間，還有一個蠻大的客廳，雖然然廚房不是很大，不過——該有的設備跟煮菜的用具都相當其全。『你們房間比較大呢！』我說著。「恩——這間原本是我阿姨他們在住的，他們現在搬去其他地方了。」妡婕邊洗蔬菜邊說著。『那房東太太不就是你阿姨？』我有點驚訝。「是阿！」難怪妡婕是這棟宿舍的舍長。『那……明年的房租可不可以算便宜點？』我半開玩笑的說著。雖然這是我明年遇見房東太太時，最想說出口的話。「……」妡婕突然愣住。「呃——錢不是我在收的……所以……」妡婕不知道該怎麼說。『呵——開玩笑的啦！』沒想到妡婕竟然會當真。我急忙拿了鍋子，便開始燒著開水。『先洗白菜，我要拿它來當湯底，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調味包？泡麵的也可以。』我轉過頭問著妡婕。「恩……我找找看。」妡婕打開幾個抽屜，翻找著。「吶——這個好像是快煮拉麵的。」她遞給了我幾包快煮拉麵的調味包，有調味粉跟油。『恩，這個可以。』我點點頭接過了手。「不錯喔，你看起來，還挺會做菜的。」妡婕頻頻回頭，看著我煮湯。『我？還好啦，跟會做菜還有段距離。』在家裡只要我一踏進廚房，就會被我老媽給轟出去，因為她總覺得她在煮菜的時候，我在一旁「幫忙」，只會越幫越忙。妡婕倒是第一個說我會做菜的人。「像我就不行了，我只要一進入廚房，廚房就會被我炸了。」妡婕用著極度誇張的語調說著。『怎麼可能……』要炸廚房並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真的！」妡婕又強調一次。『是喔。那下次你要做菜的時候要通知我。』「你要教我阿？」妡婕很開心的看著我。『我要跑遠一點，以免被炸到。』我扮了個鬼臉。「……」「你有沒有看過一部武俠劇？」妡婕突然開口問著這個不相甘的問題。『哪一部？』「小李飛刀。」妡婕手拿著菜刀，用著凌厲的眼神，往我這撇了一眼。『呃——我現在道歉應該不晚吧？』我傻笑著。「哼——算你識相。」妡婕露出了勝利的神情。我媽說的沒錯，女人千萬別惹。特別是她手裡有武器的時候。 ( 17 )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著三種類型的人在身旁。第一種是陌生人，他們佔了生命的多數。第二種是朋友、同學、同事，他們陪著一起創造回憶。第三種是家人，他們是唯一可以讓心感到溫暖的人。晚餐的東西都準備好後，我們開始排著碗筷。這時候阿哲也來了。「今天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呢？」阿哲一進門便開口問著。「慶祝有人戀愛了……」妡婕回過頭對著我扮著鬼臉，邪邪的笑著。『呃——』這分明就是在報剛剛的仇。就當我打算反擊的時候，門口傳來了開門的聲響。「小靜回來了！」妡婕高興的喊著。小靜一進了門，向我跟阿哲揮揮手打著招呼。「嗨——」她很有精神的微笑著。就當我跟阿哲也要舉起手，用充滿陽光的笑容打招呼時—— 下一秒的畫面，我們兩個都傻住了。小靜的身後，還有一個人。多一個人是無所謂，但是……竟然是一個大帥哥！「婕——我社團的學長，多一個人吃飯應該不介意吧？」小靜介紹著她身後這個帥哥的來歷。「大家好。」帶點雅痞風格的帥哥，很有禮貌的打著招呼。我、阿哲、妡婕，三個人還是繼續發愣著。場面從熱絡瞬間降到冰點，真的尷尬到極點了。學長？朋友？情人？瞬間這三個關係用詞一直反覆再我腦中出現，像跑馬燈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當然啦！火鍋就是要越多人吃越好。』我急忙跳出來化解尷尬的氣氛。我用手肘頂了頂阿哲。「是阿！是阿！」阿哲也跟著附和著。『坐——坐——我再去拿一副碗筷。』我轉過身，再去拿了一副碗筷。腦中還是那一串跑馬燈持續的跑著。大家坐好後，便開始吃起氣氛最尷尬的一餐。整個晚上，幾乎都是我在說話，我努力不讓氣氛僵掉。不過……如果你問我，那天晚上我吃了什麼？味道如何？答案我是回答不出來的。因為我整個人都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我只想早點離開那裡。』我對我自己的內心說著。吃完收拾乾淨後，我跟阿哲便回到了樓下。在我離開前，妡婕在門口小聲的對我說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會這樣。」我沒多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微笑著。回到了房間，我坐在沙發上發著呆，彷彿剛剛打了場敗仗似的。「怎麼？突然覺得沒信心啦？」阿哲拍拍我肩膀，坐在我身旁。『阿哲，我站在他身邊，我覺得我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一樣。』「幹嘛這樣說？哪有差這麼多。」『身材高挑、英挺俊美、每個動作都有著紳士般的氣質，跟他相較之下，你不覺得…… 我很像是在鄉下種田的嗎？』我和他形成了一種很強烈的對比。「的確是很像。」阿哲點頭如倒蒜。阿哲就是一個這麼直接，這麼欠揍的朋友。「不過……那又如何？你就是你阿，你也有著只有你才擁有的優點。」『什麼優點？』我一臉茫然的望向阿哲。「優點……」阿哲猛抓著頭想著。「呃——目前還沒想到……」他傻笑著。『……』『我想我還是去種田好了。』我起了身，走到房間床邊的落地窗，打開窗戶，走到了陽台。可能是心情低落的關係，每走一步，都覺得腳變的沉重許多。我想吹吹風，看看眼前寧靜的城市，讓自己紊亂的心，冷靜些。阿哲也跟著走了出來，靠著陽台欄杆，和我並肩看著遠方。「怎麼？看到那個帥學長，你就放棄追小靜啦！」阿哲一派輕鬆的說著。『我原本就很弱了，現在再遇到那麼強大的對手，你覺得我該繼續「下注」，還是喊「不跟」呢？』這個情敵，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好啦！別想那麼多了，不管如何，感情這種事是需要緣分的，強求不來的。」「阿盛，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寓言故事。」阿哲突然說著。『什麼故事？』我愣愣的看著他。「假設有一天你走在路上，在途中看到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孩曝屍荒野時，你會怎麼處理？」阿哲反問著我。『先大叫再報警吧？』我承認寓言對我來說，可能不會有太大的啟發效果。阿哲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依序有三個人經過這個地方，第一個路人視若無睹的快步離開；第二個路人拿了他的外套，替那女孩蓋上後便離開了；第三個路人便將這可憐的女孩給埋葬了。」我抬起頭，看著天空想了又想，又看看阿哲。我搖著頭，還是不懂他要告訴我什麼。「在幾千年後，第一個人和那女孩，沒有相遇的緣分，成為彼此不認識的陌生人；而第二個人成了女孩的朋友、情侶，但最後還是沒能成為夫妻……」「第三個……便是女孩依附終身的伴侶。」「緣分是註定的，強求不來的。」阿哲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出口。阿哲的這番話在我內心深深的烙印。我反覆的想著，其實能認識小靜，就已經很不錯了。就算我不能成為她命定的那第三個人。至少——我們還可以是好朋友。 ( 18 ) 我想我還是去種田好了。隔天，我拋開了那個帥哥學長的夢魘，不再去想。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的空氣比平常還稀薄。不管吸再多口，還是有種快缺氧的感覺。就連學校的夢幻豬排蛋三明治，也變的沒有什麼味道了。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我都一樣的發著呆。彷彿石化了一般。「阿盛，外面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再找你耶！」突然我同學拍醒了正在發呆的我。『什麼？』我沒聽到他在跟我說什麼。「外面有人找你。」他又重複了一次。『喔，謝謝。』我起身，走向後門。踏出教室門外，在走廊上左右張望。會是誰找我？「嗨——」一個很有精神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阿——妡婕！你怎麼……』回過頭，看到妡婕對著我微笑著，她出現在土木系管，讓我相當驚訝，工學院的教室距離商學院，有段蠻遠的距離。「昨天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小靜會多帶一個人回來……」妡婕低著頭，有點愧疚的說著。『沒關係啦！小靜有條件那麼好的追求者，我很開心呢！』說著說著，心頭一酸。我承認，我是在逞強。「你真的這麼想嗎？」妡婕用著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恩——』我點著頭。「那——你昨天，怎麼一整晚都在陽台嘆氣呢？」『呃——你怎麼……』我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呵——你那什麼反應阿，很好笑耶，我們的陽台都在同一個方向、同一個位置阿。」『所以你整晚都聽見某個白痴在嘆氣？』我又確定了一次。「恩——」妡婕很認真的點點頭。『阿阿阿阿阿——』我發出了很慘烈的叫聲。真的尷尬到極點了，原來自己在陽台自言自語的話，都被妡婕給聽到了了。真的糗大了。等等，那——小靜不就也聽到了……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我發出了更慘烈的叫聲。教室裡的同學每個人都探出頭，好奇的看著我，以為我告白被女生拒絕了，所以痛哭失聲。「你放心，小靜的房間在另一頭，聽不到的。」妡婕猜到了我內心的想法。一直想逞強，但每個人卻都能輕易的看透最內心的我。「阿盛——不然你現在是在演枇杷膏的廣告嗎？」阿哲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我回過身，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使出了鎖喉功，緊緊的勒住了阿哲，以免他又亂說話。「呃——你們又再培養感情了阿……」妡婕笑的有點古怪。『呵——對對！』我傻笑著。阿哲這該死的傢伙，偏偏選這個時候出現。「嗚——嗚——」阿哲則是持續發出慘叫。「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怪人。」妡婕搖搖頭。「阿盛……下個月的二十六號。」『什麼？』我不懂妡婕要告訴我什麼。「小靜的生日，下個月的二十六號。」妡婕再說了一次。『……』我愣愣的看著妡婕。「加油！我相信你可以擊敗那個學長的。」妡婕豎起大拇指，?我打氣著。『妡婕……』「如果追到了小靜，不要忘了我是幕後功臣喔！喂——阿哲好像快斷氣了。」妡婕指著阿哲。我看了阿哲一眼，他已經臉色鐵青，只差沒有口吐白沫。『阿——』我急忙鬆開雙手。「呼——感謝姑娘救命之恩。」阿哲突然向前跪倒在地，逗的妡婕笑的合不攏嘴。「好啦，要上課了，我要走了。」妡婕搖搖手示意再見。『恩——掰掰。』我跟阿哲異口同聲的說著。在妡婕回過身，走離我幾步後…… 『妡婕——』我喊著。「恩？」她回過頭看著我。『謝……謝謝你。』她對著我搖搖頭，微了微笑。回過頭便離開了我們的視線。妡婕——你是我的天使。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也不會遇見小靜。如果沒有你的打氣，我到現在還不清楚…… 什麼是愛一個人的感覺。 ( 19 ) 妡婕，謝謝你。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就這樣，小靜的生日近了，而我還是想不到該送什麼禮物給她。『阿哲——怎麼辦？』我活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直走來走去。「恩？」『要買什麼送給小靜。』「果然是這個爛問題……」阿哲好像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沒有什麼，比買禮物送人更頭疼的了。』我拍拍自己的頭，希望空白的腦袋能有點靈感。買什麼禮物送人？這是一個相當頭痛的問題。所以禮物的價值，其實並不只是那個實質的物品，還包含了選禮物、買禮物的過程，將這些全部加起來，就是一件最珍貴，而且獨一無二的禮物。「如果你要送我東西，你會買什麼？」阿哲突然問著。『你？』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你生日要到啦？』說句實在的，我根本不知道阿哲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沒有啦！我只是打個比方，你可以換個思考方式，如果是其他人你要送什麼？或者你希望別人送你什麼，再來從中選一樣比較特別的。」阿哲這個建議非常的好。『我會送你鐘。』我毫不考慮的說著。「我們有血海深仇嗎？」阿哲瞪了我一眼。送鐘——送終—— 『那你呢？你會想送我什麼？』我摀著嘴笑著。「球……」阿哲看了我一眼，說著。『為什麼？』這個禮物，我還真的猜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涵義。「快滾——」阿哲不急不徐的說著。『……』我承認，我的反應永遠比不上阿哲，鬥嘴更永遠不會是他的對手。『沒有更好的禮物了嗎？』在安靜了三四分鐘後，我說了出口。我們先是安靜了一會兒，又同時的笑了出來：「哈——」「不然你可以學seasky……」『se……那是誰阿？』這是一個很怪異的名字。「sea—sky—他是一個網路作家阿，他有一篇作品『天使之憶』裡頭有提到，為了送給人家生日禮物，在牆壁上塗了生日快樂四個字，每個字大約一米四方那麼大。」『看到那四個字的當下，鐵定會痛哭流涕。』我光想像就覺得有點瘋狂。「是阿……」阿哲附和著。『可是如果房東看到牆壁變成這樣，他鐵定會讓我痛哭流涕。』我一臉苦瓜臉的說著。「是阿……」阿哲又附和著。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瘋狂的念頭。『我想……親自做一個蛋糕，來幫她慶生呢？』「蛋糕？我知道你會吃啦，但是做……你真的不要再考慮其他的。」阿哲原本想潑我冷水，不過看我那認真的眼神，硬把說到喉嚨的話給吞了回去。『雖然瘋狂，不過我真的想試試看。』我握緊拳頭，這是我第一次那麼的想?一個人去努力嘗試。決定了禮物，我先到了誠品挑了幾本西點蛋糕的食譜，接著便到附近的賣場買了一些簡單的器具、麵粉、雞蛋、奶油。回到宿舍後，我便仔細的研究著食譜。看電視也從喜愛的運動頻道，轉到了緯來日本台，看著糕點、西點麵包師父的比賽。看漫畫也從原本喜歡看的火影忍者、死神、海賊王，換成了烘培王。吸收了電視、漫畫、動畫、食譜的精華要領後。開始幻想著自己，是一個絕頂的糕點師父。反覆催眠自己，一定做得到。隔天，下了課，我便拿出了器皿、雞蛋，先將蛋黃跟蛋白給分開，我用了四個雞蛋。接著開始努力的使用攪拌棒，打著蛋白，書上寫著要打到像鮮奶油一樣的乳白色才行。不過不管我怎麼死命的打，還是沒有辦法將蛋給打發。前前後後我一共花了三十幾分鐘才將蛋給打發了，接著照著書上寫的比例加入糖、麵粉、香草粉。攪拌均勻後，裝入烤盤，送入烤箱。『送……入……烤箱……』看著書上最後一個步驟，是調整烤箱溫度至220℃。『阿——烤箱！』沒有烤箱，我要烤個屁阿！我瞬間，跳了起來。滿腦子：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烤箱。我慌慌張張的跑到樓上，急忙的按著小靜他們的門鈴。等了幾分鐘，才有人來應門。「找誰？」是妡婕的聲音。『是我，樓下的阿盛——』我急忙的回答著。妡婕打開了門，好奇的看著我。『妡婕——我想借一下烤箱，我記得上次有看到你們有……』我急忙說明我的來意。「什麼？烤箱？好阿。」妡婕先是愣了一下，很直接的答應了。『我要烤蛋糕。』我解釋著用途。「呃……那——你是要拿蛋糕來我的烤箱烤，還是拿烤箱去烤蛋糕？」妡婕逗趣的問著。『呃——我想拿烤箱去樓下烤我的蛋糕。』這一句話說起來挺奇怪的。「嘻——進來吧。」妡婕摀著嘴笑著，轉過身帶著我到廚房拿烤箱。借了烤箱，下了樓，我便開始試烤我做的蛋糕。而妡婕也好奇的跟著我下樓，看我到底在幹嘛。她就像個好奇的小孩一樣，眼睛直盯著烤箱裡頭的蛋糕，看著蛋糕受熱，開始漸漸的膨脹，這時候烤箱裡也發出了陣陣的香味。「你真的會做蛋糕阿？好香喔。」看到蛋糕膨脹的那一刻，她很開心的拍手說著。『剛剛才學會……』我將手中的食譜攤在她眼前，晃著。「那你很有烹飪的天份呢！」妡婕用著羨慕的眼神看著我。『阿哲說我在煮東西的時候，很像巫婆再調配毒藥。』我之前有一次煮咖哩飯，拿著湯匙攪拌著咖哩的時候，阿哲評論著。「呵——你們兩個真的很好笑呢。」妡婕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接著烤箱發出了清脆的鈴聲，我急忙的打開烤箱，取出蛋糕。「看起來還不錯喔！」妡婕拍著手，眼睛都亮了起來。第一次烤蛋糕，是書上最簡單的戚風蛋糕，烤起來的蛋糕，沒有外面買的那麼的膨鬆，塌塌的不是很成功，切開裡頭還有些麵粉顆粒。『呀——失敗——』看來……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妡婕切了一塊，放入口中。「不會阿，我覺得蠻好吃的耶。」『真的嗎？』我也拿了一塊放入口中。其實味道不差，只是口感還是有點太過紮實，不夠蓬鬆、綿密，賣像更是其差無比。『恩，還蠻好吃的，只是外表有點像……像……被車子輾過一樣。』我自我調侃。「嘻——哪有那麼糟糕。」妡婕笑著說。接著好幾天，我開始修正一些做法，像麵粉要使用前要過篩網，這樣顆粒才會均勻、綿密；麵粉跟打發的蛋黃、蛋白加再一起時，要攪拌均勻，這樣烤起來裡頭才不會有沒散開的麵粉團。烤的時候，要用竹籤將蛋糕戳幾個洞，這樣才能讓裡頭的空氣跑出來，也比較能烤的透；烤到蛋糕膨脹起來的時候，那就是差不多熟了，如果再繼續放在烤箱裡烤過久，蛋糕會縮水，就變的不好吃了。這些都是我失敗了十幾次後，得到的經驗，這是書上沒有的。「你要送小靜生日蛋糕阿？」妡婕在一旁問著。『恩——這個禮物蠻蠢的。』要說這團麵糊是個禮物，我還有點不好意思。「不會阿，我倒覺得很浪漫。」妡婕用手拖著下巴，雙眼圓滾滾的看著我。「看你這樣努力不懈的樣子，我就可以感受到——你有多麼的喜歡小靜了。」我微笑著，搖搖頭。『我除了這樣傻傻的做，什麼優點也沒有了。』我連該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感情都不知道。「阿盛——」妡婕突然用著很認真的神情看著我。『恩？』「這樣傻傻的你，真的好帥，真的。」妡婕很認真的說著。她那明亮的雙眼跟微笑，給了我努力向前的勇氣。喜歡一個人，?了她去努力、付出。即使過程再辛苦，其實也沒什麼。就算結果不盡理想，至少——曾經努力過。 ( 20 ) 這樣傻傻的你，真的好帥，真的。在生日當天，我成功的做出了一個生日蛋糕，雖然外表不像外面買的那麼漂亮，不過阿哲跟妡婕都給我打了滿分。晚上，我跟阿哲到了妡婕他們房間，準備幫小靜慶祝生日。我下午特地去買了一個很漂亮的蛋糕盒，把蛋糕給包裝起來，綁上帶子，看起來就像是外面買的一樣。「不錯喔，完全看不出是自己做的呢！」妡婕看到放在桌上的蛋糕，笑笑著說。還沒六點小靜就回來了，當她進門的時候，我跟阿哲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小靜看到我跟阿哲出現在他們房間時，有點驚訝。『生日快樂！』我、阿哲、妡婕，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喊著。「阿——你們怎麼會知道……」小靜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指著桌上的蛋糕。「謝謝——」小靜笑的很燦爛。小靜慢慢的走到客廳的桌子前，先是放下手中的包包。就當小靜要拆開蛋糕的時候，電鈴突然響了。「我去開門。你們繼續——」妡婕搖手示意，走向玄關開門。妡婕轉開門，看見一個男子站在門口，她先是愣了一下，又急忙的把門關上，反鎖。「……」妡婕一臉像是見到鬼了似的。這個時候，電鈴又響了。「怎麼辦？」妡婕緊握著手把，自言自語著。「婕——是誰阿？」小靜回過頭看著妡婕。而我跟阿哲也把注意力轉向門口。妡婕皺著眉頭，望向我，一臉很為難的樣子。突然有種不詳預感爬上我的肩頭，該不會我這輩子最倒楣的日子，就是今天了吧？我看看妡婕，再看看阿哲，從阿哲的眼神，似乎也感覺到事情不妙了。「婕——是誰阿？怎麼了嗎？」小靜又問了一次。「我……只好開門了……」妡婕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不過，我似乎懂她的意思。「嗨——我第一次來人家家裡，要按兩次電鈴才會開門呢！是要說什麼通關密語嗎？」門口傳來一個幽默逗趣的聲音。「學長——」小靜的語氣有點驚訝，慢慢的走向門口。該死——果然是那個很帥很帥的學長。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又出現，證明了兩件事：第一、他果然是一個強勁的對手。第二、我今天真的很倒楣。「小靜——生日快樂。」那帥學長提起手邊的東西在小靜的面前晃著。該死——我有沒有看錯，竟然是白木屋的蛋糕！你什麼東西不買，居然還送跟我一樣的東西。修正一下我剛剛所說的，我今天不是很倒楣，是非常非常倒楣。『當手工特製蛋糕遇上蛋糕界的香奈兒，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突然腦中浮現了日本節目：「料理東西軍」裡頭最常出現的一句對白。「撞禮物了。」阿哲愣愣的說著。『什麼撞禮物？』我用手肘頂了頂阿哲。「穿同樣衣服叫撞衫，送同樣禮物不就是撞禮物。」『……』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怎麼辦？』我用著極小的音量問著阿哲。「微笑——國際禮儀——」阿哲相當鎮定的說著，語畢隨即露出有點僵硬的笑容。「學長，謝謝——進來阿，剛好我朋友在幫我慶生呢。」小靜很開心的指指室內。帥學長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進了門，走到了我跟阿哲的面前。「嗨，上次見過一次面了。」他很有禮貌的打著招呼。『你好——』我跟阿哲笑的很陽光，其實內心五味雜陳。妡婕關好門，一臉無奈的走回客廳。「那——我們一起幫小靜唱生日快樂歌好嗎？」帥學長很熱情的提議著。他緩緩的拆起白木屋蛋糕盒，當他把盒蓋拿起來的時候，一個精緻迷人，看起來就很可口的蛋糕映在我們眼前。突然很想把我做的蛋糕給拿去藏起來。「還有阿盛的，這個是阿盛他親手……」妡婕也跟著解開我做的蛋糕，將盒蓋拿起來。不過她話說一半，就被我打斷了。『我親手挑的，雖然沒有很華麗，不過聽說這家的味道很不錯。』我向妡婕使使眼色。妡婕皺著眉頭看著我，她不懂，為什麼我不告訴小靜，告訴她蛋糕是我親手做的，告訴她我有多麼的努力。「謝謝——我都很喜歡。」小靜笑的很開心。接下來，我們開始唱生日快樂歌，在歡樂的音樂中，小靜眼角泛著淚光，這證明著她很感動，雖然我知道不可能是我的醜蛋糕感動了她，不過看見她開心的笑容，什麼都無所謂了。唱完了生日快樂歌，也許完了願，吹熄了象徵成長的蠟燭，小靜拿起刀子切起了蛋糕。我吃了口帥學長買來的蛋糕，我徹底的被擊敗了：『白木屋勝出。』這蛋糕大小好死不死，剛好比我做的大了一丁點。外觀更是天差地遠，他的如果叫做蛋糕，那我的最多就只是一團烤熟的麵團。口味也是比我的香濃綿密，變化又多，彷彿每一口吃起來都會有不同的驚奇。生日蛋糕，完全敗北。那比人呢？他身穿獨具時尚品味的襯衫，而我卻穿著台灣最頂級的品牌『路邊攤』。比外表，他身高比我高，長的比我帥，又比我有氣質。他如果是溫倫儒雅，那我最多只是粗枝大葉。他如果是比得潘，那我最多就是廖添丁。怎麼比？我的腦中反覆出現這個大問號。就當我陷入自己的思緒時，突然阿哲拍著我的肩膀，露出了笑容。我愣愣的看著阿哲，因為我並不了解阿哲這個笑容的意思。「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再慶祝慶祝。當然——晚點壽星要請客喔！」阿哲對著我跟妡婕使使眼色，彷彿他有什麼好計策一樣。「好阿，我請客有什麼問題呢！」小靜很爽快的答應了。阿哲不知道在妡婕耳邊說了什麼，妡婕急忙的問著：「那我們要去哪呢？」「我們先去打個保齡球，在一起去旗津海邊走走，好不好？」阿哲提議著。小靜微笑著，點點著頭表示同意。「不過……我不會打保齡球耶。」小靜吐吐舌頭笑著。「沒關係，阿盛可是保齡球王呢，他可以教你。對不對，阿盛。」阿哲用力的拍著我，對我眨著眼。『呵——』我苦笑著。我什麼時候變成保齡球王了？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 21 ) 這一天，將會是十年、二十年後…… 我第一個想起的回憶。吃了一兩塊蛋糕，我們稍微收拾一下，一起搭了電梯，準備出發前往市區的一家保齡球館。下了樓，我跟阿哲準備去牽摩托車時，帥學長突然說著：「我開車，要不要坐我的車過去？」我跟阿哲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小靜跟妡婕。打算看他們的反應來決定。「那……大家就一起搭一輛車，這樣比較方便。好嗎？」小靜開口說著。我們遲疑了一下，阿哲突然開口：「好阿，這樣也好。」「總比讓他獨自載小靜好吧！」阿哲在我耳邊說著。阿哲說的沒錯，與其讓他們一對一獨處，不如再加上我們三個電燈泡。當電燈泡總會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不過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當電燈泡是那麼的開心，甚至還希望自己是一盞幾百萬瓦的強力燈泡，不止照亮車裡的每個人，最好能夠照亮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就這樣，坐上了帥學長的車，雖然只是一輛「偷游塔」的車子，不過對當時的學生來說，這已經是相當奢侈的了。現在保齡球運動已經沒落了，很少場地可以打了，以前相當盛行，價格相對的便宜，我曾經在我家那附近，打過一局只要十塊錢，只要一人拿個四、五十塊，四個人就可以打一整個下午，現在已經找不到了呢！不過那個時候，如果是假日可以說是一道難求，有時候還要拿號碼牌哩。到了保齡球館，我們一人先買了兩局，再到一旁租保齡球鞋的櫃檯領鞋子。打保齡球有一樣是最令人頭疼的，就是要換保齡球鞋。那種大眾穿過的鞋子，穿到腳上，打球時就會有種錯覺：腳癢癢的。如果不換保齡球鞋，堅持穿自己的休閒鞋、球鞋，鐵定會摔的鼻青臉腫。「疑——阿哲，你不換保齡球鞋嗎？」妡婕看著阿哲沒有換上保齡球鞋，還穿著自己的休閒鞋。「我？我不要換。」阿哲很直接的說著。『哈——』我在一旁抱著肚子狂笑著。「怎麼？」小靜跟那帥學長在一旁好奇的看著我。『因為——在阿哲心中，有一段不可磨滅的陰影。』我用著很悲情的口吻說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哲發出了慘叫聲，撲向我而來。妡婕、小靜、帥學長，三個人很有默契的架開阿哲。而我只好很無奈的出賣了阿哲。那一天，我跟阿哲兩個人一起到保齡球館打球，打了一整個下午，離開之後我們便去吃了個飯，才回我住的地方。在路上我們討論起了保齡球鞋…… 「阿盛——為什麼打保齡球一定要換齡球鞋？」阿哲騎著摩托車，停紅綠燈的時候，突然回過頭問著我。『比較滑吧？』我說著自己的感覺。「比較不滑吧。」他有著不一樣的看法。『應該說是比較好控制腳步，將球拋出去的時候，可以稍微滑步，不至於摔個狗吃屎。』「恩——這樣說就有道理，穿一般的鞋子有的太滑，有的止滑效果又太好，的確很容易連人帶球滾出去。」『所以保齡球鞋應該說是有點滑又不會太滑。』我下的結論，有點像是某個稻米的廣告用詞。「可是——你不覺得每次穿租的保齡球鞋，腳底都會癢癢的。」阿哲說著。『呃——原本不會，被你這個一說，害我現在也覺得腳癢養的。』經阿哲一說，腳竟然莫名的癢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然阿哲發出一聲慘叫。接著而來的是一句耳熟能響的：「shit——」『你幹嘛那麼激動？』坐在後座，我被阿哲突來的反應給嚇到了。「難怪我覺得腳很癢，我——我——我忘記換回原來的鞋子了啦！」阿哲發出很慘烈的哀嚎聲。看著阿哲，他的腳竟然還穿著保齡球鞋。『哇賽！你剛剛穿保齡球鞋去吃飯呢，太帥了！哈——』我抱著肚子狂笑著。「……」『阿哲，說句實在話。』我收起笑容，認真的說著。「怎麼？」『其實你賺到了耶，一雙保齡球鞋好像不便宜喔！』「你去死啦！」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哈——』我笑到肚子痛。最後阿哲也沒有回保齡球館換回自己的鞋子，直接將那雙保齡球鞋給丟了。過了一陣子我們又去打球時，在櫃檯後方一個櫃子上看到了阿哲的鞋子，上頭還掛著一個牌子，上頭寫著「失物招領」四個字。從那天開始，阿哲便不再穿保齡球鞋。他都是穿著自己的休閒鞋打球。每個人聽我描述阿哲那段風光的事蹟後，都捧腹大笑。接著每個人去挑了兩個適合自己手指、手掌大小、重量適當的球。準備就緒後，由阿哲率先開球。當然，阿哲不負眾望，雖然擺出了滿分的姿勢，不過球卻不怎麼捧場，往兩旁的溝洗去。「呃——這球……應該不是圓的，不然怎麼會亂跑。」阿哲尷尬的笑著。聽阿哲這麼說著，每個人都笑了。這是我第一次打球打的那麼開心，是因為有小靜的關係嗎？那帥學長雖然不太會打，不過看他的動作真的帥到不行，而且他對他自己不擅長的運動，沒多久便漸漸的抓到訣竅，越打越好。可見他的運動細胞也是相當了得。打完了球，我們便離開了球館，往鼓山渡輪的方向駛去。我們在鼓山渡輪附近停了車，便走到碼頭等著往旗津的船班，可能因為今天不是假日，所以搭船的人不是很多，一艘渡輪靠岸，我們便上了船，不用排好幾艘渡輪還搭不上船。坐上了渡輪，倚靠著船側的欄杆，看著海浪拍打著船身，也是一種很棒的感受，有時候風大一點，還會有些許的水滴被帶上了船，打濕了衣服、褲管。我最喜歡在渡輪上頭看著對岸的景色，總覺得旗津的港口，有種家的感覺，越靠近港口，越有種安全感。有時候和另一艘回高雄港的渡輪擦肩而過，看著那艘船上有人揮著手，便會不自覺的舉起手熱情的回應著。彷彿那不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一個離別已久的老朋友。在船上，我們沒有太多的對話，連阿哲也變的安靜許多。每個人看著眼前的大海，和遠方的東帝士大樓，迎著海風，享受片刻的寧靜。我轉過頭看著小靜，她望著眼前的海浪，似乎有著許多的思緒、畫面，浮現在眼前，原本我想把握機會多跟她聊聊，不過看到她的神情，我也不忍打擾。我突然有種感覺，今天會是我這一輩子，最難忘的一天。我自己知道……這會是最珍貴的一個回憶。 ( 22 ) 看著海岸的地平線，我好想吶喊。想喊出我對你的思念。迎著海洋的夏日晚風，我好想述說。想說出我對你的愛戀。旗津這個地方相當的迷人，海浪相當美麗，夕陽的時候坐在岸邊，看著沙灘跟海水混在一起，呈現金黃色的色調，像是一幅美麗的畫作。旗津還有一樣最迷人的東西，那就是烤小捲，在全台各大夜市，烤小捲一隻就要四十塊左右，而且有的還是營養不良的小小捲。『老闆，這小捲會不會太小隻了？』我問了夜市擺攤的老闆。「小捲本來就很小隻了，不然怎麼叫做小捲。如果很大隻，那乾脆改叫大捲好了。」老闆是這樣的回應我。當時的我還傻傻的信以為真，以為小捲就是該小小的一隻，烤的時候會捲起來，所以叫做小捲。到了旗津，我才知道以前夜市那個老闆根本就是在唬爛。應該沒人會相信吧？旗津的烤小捲很便宜，幾乎每一個攤子都是三隻五十塊，有的攤子還有七隻一百塊的。而且小捲還很新鮮呢！旗津是一個可以大口吃烤小捲的好地方。到了旗津，我們下了渡輪，渡輪口有一家咖啡館，坐在裡頭喝著咖啡看著渡輪往往返返，一定別有一番風味，不過可能是因為渡輪柴油味很濃，所以我並沒有聞到咖啡的香味。走在旗津的街道上，兩側的商店相當熱鬧，有的是在賣一些小飾品，有的再賣一些小吃，海產店更是多到數不完。我們買了幾隻烤小捲，跟幾杯飲料，便往旗津的海邊走去，沿著海岸我們走到了一座橋上，走到最上頭，倚靠著欄杆吃著烤小捲，看著夜晚淺灰色的海岸，聆聽海水沙沙的聲響。吃著烤小捲，我突然想起了以前被老闆唬爛的故事，說了出來，每個人聽完都笑了。「你不會真的相信吧？」妡婕笑笑的問著我。『我真的當真耶——』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大夥又是一陣亂笑。吃完了烤小捲，我們往海邊走去，漫步在沙灘上。走著走著，突然阿哲將我推了一把，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正好走在小靜身旁，而阿哲、妡婕在後頭，開始和那個帥學長聊一些有的沒的，還漸漸的放慢腳步，故意讓我跟小靜越走越遠，給我們有獨處的機會。 Nice！阿哲，你這是一記完美的助攻。我在內心吶喊著。突然小靜很感性著說著：「阿盛——今天真的謝謝你們了，我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不用客氣。』我搖著頭。如果你願意，明年的生日，後年的生日，大後年的生日…… 我都願意幫你過。「嘻——我從小就覺得我很不幸，我跟一般的小朋友不同，我家是單親家庭，我爸爸很早就過世了，少了爸爸，我總覺得我比不上其他人。」小靜說出了她多年的心情故事。「其實我一直都錯了，我一直是最幸運的那一個，因為我有一個加倍愛我的母親，還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每個人都對我很好，在我需要協助的時候給予我幫助……」小靜緩緩的說出她最內心的那一段。雖然天黑的海邊光線灰暗，不過我卻看的到小靜的雙眼泛著淚光。我很想說些安慰她的話，或者講一兩個以前發生的糗事，讓她開心的笑著。不過最後，我還是選擇了沉默，靜靜的聆聽小靜她的故事。走在沙灘上頭，踩著軟軟的沙子。突然我腦中，浮現了小靜寫的那首詩。思念像雨絲。斜斜的細細的拼出我們的世界。我想留住有你的世界。讓這段思念無限蔓延。在心中有了一份更深的感觸，也許小靜一直都是寂寞的。她最思念的，其實不是誰，而是她的父親。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小靜一直是那樣的孤單寂寞。小靜，難過的時候說出口好嗎？我願意陪著你，一起寂寞。 ( 23 ) 在心中有了一份更深的感觸，也許小靜一直都是寂寞的。她最思念的，其實不是誰，而是她的父親。「阿盛，要走了喔，太晚的話，會沒有船了呢！」阿哲在橋邊喊著。『恩——我們回來了。』聽見了阿哲的聲音，我回應著。我跟小靜從沙灘的一端，慢慢的走回橋邊。走到一半，我突然停下腳步，輕聲的喊著：『小靜——』我可以清楚的聽見我的呼吸聲、心跳聲。「恩？」小靜回過頭，看著我。『下次——難過的時候，可以告訴我，我願意陪你一起難過。』這一次，我很勇敢的說出我心裡想說的話，而且我還是這樣的冷靜。小靜只是靜靜的站著，沒有說什麼話。因為背光的關係，所以我看不清楚小靜的臉龐。我不清楚她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小靜在流淚。小靜，是感動嗎？如果是感動，請你不要說謝謝，因為——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你——還好嗎？』我輕聲的問著小靜。我真的不會安慰人，只會傻傻的站在原地。事後我告訴了阿哲這件事，他狠很巴了我的頭一下。「你白痴阿！」『……』「你應該把肩膀借給她，什麼只是站在前面發著呆。天阿——」阿哲看起來很想一頭撞死的樣子。「我如果告訴你媽這件事，她鐵定會把你掃出家門。怎麼會生出這種笨兒子。」阿哲越說越激動。『喂——』也許，我真的很笨，又很遲鈍。更不懂得表達心裡的話語。不過——有一天，我會大聲的說出口，說出我心裡想說的話。『你——還好嗎？』我輕聲的問著小靜。「恩！我沒事。」小靜回應著我。我走近了幾步，好讓我更清楚的看著小靜的臉龐。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對著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回到了橋邊，我們和阿哲他們會合，在離開旗津前，大夥先去了一趟洗手間，我出來後，那個帥學長也在我身後走了出來。我們一起站在一旁等著小靜、妡婕、阿哲。他突然開口說著：「你好，你叫做阿盛對吧！」他突然說出我的名字，讓我有點緊張。我點點頭，並沒有多做什麼回應。「你——很喜歡……小靜對不對。」從他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驚為天人的話。我愣愣的看著他，瞬間有種錯覺，彷彿我的血液不再流動，急速凍結。『越是這種時刻越要冷靜。』我告訴我自己，雖然我的手心不斷的冒著汗。「我看的出來，你很喜歡小靜呢！」他看我沒有回應，直接幫我下了結論。「我也很喜歡小靜。」他很朗爽直接的開口說著。這個帥學長果然是狠腳色，一開口就先踩穩腳步、表明立場。看來他要開始展開行動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全身神經進入警戒狀態，準備作出反擊。「那——我們一起努力吧！看誰先感動了小靜。」他伸出了手，微笑著。這突來的動作讓我不知所措。我該跟他握手嗎？我該說些什麼呢？告訴他，我有多喜歡小靜嗎？腦中突然有幾百組的對白不斷湧現，思緒一片混亂。他果然是高手，一出招就令我難以招架。我緩緩伸出右手，攤開手掌，和他握著手。可能我還有點猶豫不決，所以手部的動作有點僵硬，不太自然。不過他倒是很大方的握著我的手。這是代表一場戰爭的開始嗎？還是結束？阿哲走出洗手間後，看到我跟他握著手，看傻了眼。「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做李易華，很高興認識你呢！」他鬆開了手，自我介紹著。原本我以為他是一個很爛的有錢貴公子，不過認識他更深後，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個很善良的好人，笑起來相當燦爛，也完全沒有有錢人的架式，和那高傲的神情。他常常關心身邊的人，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甚至他有著許多我沒有的優點。這些都是認識他更久後，我才慢慢的了解。漸漸的，我對他沒有了敵意，相反的，我們也成了好朋友。互相鼓勵著對方，一起努力。如果哪天，誰跟小靜在一起了，另一個人也會給予很深的祝福。『李易——』我習慣叫他李易，省略掉最後一個字，剛好跟一個明星的藝名一樣。『你是一個最值得尊敬的對手。』我看著他，對著我的內心說著。這一天，我更靠近了小靜的內心。這一天，我終於明白什麼是喜歡。這一天，我將情敵變成了好朋友。這一天，將會是十年、二十年後…… 我第一個想起的回憶。一首歌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一首歌。那首歌隨時可以朗朗上口。那是一首，可以唱出內心情感的歌曲。一首用靈魂寫出來的節奏，一首用愛情譜出來的曲子。用那堅定的決心，毫不猶豫的撥弄著弦。彈出——最完美的旋律。 ( 24 ) 我想用一首歌，來唱出我最內心深處的故事。我想用一首歌，來唱出我最內心深處的告白。星期三下午空堂，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換了球衣到體育館打球，我反常的收拾好東西，往工學院與商學院中央的庭院走去。我漫步走到了吉他社最常練吉他的那個涼亭找阿哲。走到了涼亭那，很多人在那彈著吉他，大多都是三四個人一組，圍在草地上頭彈著吉他、聊著天，只有阿哲一個人坐在階梯上頭，彈著吉他。我走向阿哲，看著他一個人若有所思的彈著曲子，他閉上了雙眼，任憑音樂遊走。我站在他身旁靜靜的聆聽，我發現，這不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而是阿哲他心裡的旋律，曲子聲音很細卻不刺耳，輕柔的節奏給人一種浪漫的感受，他隨心所欲的彈奏著。突然……我有種錯覺，彷彿眼前的阿哲，不是我印象中的那個他。那個說話直接，個性開朗的阿哲。眼前的他，流露出了一種細膩的情感，是我不曾見過的他。曲畢，阿哲緩緩睜開了眼，看我靜靜的矗立在前方。「恩？你來很久了嗎？」他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剛來，這首曲子很特別呢——』我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我隨手亂彈的。」他搖著頭，似乎想表達剛才的音樂沒什麼特別。或者阿哲是在掩飾自己的情感。掩飾那一個我從來都不知道的那個他。「今天不是要練球嗎？怎麼沒去練球？」阿哲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三，我都會在體育館打著球。『今天不想打球——』我搖著頭，這是我第一次有這樣的念頭，不想打球了。阿哲看著我，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怎麼啦？又發生了什麼事，是那個李易嗎？」阿哲猜測性的問著，以為李易又出了什麼絕招讓我無法招架。『沒有啦，不關他的事。』我搖著頭說著。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天空，想從那藍天白雲裡，找尋適當的句子，來表達我最內心的話語。『阿哲……我想彈一首歌，唱一首曲子，來表達我最內心的話語。』我緩緩的說了出口。有些話，就像用刀子狠狠的刻畫在心裡。不管我怎麼想抹去，卻始終抹不掉。也沒有任何辦法，將這些話給表達出來。「呼——你是認真的嗎？」阿哲放下手中的吉他，深深的吐了口氣，雙眼凝視著我。『我是認真的。』我用著相當堅定的語氣說著。同時，我也下了相當大的決心，來面對自己的感情。「那就大聲唱出心中的感動吧！」阿哲用力的撥著弦，彈起了張學友當年的成名曲：忘記你我做不到。這是我第一次，學會怎麼放手去愛。就這樣，大三我離開了籃球社，加入了吉他社。「你為什麼不打球了？」在我轉社後沒多久，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籃球社的每個社員、妡婕、甚至連小靜也問過這個問題。『因為我想彈吉他。』當我說出這個答案時。很多人巴了我的頭…… 「你怎麼都不像一個懂音樂的人。」巴完我的頭後，他們還會說出一樣的話。「也許換個其他理由，會有說服力點。」原來——音痴跟路痴相同，只要看臉就知道了。有一天下午，在學商學院的川廊遇見了妡婕在那練舞。我靜靜的站在一旁的角落看著她練著舞。妡婕隨著音樂節奏跳著舞步，這應該是他們自己編排的舞步，有點接近街舞的風格，卻又帶了點拉丁舞蹈的味道，相當特別。再搭配上輕快的歌曲，看著他們跳舞，真的是一種享受。他們跳了一個段落後，停下來休息著，我對著妡婕揮揮手，讓她注意到我在這。她看見了我，朝著我揮揮手，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迎著我走了過來。「來很久啦？」妡婕臉頰紅潤，氣喘噓噓的問著。『看你跳一陣子了。很喘厚——』如果是我去跳，我大概已經暴斃了。跳舞消耗的體力相當驚人，如果沒有長時間練習的話，突然跟著跳上一曲，保證幾個段落便上氣不接下氣。「恩——習慣了。」她拿起毛巾擦擦汗。「你要回宿舍啦？」每次我到這邊看妡婕練舞，她一定會這樣問我。『恩——沒課了。』我點著頭。「那——等我一下喔，我收一下東西，一起回去。」她回過身，走回放包包的地方，開始收拾著她的東西。在走回宿舍的途中，她又問了我一次相同的問題。「嘿！說真的，你為什麼不打球了？」妡婕拍著我的肩膀，問著。『我——真的想彈吉他。』我又說了一次答案。「喔——原來是真的阿。」妡婕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阿哲說他可以教我，所以我就跟著他進入吉他社了。』「他是吉他社的阿？」妡婕一臉有點不可思議的表情。『恩，而且還彈了一手好吉他呢！』一年多以前，我也跟妡婕的反應相同。「那……以後不就看不到你打球了？」妡婕撥撥頭髮，突然的說著。『你有看過我打球嗎？』我印象中，沒看過妡婕到場邊看過我打球。其實，你一直伴在我的身旁。只是我一直忽略了你的存在。「有阿，我看過很多次了。」妡婕抿著嘴說著。「我還沒認識你之前，就看過你打球了。」『什麼時候？』我的記憶裡，不管怎麼反覆搜尋，還是找尋不到她的記憶。「大一的時候，下學期的校際杯籃球比賽阿。」妡婕說出了第一次見到我的那場比賽。『阿——那時候阿。』我想起了兩年前的回憶。「恩，那時候好像要打前四名，我們財經系對上你們土木系阿。」「那一場比賽，我就看過你打球了。」妡婕描述的相當清楚。『那——你有幫我加油嗎？』我知道這個問題有點白爛。聽到我這個問題，妡婕笑著搖搖頭。「沒有，我還跟班上同學一起噓你呢，呵——」聽到答案，我差點跌個狗吃屎。『呃——那時候我打球有爛到那個地步嗎？』「不是啦！是你那天打的太出色了，我們系上的隊伍慘敗，系上的每個人都恨你恨的牙癢癢的。」妡婕解釋著。「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對你印象深刻呢。」『……』「呵——你的表情很好笑呢！」妡婕吃吃的笑著。運動員真的很可憐，表現的好，一邊給你掌聲，另一邊卻想向你丟寶特瓶。運動員真的很可憐，表現的差，一邊罵你叛徒，另一邊冷嘲熱諷說你很棒。接下來，我們便這樣的靜靜的走著，沒有太多的對話。「阿盛——」妡婕轉過身看著我。『恩？』我停下腳步，仔細的聆聽。「你為什麼想彈吉他？」她的表情相當認真，認真到……我不敢隨便的回答。我為什麼突然想彈吉他？我也這樣的問著自己。我笑著搖搖頭，沒有告訴妡婕。有些話，說不出口。我想用音樂來表達，我對愛情的思念。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首歌曲，是可以朗朗上口，是最能表達內心深處的話語。我想彈出心中的曲子，來向小靜表達這份思念。 ( 25 ) 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藏在最內心的一段，那不是話語。而是一首歌，埋藏在我內心好多年。加入了吉他社後，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去買了一把吉他。阿哲告訴我，如果真的下定決心要練好吉他，就要去買一把屬於自己的吉他。才彈的出屬於自己的音樂節奏。『可是吉他很貴呢！』光那幾個數字，看到就讓我退了好幾步。「就是因為貴，買了之後，越該努力練習阿。如果捨不得，那就該多彈幾次，這樣才划算阿。」阿哲說出了他的看法。其實阿哲想說的，是一把吉他的價值，不是在於它的金額多少。最珍貴的，是彈出的音樂，還有那練習的過程。那都是——無價的，花在多的金錢，都買不到那樣的回憶。就這樣，我花了三個月的生活費，去買了一把吉他。這是一種很瘋狂的行為，可是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今天不這樣做，我明天一定會後悔。到現在，我看見自己房間裡的那把吉他，我回想起那一段往事、那一首歌曲。我很開心的傻笑著，當時的我，如果沒有買這把吉他，我才會真的感到後悔。加入了吉他社後，我的學生生涯又進入了另一個階段。一個充滿音樂的生活，也認識了更多的人。吉他社裡的社員人數也不少，大約有三四十個人，每個人都抱了把吉他，認真的練習、彈奏，有的是幻想自己可以當上明星，以這樣的目標不斷的去練習，努力的唱著歌。有的是為了耍帥，練了幾首歌，便跑到商學院去搭訕女孩子，往往怎麼彈都還是只會那一兩首，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會一兩首，便可以走遍(騙)江湖了。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理想目標，來這裡練習著。學吉他真的需要相當有耐心，每天都要固定時間練習，反覆嘗試，這樣才會進步。彈吉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需要相當的細膩，怎麼按絃、出幾分力、彈的時候撥絃的速度、力量、手腕的運用，每個環節都不可以馬虎，這樣才彈的出好的音色。雖然我沒有音樂的才華跟天份，不過我還是被深深的吸引著。不過練習指法，節奏感，這些都不是我學吉他遇到最大的瓶頸。調音才是我最頭痛的問題。什麼調音輔助器，對我來說也是沒有幫助，調一整個下午，我還是調不準。有時候連音跑掉了，我自己都還不自覺，還可以彈的很開心，直到有人提醒我音跑掉了，我才知道。『阿哲，幫我調音好嗎？』還好我有最佳的免手動調音器。免手動調音器 = 阿哲。阿哲接過我的吉他，隨手彈幾個音，就可以聽出來音準不準，接下來看他隨便扭幾條絃，很快的就將音給調好。要是我，聽個千百回，也是聽不出來。他邊調音，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沒關係，這是講求天份的。」他很臭屁的說著。這個免手動調音器有一項缺點，就是邊調音會邊哭么。看他臭屁的神情，我盡量克制我自己的手，在他調完音之前，我絕對不可以巴他的頭。加入吉他社後，我一有空，便會跑到社團集會的中庭練吉他，坐在阿哲最常坐的位置旁，倚靠著涼亭的柱子，一個音一個音反覆的練習著。那裡大約中午過後，就會有許多團員在那練習。如果阿哲那天下午沒有課，他就會教我一些基本的指法，有時候教我和絃，有時候是單音。如果阿哲不在，有問題我便會去問其他社員。大家也都是很熱心的教著我。我先從最基礎的和絃練起，和絃的指法每個音階皆不同，要拿吉他來配樂其實也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剛開始練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很像是一個小兒麻痺的患者，四肢無法配合。「手要這樣按絃。」一個學姊她看我左手快抽筋了，急忙的靠到我身旁，示範著。「你放輕鬆點，手別太僵硬。」她抓起我的手，輕輕的甩著。『謝謝——』一看到學姊熱心的指導，讓我更加的緊張。這個學姊相當的熱心，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是社長的女朋友，叫做阿香。香學姊留著一襲很長很長的頭髮，細直烏黑的秀髮搭配她明亮的雙眼，再加上那淡淡的笑容，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笑容更是迷人。至於社長是怎樣的一號人物？其實加入吉他社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過我從沒見過社長。還是他有出現過，只是我未曾注意到。突然，我想起了當年阿哲說過的一句話。「我大二就要把社長幹掉，奪下首席吉他手的位置。」記憶中當年的他自信滿滿。『社長到底是怎樣的一號人物呢？』我開始喃喃自語著。停下腦中的思緒，我又練了幾分鐘的和絃，不管怎麼彈在換調的時候，還是不太平順，手指還是沒有辦法記下該按絃的位置。『阿哲有幹掉社長嗎？』突然腦中浮現了這個問題。以他的實力，應該不是難題。阿哲——社長—— 突然腦中浮現了一個畫面，將阿哲跟香學姊給圈在一起。難不成……阿哲就是社長？那香學姊，不就是…… 阿哲——你這個兔崽子—— 如果我的推論是正確的，而你卻沒有告訴我，我鐵定宰了你。 ( 26 ) 有些記憶中的音符，不管怎麼彈奏卻始終無法構成樂曲。原來，那是一首只能放在心裡的歌曲。就當我腦中尚未整理出個頭緒時，遠方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吉他往這裡走了過來。是阿哲。我左手抱著吉他，往阿哲來的方向衝了過去，邊跑我還大聲的喊了一句很殺的對白：『阿 ——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阿哲看我一臉想殺人的樣子，先是猶豫了一下，便急忙倒退了好幾步。「你中猴阿？」他一臉疑惑的問著。『賽羚羊勒！』我很用力的往阿哲的頭給巴了下去。如果我手中的吉他不是我花錢買的，我鐵定拿吉他往他的頭給敲下去。「痛——」阿哲摀著頭，蹲在地上。『你這小子，竟然瞞著我，這麼重大的事情。』「我？」阿哲用食指指著自己。『你說，你現在是不是吉他社的社長？』要人認罪，一定要一句話就說到他心坎裡。「我？我什麼時候當上社長了？」阿哲很認真的說著，表情不像是在呼攏我。『你真的不是？』我又問了一次。「我不是阿——」阿哲相當堅定的說著。『……』死了，搞錯了。「……」阿哲歪著頭向我跨了一步，睜大雙眼看著我怪異的神情。『阿——糟糕，我忘記我媽叫我要買醬油，我先走一步了。』我抓著吉他轉身就想烙跑。阿哲冷笑一聲，伸手緊緊的抓住我背後的領口。「哼——最好你媽叫你現在買醬油，拿回台中給她炒菜——」『呵——誤會啦！別那麼愛計較。』微笑是國際禮儀。只要見面時，常常使用微笑跟對方打招呼，久了即使不說話，也能夠給人好印象。但這招有時候不一定有效，特別是剛剛巴了人家的頭。『痛——』阿哲也巴了我的頭。「切——」『我想說你之前不是說你大二就要擊敗社長，所以我才會誤會嘛！』我摀著頭，解釋著。「呃——那麼久的事你還記得阿！」阿哲走往老位置，坐了下來。『剛剛突然想到……』我拿著吉他，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你沒當上社長，那表示——你挑戰失敗阿？』我靠向阿哲很八卦的問著。「……」阿哲沉默不語。『嘿——那當年你不是說，如果沒有做到，隨便我怎樣。』我露出了邪惡的笑臉。「呃——」『男子漢大丈夫，說到要做到。』「……」『別想耍賴喔！』光看阿哲一臉假裝失憶的神情，我就可以猜的到他再打什麼鬼主意。「好啦——隨便你啦！」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阿哲投降。『嘿——你自己說的喔。』我邪邪的笑著，彷彿自己的身後長出了一對惡魔的翅膀。阿哲彈吉他的功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如果以他的實力還不足以跟社長匹敵，那還有誰能呢？『阿哲——社長真的那麼厲害嘛？』我好奇的問著。「恩……」阿哲點點頭，沒有再多什麼。看到阿哲嚴肅的神情，讓我對社長更加的好奇。他到底是彈出了什麼樣的音樂，讓阿哲甘拜下風。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能贏得阿香學姊那樣完美的女人。就在我加入吉他社三多月後，我才在一次的社團集會中，見到了社長。社長給人的第一印象，除了英挺俊俏、外表斯文外，就是那種獨特的音樂氣質。阿哲只有在彈吉他的時候，才會出現那種迷人的氣質。不過社長不同，他只是一個動作、微笑，就自然的散發出來。果然是高手，光那氣勢阿哲就已經輸一半了，那還比什麼？一個社員告訴了我，當年社長用了一首相當哀傷的歌曲，深深的打動了香學姊，那首歌給人一種世界末日將至的哀痛，聽過的人每個都掉下了眼淚。『阿哲，我看見社長，又聽過他的故事，他讓我聯想到了金庸筆下的一個角色。』「恩？哪個角色。」阿哲轉過身看著我。『楊過阿！』「啥？楊過？」聽我說楊過時，他的臉上浮現了一個冏字。『彈了手黯然銷魂的樂曲。』我解釋著心中的感覺。「……你會不會太會聯想了。」『哪會！很浪漫耶——』也許我該以社長為目標，努力用音樂來感動小靜。「那哪天社長在彈吉他的時候，我是不是要在一旁吃叉燒飯？」阿哲突然天外飛來一筆。『為什麼要配叉燒飯？』我百思不得其解。「剛好是黯然消魂飯阿，你沒看過星爺的食神嗎？」阿哲很欠扁的說出他的聯想。『……』如果我手中有一把楊過的玄鐵劍，我很想替金庸大師劈了阿哲。雖然阿哲嘻皮笑臉的說著，不過我看他見到社長時的神情，我彷彿看見他的鬥志在燃燒。是那種不服輸的神情。也許哪天，我會看見阿哲擊敗了社長。用他最熱愛的音樂。 ( 27 ) 直到我聽見社長彈出他內心音樂的那天起，我才相信。原來一首歌，真的可以憾動人心。一直到我大三快結束，社長要畢業的時候，我才聽見了社長的音樂。那的確是一首全世界最美妙的聲音，音樂滲透到心坎裡，久久不能忘懷。在學長畢業典禮當天，我們吉他社全員都參加了這個典禮。我很討厭參加畢業典禮，因為大多的時間不是在致詞就是在頒獎，真的很不喜歡參加。不過這次是我第一次這麼期待畢業典禮的到來。原因有兩點：第一點、因為社長將代表畢業生，演唱一首歌。第二點、李易要畢業了。畢業典禮當天，我一早起來就不自覺的傻笑著。「我總覺得你今天笑的很像白痴。」阿哲看著我，對我說著。『呵——』我還是傻笑著，只差口水沒有流下來。進入禮堂後，我們坐在左側前方的位置，典禮開始時，前方的校長及來賓致詞，讓我們睡了一段時間，不過一等到社長站上台上，身旁的每個人都開始尖叫，我跟阿哲也急忙從夢鄉中醒了過來。社長手拿著吉他，緩緩的站到舞台中央，他向台下的每個人鞠了個恭，每個人都給予熱烈掌聲，接著又是一陣寂靜，每個人都很專注的看著舞台上的社長，每個細微的動作都不放過。社長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將吉他靠在自己的腳上，調整一下麥克風的高度。「這一首歌，獻給我心中的那個她，也獻給在場的每一個人。」他緩緩的說了出口。接下來，社長輕輕的撥著吉他的絃，聲音透過音箱，傳入麥克風，送到每個禮堂的角落，也滲透入我們每個人的心中。原來要彈出動人的音樂，是需要用靈魂來寫節奏。用愛情來譜曲，用那堅定的決心。毫不猶豫的撥出完美旋律。你說你不可能愛我，我卻傻傻的等著你。你堅定的說，你不可能愛我。我卻凍結那顆愛人的心，等著你。反覆用音樂，來溶化你的堅定。你說你不值得我愛，我卻痴痴的守護你。你反覆的說，你不可能選擇我。我卻用靈魂寫了一首歌，我愛你。反覆用節奏，來述說我的堅定。社長的音樂真的會令人流淚。現場有多少的女生聽完台上的音樂，紛紛落淚。有的還大喊著：「我願意嫁給你。」我轉過頭，看著一旁的香學姊。她則是靜靜的在台下流著淚。是感動吧—— 人的一生，感動能有幾回？令人動容的畫面，又有多少？這一秒，屬於社長他們兩個人的天空。而我跟阿哲及所有社員們，都深深的感動落淚。一首用靈魂寫出來的節奏。一首用愛情譜出來的曲調，用那堅定的決心，毫不猶豫的彈出那——完美的旋律。難怪阿哲沒有辦法擊敗社長，我總算了解為什麼了。學長們的畢業典禮結束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期末考。送走了學長們，我們回到了原本的生活，明年就輪到我們畢業了。明年的我們，就要挺起胸膛，踏入社會，離開這個青澀的時光。期末考前一週，幾乎都是溫書假，教授也都不怎麼上課了，將多餘的時間都留給我們自己去讀書。一有空我們會抱著書、背著吉他，到我們最常練吉他的涼亭看書，看累了就彈彈吉他放鬆心情，雖然讀書效果沒有在圖書館來的好，不過能夠做自已喜歡的事，會比較快樂些。那一天，妡婕跟小靜來到庭院找我跟阿哲。「我們考完試了，你們呢？」妡婕問著。『剩一科，下午第一節考。』我回覆著。「我也考完了。」阿哲微笑的說著。「那——你不用看書嗎？」小靜好奇的問著我。『不用啦！下午考的很簡單，而且期末報告佔的分數比很高，所以嚕——』我解釋著。「呃——阿盛，你練吉他應該已經有一年了喔，怎麼看你彈好像手快抽筋了。」妡婕坐在我身後問著。『呃——我……是真的快抽筋了。』我抖抖我的右手，試圖讓我的手放鬆一點。「你真的不考慮——回去繼續打球嗎？」妡婕戳著我的背說著。『不要——』我繼續彈著我的吉他。「哈——」阿哲跟小靜在一旁已經笑翻了。我用力的撥了兩次絃，清一清聲音。接下來，我輕按C和絃的指法，緩緩的撥出聲音。清了清喉嚨，我開始唱著歌，是李聖傑的痴心絕對。痴心絕對詞/曲：蔡伯南原唱：李聖傑。想用一杯Latte' 把妳灌醉好讓妳能多愛我一點暗戀的滋味妳不懂這種感覺早有人陪的妳永遠不會看見妳和他在我面前證明我的愛只是愚昧妳不懂我的那些憔悴是妳永遠不曾過的體會為妳付出那種傷心妳永遠不了解我又何苦勉強自己愛上妳的一切妳用狠狠逼退我的防備靜靜關上門來默數我的淚明知道讓妳離開他的世界不可能會我還傻傻等到奇蹟出現的那一天直到哪一天妳會發現真正愛妳的人獨自守著傷悲曾經我以為我自己會後悔不想愛的太多痴心絕對為妳落第一滴淚為妳作任何改變也喚不回妳對我的堅決這是我第一次放開喉嚨唱歌，雖然有有好幾段都彈錯、彈的不順。不過曲畢，小靜、妡婕、阿哲，都給我熱烈的掌聲。小靜——你聽的到嗎？這是我最內心的那首歌。是要獻給你的，痴心絕對。 ( 28 )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首歌。隨時隨地都可以唱個幾句。而這首歌正代表著，屬於自己的心情、故事。最後一年了，面對感情，如果我還猶豫不決，那我跟小靜之間是不是就會這樣結束了？這個暑假過後，我們就大四了，時間真的過的好快，我多希望時光可以倒流，讓我再重新的認識一次樓上的你。學期結束的那個晚上，我在陽台發著呆，看著遠方的天空，我沒有多想什麼，只是讓自己的腦袋放空，我很喜歡這樣，總覺得只有那片刻，我才能真正的放鬆心情。「怎麼？在想什麼呢？」是妡婕的聲音，從我上方的陽台傳來。我抬起頭，看著樓上的妡婕，而她正好也低著頭往下看著我。我們四目相對，她對我揮揮手，微笑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晚上十點左右，我會站在陽台看著月亮發著呆，偶爾胡思亂想、天馬行空。妡婕也會出現在樓上的陽台，有時候她只是靜靜的陪我一起看著天空，有時候她會唱著自己喜歡的歌曲，而我就變成了那唯一的聽眾。有時候她會陪著我聊天，一起談論彼此的生活瑣事，然後一起放聲大笑。「怎麼？在想什麼呢？」她看我沒反應又問了一次。『沒有想什麼，只是看著遠方，發著呆。』我緩緩的說著，將視線放回原本的天空。「常發呆會變笨喔。」『呃——』我有點笨是因為我常發呆嗎？「呵——你那什麼反應阿，很好笑耶。」妡婕吃吃的笑著。「對了，你明天開始一樣要去打工了嗎？」妡婕突然問著。『恩——明天要開始工作了。』我點著頭說著。「一樣是誠品？」『對阿，雖然工讀生薪水不是很多，不過已經在那工作習慣了，上星期店長就主動打電話給我，要我去上班了呢！』「他對你很好喔。」『他很兇耶，不過——他是面惡心善啦！他說話的口氣總是冷冷的，給人一種很難相處的感覺，不過其實他人還蠻好的。』我的運氣真的很好，因為我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很好的好人。「阿哲他又消失了阿？」妡婕問起了阿哲。『恩——他說他明天開始會離開一陣子。』又到了阿哲消失的時間了。『少了阿哲，我就覺得很不習慣。』這段時間，他到底都去了哪？做著什麼事？一直到現在都還是個謎。「呵——他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很好笑呢！」說到阿哲，妡婕笑的更開心了。可能是想起了阿哲的某件蠢事。「那你呢？你跟小靜有沒有進展呢？」妡婕突然提起了小靜。我跟小靜…… 我們之間也已經拖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也許——是該告白了。即使收到了小靜的好人卡，也無所謂了。因為至少——我曾經努力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說不出口，心裡有種很不踏實的感覺，彷彿我對小靜的感覺還

檔案過大！部分文章無法顯示

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我便辦了出院手續，回家療養。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放棄了一切，生活、夢想、甚至連呼吸都想放棄。就當我感到絕望的時候，我從房間的窗外，看到樓下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對著我招著手，是陳羽哲。「你不用上課嗎？」我倚在窗邊，好奇的問著他。「我翹課了，你沒來上課，我真的覺得好無聊，都沒有人陪我說話呢！」「你……」雖然好幾個月沒有回到學校了，可是看到了他，我彷彿又慢慢的找回我自己，找回那遺失的回憶。「你身體好點了嗎？什麼時候回去上課阿？跟你說喔，我們班上那個很機車的老師最近出車禍了，撐著柺杖來上課，一拐一拐的很好笑喔……」他說了很多我離開學校後發生的趣事，我仔細的聆聽他說著，有時候他說到很激動的時候，還會跳上跳下，彷彿自己就是當事人一樣，他真的很好笑、很可愛。我知道，他這樣賣力演出，只是為了要逗我開心。一天、兩天，到後來我才知道，他要說的是一個夢想—— 有他……還有我。後來我聽他的勸，回到醫院繼續接受治療，而他也常常翹課來醫院陪我聊天，一直到現在。「如果我不強迫他一定要去上課，不然他可能連高中都畢不業了。」小雪說著，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原來，阿哲心中藏著一段感人的故事。「阿盛，你是哲最要好朋友吧！」突然小雪問著。『恩——』我很肯定的點著頭。「那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你說……』「在我離開後，幫我照顧阿哲好嗎？」小雪的眼神，清澈透明。聽到這個問題，我的心彷彿瞬間被冰封，凍結。『小雪，阿哲該由你自己來照顧才對。』小雪搖著頭，看著她的雙眼，我可以從她的眼中看到淚水。可是這次她沒有哭，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淚水藏回心底。「我自己知道，我已經快到終點了……」小雪很平靜的說了出口，似乎面對死亡也不再害怕。「答應我好嗎？」小雪又問了我一次。我點著頭，內心突然刺痛著。我不懂，為什麼老天就是這樣的慘忍，他們是這麼完美的一對。卻…… 「還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妡婕，我相信她值得你放手去愛。鼓起勇氣，去握住能擁有的一切好嗎？」小雪握著我的手，緊緊的握著。『我會的，我會的……』我點著頭，不知道重複說了幾次。這一次，我真的清醒了。聽到我的回答，小雪露出了滿意的神情。「對了，阿盛——」『恩？』「很高興認識你——」小雪對我點了個頭，像是初次見面一般。『恩——我也是。』我笑了出來，我都快忘了，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我先休息一下，我有點累了……」小雪躺好身子，靜靜的閉上雙眼，慢慢睡了。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淡去，甜甜的笑著，彷彿正做了個甜蜜的好夢一樣。我轉過身，輕輕的走出病房，關門時刻意將動作放的很慢很慢，深怕一點聲響吵醒了小雪。一走出門，我看見了阿哲正站在長廊。淚流滿面，看阿哲痛哭失聲，我知道小雪說的話，他都聽見了。讓他的心又再一次的痛了。阿哲，有時候哭出來，會比放在心裡好的多。我輕拍阿哲的背，在他耳邊說著：『放心，小雪會堅強的陪你走下去的。』 ( 39 ) 每個人心中都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有笑、有淚、有甜、有苦、有快樂、有痛苦。還有那時天真的……我們。「真的不用我載你回去？」阿哲問著我。『不用了，你陪小雪吧。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就好了。』我搖著頭說著。「阿盛，回去後好好的跟妡婕說清楚好嗎？不要再逃避，好嗎？」阿哲用著他充滿鼻音的語調說著感性的話。『聽你說話，我真的覺得你很像是秦假先附身。』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阿哲哭，所以我故意胡亂扯，轉移他的情緒。「你去死啦！」他急忙擤著鼻涕。『阿哲——你要我陪你來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明白自己愛的是什麼嗎？』我好奇的問著。「你猜對了一半。」阿哲點著頭後，又接連搖了幾個頭。『阿哲——』「恩？」『那年在電算中心，你的那張CD，那台電腦的笨光碟機，你暴力的舉動，還有我的好奇心，剛好構築了我們緣分的開始。』腦中浮現了我們第一次相遇的畫面。「呵——時間真的很快，快四年了，一眨眼。」『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在哪裡漂流，沒有真摯的友情，沒有刻苦銘心的愛情，沒有這段美好的回憶。』「我也是——」阿哲笑了。我也笑了。想著回憶，我們一起笑了。『那我回去了，你好好陪小雪，不用擔心我。』「阿盛，抬起頭，挺起胸膛，有自信點，這樣的你真的很帥。」『知道了，進門前，記得擦乾淚水，難看死了。』我指著他臉頰的淚痕。「囉唆——」他拿起面紙在臉上胡亂擦一通。『我可是口不擇言的。』我故意提起小雪告訴我的故事。「呵——」我們同時笑了出來。跟阿哲道了別，我離開了醫院，走到門口隨手招了輛計程車，往高雄市區駛去。這一次，我不再猶豫，我要告訴妡婕我最內心的話語。不再封閉自我，逃避愛情。不再憂柔寡斷，猶豫不決。這一次，我要勇敢說出來。放手去愛—— 阿哲，小雪。謝謝你們，如果沒有遇見你們，我永遠找不到我自己。妡婕，請你再給我幾分鐘。我要向你告白，在遲了一千多個日子後的今天。遲了一千多個日子的結局。我跟你。樓上的你，樓下的我我喜歡在陽台看看月亮發著呆，偶爾胡思亂想、天馬行空。你喜歡在陽台吹吹清風發著呆，偶爾哼個幾首歌曲。每當你哼著喜愛的歌曲時，我就知道你今天的心情一定不錯。每當我對著空氣傻笑時，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是怎樣呢？樓上的你，樓下的我。我們看著相同的景色，吹著相同的風。也許有些時候我們心靈相通，但我們永遠不會知道，藏彼此最內心深處，有著怎樣的心情故事。樓上的你，樓下的我。我們有著共同的回憶，留著相同的缺憾。也許哪天在另一座城市，我們會相遇，然後慢慢將這份缺憾—— 填補起來，用我們的愛。 ( 40 ) 回到了最初的原點，我才發現，其實苦苦追尋的那份愛情，一直都在身旁。就在那距離我幾步的地方，那個你。樓上的你…… 回到了宿舍，我直接的上了樓，按了妡婕他們房間的門鈴，等了許久沒有人來應門。看來妡婕跟小靜都出去了，我看著手中的錶，是下午兩點三十分。我無奈的聳聳肩，搭電梯下樓，走回了房間。一回到房間，我便往床上躺，拿起了手機，撥給了妡婕。電話響了很久，但始終沒有接通，最後進入了語音信箱，傳來的是那句熟悉的聲音：你撥的號碼目前沒有回應…… 躺在床上，我想了好久，這些日子我一直再躲妡婕，仔細想想，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有多久了？從那天雨天開始至今，跟妡婕相遇的天數用十根手指都數的出來。躺沒幾分鐘，我便起身寫了張簡單的便條紙，又回到樓上將它貼在妡婕門上，便離開了宿舍，走在街頭亂逛著，沒有目的地，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更不敢奢求會這樣碰巧的遇見妡婕。其實心中也是有點期待這樣發生的機率，即使機率微乎其微。逛到腳酸了，我便走到了情侶約會聖地，大學生聯誼一定要去的：麥當勞。為什麼是麥當勞？其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薯條不錯吃、冷氣強、燈光美、氣氛佳。點了一杯冰咖啡，走到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喝了口咖啡，靜靜等待著妡婕的出現。看著街頭人來人往，突然有種感觸，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彷彿寂寞是個無底洞，永遠沒有盡頭，還不斷的擴張。哪裡是寂寞的盡頭？索性不再胡思亂想，將自己的腦袋放空，跟隨著麥當勞裡的音樂遊走，等待。坐了大約四十分鐘左右，手機響了，我急忙看著螢幕，是妡婕回電了。『喂——妡婕……』這是我第一次一按下接聽鍵，便急忙喊著她的名字，一句又一句，好像深怕她聽不見似的。「恩——阿盛你找我嗎？」妡婕那邊傳來許多吵雜的聲音，很像正走在人群裡。「不好意思，我剛剛在看電影，所以把手機關了靜音。」妡婕解釋著。『那——我有打擾到你嗎？』「沒有啦，我看完了，現在正走出電影院哩。嘻——」電話一端傳來妡婕那熟悉的笑聲。聽見了她的笑聲，那種很久沒見面的陌生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妡婕，你現在有空嗎？我有話想跟你說。』這一次我不再猶豫。「現在嗎？」妡婕的反應有點遲疑，似乎身旁有什麼事不方便離開。「很重要嗎？」『恩——非常重要。』我用著相當堅定的語氣。「那我知道了，那——要約在哪見面呢？」『誠品門口好嗎？』我說了一個我最熟悉的地方。「那我五點到那可以嗎？」『恩——我等你。』我看著手錶，是四點十分。掛上了電話，突然心中鬆了口氣，因為我很怕當我要說話的時候，那個結巴的我又出現了。將喝完的咖啡給收拾一下，我便慢慢的走到誠品門口，靜靜的等待著妡婕的到來。站在誠品門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潮在我身旁穿梭，雖然只是短短的三四十分鐘等待，卻感覺時間相當漫長，彷彿已經過了三天三夜一般，可能是因為內心忐忑不安，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還沒五點，妡婕便到了誠品。「嗨——」妡婕走向我，神采奕奕的打著招呼。「什麼事這麼重要呢？一定要面對面，親口告訴我阿。」妡婕走到我面前，雙眼凝視著我，很好奇的問著。『你跟你朋友要去吃飯阿？』我指著路口剛剛那輛載她來的摩托車，正停在一旁，似乎在等她。「恩——約好了要去吃飯，我拜託他先載我來這找你。」妡婕點著頭說著。『真的很抱歉，打擾到你了。』突然的離去，又突然的出現。這種愛情，最可恨。「不會啦！最近你好像很忙，很少遇見你。」妡婕搖著頭說著，眼神跟記憶中的妡婕不太相同，似乎沒有以前那樣的有精神，憔悴了不少。我不敢告訴你，其實我是在躲你。『其實……我是在躲你。』天阿！那個白痴的我又出現了，我怎麼會說出口。妡婕一聽見我的答覆，眼神充滿了不解，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可以從她的神情，感受到她那顆受傷的心。「為……什麼？」妡婕的聲音有點顫抖。『因為我很怕你告訴我，你喜歡我。』我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不再優柔寡斷。『我一直不懂我自己再想什麼，我該把你放在心中哪個定位，哪個位置？我一直反覆找尋，反覆問我的心，我是不是也同樣愛你，如果不是……我不敢接受你給我的愛。』妡婕認真的注視著我，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淚水。是感動還是難過呢？『妡婕——真的很對不起你，真的很謝謝你，真的……我很想告訴你，這些日子我好難過，我每天都好難過……』『這一次，我不再猶豫，我真的知道了，我最愛的人是誰了。』我很堅定的說著。『妡婕，我是愛你的。』這一次我真的很勇敢。「你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出口？」妡婕落下了淚，一點一滴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我們倆之間，像那一天的那場雨一樣，滲進了我的心，刺痛著。「已經太晚了……」妡婕低著頭說著。我心中的世界開始慢慢崩潰。原來，那天的那場雨，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可是，我錯過了。「我已經答應他當他的女朋友了……」妡婕低下了頭，緩緩的說了出口。「他追我追了好幾年了，從我們認識開始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阿盛，你知道嗎？三年多的等待是多麼痛苦的感覺，我知道，我懂那種痛。到最後，我選擇了放棄你，接受了他的愛。我真的不想傷害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他。」妡婕全身發著抖，看的我好不忍。我站在她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我雙手緊握著拳，全身發著抖，我的腦袋無法思考，甚至我連自己是誰都快忘記了，我只知道……我的雙眼流著淚。一滴又一滴。我只知道，一切都太晚了。是我該離開了。離開她的世界，不再打擾。我帥氣的擦乾淚水，微笑著。我知道我的笑容很僵，甚是說是怪異，那種邊笑邊發抖、邊掉淚的詭異表情，搞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表情是代表著笑容。『妡婕——你會幸福吧！』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問題，無關愛情。無關愛情，是我給你的最後祝福。妡婕用手擦著淚，點著頭。「我......會……很幸福。」我轉過身，只留下了一句goodbye，就大步離去。走在街頭，我的淚水沒有停過。回到了住的地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我連燈都不敢開，我深怕我一開燈，我會看到自己的淚水，和那不爭氣的自己。最後，我沒有找到屬於我自己的愛情。而我，離開了那段曾經屬於我的幸福。成為我心中的一道傷口，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一直到很多年以後，依然存在。 ( 41 ) 原來，那天的那場雨，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可是，我錯過了。每到雨天，我便會想起小靜還有妡婕。而我的心，又會開始痛。所以，我討厭雨天。當天晚上，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一整夜，原來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堅強，原來…… 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再逞強。哭累了，便睡著了。隔天醒來，心還是隱隱作痛，不過已經不會想哭了。其實，淚已經流乾了。我走到浴室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覺得自己好落寞。『是該離開了，離開這段回憶。』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著。一整天，我開始整理行李，將一些要帶回台中的東西給打包了。衣服、書本和一些簡單的小傢俱，將所有東西一一裝入紙箱中，封箱。也將我的回憶跟傷痛給打包。收拾到差不多時，也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我拿起電話，打給了貨運公司，想請他們將我的行李託運回台中。聯絡完後，掛上了電話，原本打算繼續整理行李，不過卻再轉身後，看到了床邊落地窗外的陽台，突然想起了樓上的你。那時候的我們一起看星星，一起聊天，一起分享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真的好懷念那段日子。我打開落地窗，走出了陽台，用著最熟悉的姿勢倚靠著欄杆。向這最後一晚的月光道別，向樓上的你道上最後一句晚安。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就這樣悄悄的走，沒有離別的憂愁、憂傷，一個人。我閉上了雙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晚安了，高雄的天空。晚安了，我們的回憶。晚安了，樓上的你。晚安了，心中的那一份——愛。隔天中午，貨運公司很準時的到了宿舍門口，他們協助著我將要託運的東西一一搬上了車。當我看見疊滿行李的電梯時，我笑了。我想起了阿哲那個混蛋，還有第一次在電梯裡和妡婕相遇的情景。那時候的我們，真的好可愛。搭著電梯往下，短短十秒鐘，卻彷彿像搭乘了一部回到過去的時光機一樣，讓我又重新的回憶了一次，這一次我笑了，不再悲傷。將東西全部搬上車後，工作人員一一清點件數後，拿了張資料卡給我填寫，我將資料寫完後，交給了他們，看著貨車將我的行李載走，突然心中有種失落感，彷彿連我最後的靈魂都被帶走了，只剩下孤獨的軀殼。如果可以，請你們連我的憂愁也一併載走。不要留下孤獨的我，獨自行走。如果可以，請你們連我的愛情也一併載走。不要留下破碎的心，反覆傷痛。站在門口，看著早已消失在街角的貨車身影，我發呆了許久，也許是捨不得這裡，到了最後一秒，我還是不想離開。「阿盛你……要走了？」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語氣有點驚訝。我轉過身，看見小靜站立在電梯門口。我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怎麼這麼突然？你不打算跟大家告別嗎？」小靜一臉驚訝。『不了，悄悄的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對誰都好。』我搖著頭。小靜皺著眉頭，露出了不捨的神情。「你還是沒變，老是想太多，總是先為別人著想，看你這樣，我真的覺得好難過……」『妡婕告訴了我，她會很幸福的，所以……我一點也不難過，因為聽她這麼說，就夠了。我不想在打擾她了。』我承認，到了最後一秒我還再逞強。「阿盛，留下來好嗎？」小靜挽留著我。突然我很想哭，很想告訴小靜我好寂寞，我很想留下來，可是最後我強忍住淚水。因為……我已經沒有停佇的理由。我搖搖頭，走向前將房間鑰匙遞給了小靜。『幫我交給房東太太好嗎？』小靜將鑰匙握在手心，搖著頭，滿臉不捨。我微笑著，轉過身，離開了回憶。離開了我最喜歡的一個城市。這城市，冬天好溫暖。這城市，回憶好難忘。這城市…… ( 42 ) 我們同時逃離了這座城市，以為只要離開就會忘記思念。可是到了多年以後，才發現——其實愛一直都在。回到了台中，我找了一份臨時的工作，在當兵前多少可以存一點錢。也只有不斷的忙碌工作，我才能夠忘記傷痛，不再胡思亂想。把自己弄得很忙，就會暫時的忘記傷痛。工作了一個多星期，阿哲才打了電話給我，應該是小靜告訴他的，告訴他我走了，不然阿哲應該都在醫院陪小雪，不可能會知道我的離開。不說出口，其實是怕你擔心。「你這個王八蛋——」電話一接通，另一頭的阿哲就吼著這句話。好在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早就把手機拿離開我耳邊五到六公分，不然被他這樣一吼，保證耳鳴。「你沒事吧？」阿哲關心著我。『你這兩句話擺在一起，落差會不會太大了。』我逗趣的說著。上一秒罵我王八蛋，下一秒卻關心起我。「呵——聽你這樣的反應，我安心了不少。」電話一端傳來阿哲朗爽的笑聲。『你不用擔心我啦，我好的很。』我裝做自己很堅強。一份缺憾，拉長了三百多公里遠，原本以為可以多少忘記一些。傷口卻隨著距離，持續拉大，大到無法癒合。和阿哲聊了一陣子，心情也好多了，掛了電話後，便開始認真工作，不再胡思亂想。過了一個多星期的一個中午，我突然接到了小靜的電話。拿起手機的時候，我看見手機螢幕顯示小靜名字時，我心中的回憶又再一次的被喚醒。原來我只是暫時不去想，而不是忘記。『小靜——』按下接聽鍵，我強打起精神說著。「阿盛……你回來好嗎？」電話那端的小靜，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似乎沒什麼精神。『恩？』我不懂她的意思。「在你離開後，婕就和他分手了。」聽到小靜的這句話，讓我呆了半晌。『妡婕跟他分手了？』這個句話一瞬間在我腦海裡轉了千百回。突然心頭又是一陣痛。妡婕，為什麼？你不是告訴我，你會很幸福…… 電話另一端的小靜已經泣不成聲，而我原本築起的堅強心防，也開始慢慢崩潰。慢慢崩潰。「阿盛……只剩你可以留住婕了，她要走了……」小靜最後的這句話將我徹底的打醒。我的離開，那句幸福，完全是因為你，我才選擇了這樣的結局。可是現在呢？電話中的小靜哭了一會兒後，才斷斷續續的告訴了我整個事情的始末…… 妡婕也收拾了行李，她跟我相同，也沒有打算跟大家告別。她也沒有說要去哪……打算就這樣的離開。「我是趁婕她去洗澡的時候，偷翻她的包包，才看到的……」「一本護照，一張機票……」一本護照，一張機票，沒有道別。「你們都一樣，永遠都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小靜很生氣的抱怨著。我想這是小靜最後一次接受我們的任性了。我跟妡婕。其實，我跟妡婕是一樣的，太過膽小，不夠勇敢。我們老是想太多，想的太複雜。其實……愛情沒有絕對。可以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那樣的簡單。不用山盟海誓，不用刻苦銘心，不用多麼動人的告白，不用幾千萬人的祝福，只要彼此心靈相通，再加上一個簡單的擁抱。其實，就是這麼簡單。只是我們想的太過複雜。『什麼時候的飛機……』我開了口問著。這一次我決定要霸道的干預妡婕的生活，既使她不願意，我還是要把她帶回到我身旁，這是我最後的決定，不再猶豫。「她早上就已經出發往機場了，是下午四點十五分的飛機，桃園中正機場，第二航廈，華航的班機……飛往加拿大溫哥華。」後來我才知道，妡婕他們家人都移民加拿大了，台灣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已，原本大二的時候她就要回加拿大讀大學了，不過最後她還是選擇留下來。留在一個熟悉的環境。掛上了電話，我毫不猶豫的丟下手邊的工作，往店外拔腿狂奔，是否要先請假，或者跟老闆告知一聲，這些問題都被我拋到了腦後，因為一切都不重要了。老闆看我甩開門衝了出去，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急忙的跑出店外，喊著我的名字。不過我早已經在下個路口攔了輛計程車，上了車。我沒有任何的猶豫、停留，這一次很堅定。我愛妡婕的心很堅定。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到她身旁，給她一個擁抱，揉著她的頭髮，再給她一個吻。在她耳邊說一句我最想告訴她的：『我好想你。』我們的愛情遲了多年，心中的答案來回盤旋，有好幾次我差點找不到那個最初的自己，被很多複雜的情緒給深埋再最心底。最後，我的心、我的愛，越來越清晰。是你……妡婕，就是你。最後完美的結局，是在機場。而我正以著時速近百公里的速度前行。我來了，這一次為我停留好嗎？你我故事的終點：機場。 ( 43 ) 這一次為我停留好嗎？這一次…… 『司機，能不能再快一點。』在後座的我坐立難安，猛拍著司機的椅背催促著。「少年仔，我已經將油門踩到底了，你當我這台車子油門很深，踩不盡嗎？還是你以為你搭到噴射飛機了？我的車牌是747沒錯啦，可是不是飛機那個波音747——」司機白了我一眼，說了句冷笑話，不過老實說他的笑話還真的蠻好笑的。可惜我現在相當著急，沒有心情捧場他的冷笑話。『反正就是快一點啦！』我恨不得學會孫悟空的瞬間移動，馬上移動到中正機場。這時候腦中浮現了盧貝松電影「終極殺陣」裡的那輛計程車，如果現在能有輛那樣的計程車有多好。「少年仔，趕飛機嗎？」司機拿起手帕，一邊擦著汗一邊問著。『嗯——』我隨口應著。「下次要早點出門，還好你是搭到了我的車，換作其他的司機搞不好還是慢慢開哩——」『恩？難道你的油門還可以踩的更深？』聽他這麼說，好像他的車子還可以更快。「呵——」司機發出格格的笑聲。「你不用太過期待，我沒有在座位旁放賽車用的方向盤，車子更沒有改裝翅膀，不過…… 我保證在時間內將你送達。」司機很幽默的說著。他的這番話，讓我放心了不少。我稍微鬆了口氣，放鬆全身緊繃的神經，往椅背用力一靠，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攤坐在那椅子上。我拿起手機，盯著螢幕發呆了好一陣子，將手機緊握再手心裡，我抬起頭看向窗外，窗外的景物不斷的倒退，彷彿我正搭乘著一部時光機，穿越時空，回到最初的原點。不再猶豫，不再停佇。妡婕——等我幾分鐘好嗎？不，幾秒鐘就夠了。一個擁抱只要0.5秒，就能夠瞬間將愛情傳到你心底，不用言語。車子從中港交流道上了高速公路，一路以著近百公里的速度直駛。就在快到豐原交流道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看著螢幕的名字，是阿哲。我按下接聽鍵，我正打算打電話給他，跟他分享我現在的心情跟窘境，順便請他給我一些建議，雖然我知道他一定會提一些很沒有營養的餿主意。正當我要開口的時候，電話一端傳來了阿哲的哭聲。是那種像是被撕開來的哭聲，是那種哭到都啞了的那種哭聲。是一種痛徹心扉的哭聲，彷彿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來訴說心裡的痛。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突然眼皮跳個不停。『阿哲你怎麼了？』第一次看見阿哲這樣，我真的慌了手腳。「我……」他只是哭泣，沒有言語。我知道他很想說出口，不過卻沒有辦法說出口。我知道他很想說出口，不過卻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阿哲，已經陷入崩潰。『阿哲——』我該說些什麼。「阿……盛……小雪……走……了……」阿哲用盡了力氣，硬將這六個字擠出了喉嚨。從他已經沙啞、破碎的聲音中。我聽見了我最不想聽到的答案。小雪走了。小雪那天的笑容，到現在還在我的腦海裡。那樣的生動、鮮明。而從這一刻起，卻再也見不到她的笑容了。「阿盛……我好痛苦……我想陪著小雪，我不要再讓她孤單一個人……我要陪著小雪… …」阿哲已經開始語無倫次。『阿哲——冷靜點——』我吼了出來，我希望這一吼，能夠讓他冷靜一點。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失去，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回憶。「我好累……」阿哲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便不再開口，彷彿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阿哲——等我好嗎？一切等我到了再說好嗎？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上次你打賭輸了，說你要單挑社長那次，你說過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你不可以失約，我要你等我！我馬上就到了。』我歇斯底里的喊著。只是想喚醒阿哲。『等我……』我話還沒說完，阿哲已經掛上了電話，再回撥時已經進入語音信箱。聽到手機傳來嘟嘟的聲音，我全身發抖著。我好害怕，害怕失去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好害怕，害怕失去我心中最愛的那個她。我知道這樣的抉擇，我將來一定會後悔，可是已經沒有時間讓我猶豫了。『司機——回頭——』我大聲的喊著。流著淚。 ( 44 ) 我不想再失去，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回憶。因為，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司機——回頭——』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著，這聲音已經接近歇斯底里的吶喊。「瞎咪——少年仔，你不是趕飛機？你不要跟我說你搞錯機場了呢？桃園中正機場跟高雄小港機場，可是差個十萬八千里。」司機扭動方向盤，將車子開往最右側車道，放慢了速度。『拜託——回頭——到高雄，義大醫院。』回頭這兩個字，說出口竟會是這樣的困難，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妡婕早已經佔滿了我的心。不過……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最後我選擇了放棄，不再去愛。說出了這段話後，我已經在後座哭到不成人形，情緒已經崩潰，沒有辦法再說出任何一句。司機原本還想問我為什麼，不過看我這樣的反應，他也作罷，沒再問我任何一個問題，只是將車子開下交流道，繞了一圈再開上交流道。往南。我哭了十幾分鐘，一直等我稍微穩定了情緒，我才用著發抖的雙手拿起手機撥了電話給妡婕，不過最後也只是直接進入語音信箱。『妡婕——是我阿盛，等我好嗎？不要離開——』我對著空氣說著，一句又一句，反反覆覆的說著，一直到語音信箱留言時間過了，斷了線，我還是一直的說著。我不知道她是否會聽見我心中最後的期盼，不過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了。就在我放棄了希望的同時，我的腦中閃過了一個畫面、一個念頭。還有機會，只要時間還沒到，都還有機會。小靜—— 我打了電話給小靜，將整個始末告訴了她，希望她能幫我留住妡婕。「阿盛，我不知道來不來的及，不過我答應你，我會用盡全力將妡婕留下來。」小靜在電話裡向我保證著。小靜搭著李易的車往桃園急駛，而我往高雄奔去，我們大約會在嘉義以南交會。那時候的時間大概已經是三點三十分了，我自己知道，是來不及了，除非有奇蹟出現。用擦肩而過來形容我們的感情，是最恰當不過了。我們的命運，加上我的愚蠢，剛好等於失去。最後，妡婕走了，這個結局我早就料想的到。從我喊出「回頭」的那一秒起，我就知道了。我趕到了義大醫院時，已經快五點了，我沒有接到小靜的任何電話，所以我心裡已經有譜了，妡婕走了，搭上四點十五分的飛機，飛往溫哥華。到了醫院大廳，我詢問了服務台的小姐，一個護士熱心的帶我坐著電梯，直接往地下二樓。「走到底左轉就是了，請您節哀順便。」護士小姐用著安慰的語氣說著。我順著護士所指的走廊走到了底，在盡頭左轉，我便看到了往生室的牌子。而阿哲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頭，不停的發著抖、啜泣著。我走到他身旁，搭著他的肩膀，阿哲緩緩抬起頭，兩眼無神的看著我。『我來了，我來了——』我拍拍他，試圖給他更多的勇氣。阿哲抱著我痛哭著，既使已經哭乾了淚、哭啞了聲，卻還是停不下心中的那種痛。我答應過小雪，在她離開後，我會好好照顧阿哲。『小雪——你放心，我會說到做到的。』我對著前方的空氣說著。我知道，小雪一定聽的到。她會微笑的上天堂，不再擔心、煩惱。展開雙翅，自由翱翔。這一年，是我跟阿哲人生的最低潮，我們都曾經想過，如果生活要這意的痛苦，是否我們乾脆直接結束生命，會好過一些。不過，這樣太過懦弱無能，所以我們都將這個念頭給拋的遠遠的。『因為失去，所以我成長。』這句話，後來成了我的座右銘。也因為這樣，我變的更加勇敢，不再害怕。從那天起，我不再害怕、不再哭泣，我變的更勇敢、更有自信。 ( 45 ) 妡婕走了，搭上四點十五分的飛機，飛往溫哥華。嘿！到了異鄉的你，會不會有一天夜晚，倚靠著陽台欄杆，看著遠方景色的時候，頭往下俯視的瞬間，會不會看見回憶裡的我？樓下的我。那一晚八點，我接到了小靜的電話。她只說了兩句話，而我的心情也盪到了最谷底。「阿盛，抱歉——」「婕走了。」雖然我早就料想的到，可是心卻還是抽痛了一下。「我們趕到了機場，婕剛要進入登機入口，不管我說什麼，她還是堅持要走，我真的留不住她，對不起——」小靜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沮喪。「阿盛——你還好嗎？」看我沒有任何反應，小靜關心著我。我沒有回答小靜，因為我真的一點都不好。『小靜，謝謝你，順便幫我跟李易說句謝謝。』掛上了電話，我閉上雙眼，將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給塗掉。即使是我到機場，妡婕可能還是會走。其實早就沒希望了。晚上十點左右，小靜跟李易回到了高雄，到了醫院來看我跟阿哲。在走廊上，小靜遞給了我一封信，我接過了手愣了一下。我看著小靜，她搖著頭，雙眼泛著淚光。「對不起，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妡婕給我的一封信。這封信，是你捎來的短語。我不期待你寫些什麼，因為你已經走了，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將信收到我的口袋裡，一直到小靜他們離開了，我才獨自一個人走到了戶外，坐在門口旁的一處花台，我小心翼翼的攤開了信紙，上頭是妡婕絹氣的字跡…… 盛：最後我還是決定離開了你，離開回憶、離開台灣、離開有你的地方。盛，我好討厭我自己你知道嗎？明明下定了決心不再愛你，可是到了最後看見了你，我心中的堅決又再一次的瓦解、崩潰。我好討厭我自己。明明答應了青楓。(我們社團的社員，就是那一個你上次在書店前看到的那一個男生。) 答應他當他的女朋友，可是最後遇見了你，我又猶豫了。你知道嗎？青楓他追我追了好多年了，跟你喜歡小靜的時間一樣的長，一個人願意花一千四百多個日子來等待，是要花多大的勇氣？你知道嗎？我知道你懂，因為你也是同一種人，願意那樣傻傻的等待。我最喜歡你那無所求的付出，那樣努力的你，真的好帥。那樣傻傻的你，真的好棒。盛——我是真的好喜歡你。可是我卻好討厭我自己。我已經答應當別人的女朋友了，卻只當了三天，就烙跑了。我深深的傷害了他，你知道嗎？我從沒想過，傷一個人，自己會是那樣的痛苦。心頭彷彿被針刺著的痛，一直持續著。我真的沒辦法愛人了。我不能自己幸福，我沒有辦法，我真的做不到。盛——原諒我好嗎？我真的沒有辦法愛人了。所以我選擇了離開。答應我，好好照顧你自己，找一個愛你的人陪伴著你一輩子。你一定會很幸福。而我，搭著飛機飛往另一個國度。那裡沒有熟悉的你，沒有我們的回憶，沒有我們一起走過的街道。也許在異國的我，會遇見另一段愛情，也許…… 嘻——後悔了吧！誰叫你不早點喜歡上我。後悔了吧…… 我走了，不再回頭。最後，謝謝你、謝謝你…… 你的愛，我收藏在心底，永遠……珍惜。妡婕看到最後，我的淚水早已不受控制，淚流滿面，沾濕了信紙。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將妡婕的字一個一個的暈開。信最後的「永遠」兩個字，被我的淚水給滴的散開，越來越模糊…… 心中的愛也開始模糊，你的臉龐不再清晰。妡婕，這一次，你真的猜到了。我真的好後悔。我很想告訴你，可惜你已經走了。我只能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念著你的名字。妡婕，我也沒有辦法再愛人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永遠。 ( 46 ) 我將帶著我們的回憶，繼續的前行。不再停佇，不再為誰停留。等你夢醒時，我已消失在你心底的盡頭。開工當天，下著毛毛細雨，是那種撐傘嫌麻煩，不撐傘卻會淋濕的那種雨。和當年的那場雨，有點不同。不過——一樣都是我討厭的雨天。妡婕就不一樣了，她跟我說過，她最喜歡雨天，特別是下過雨後的天空，因為有機會可以看見七色彩虹，和沒有灰塵的天空。『沒有灰塵的天空？』當時的我聽她說完後，不懂她的意思。她笑著對我說，空氣中充滿了灰塵，只是相當細微，如果沒有陽光照射、仔細觀察，很難去發覺。雨後的天空，少了灰塵，會特別的明亮。那天過後，我才知道，原來晚上看著遠方的路燈，總會有點霧茫茫，其實距離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灰塵。下過雨後的天空少了灰塵，所以遠方的燈火會特別的明亮。「這樣可以看見天空最真實的顏色，湛藍的天空。」妡婕瞇著眼，開心的形容著。雨後的天空，湛藍。撐了把傘，看著庭院的細雨，我又想起了妡婕。經過幾次深呼吸後，我才將妡婕的身影收回了心底。「你好像有很多的心事？」陳庭突然開口問著。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到我身旁了。我搖搖頭，微笑著。沒有說出口，任何一句回憶、思念。『這雨應該下不了幾天吧？』我開口問著，試圖轉移話題。試圖轉移心情。「冬天下的雨，通常下不久，不過下完雨後，總是特別的冷。」陳庭深深的吸了口氣，抬著頭，對著前方吐了口氣，空氣飄出了淡淡的白煙。『那就好，我很怕會影響工程的進度呢！』雖然大多都是室內的工程，不過一下雨什麼工作都會變的很麻煩。像是進料水泥，就很怕會碰到水濕掉，水泥一碰到水，便會產生化學反應：硬化，那就不能使用了。「應該明天就好天氣了！」看著天空，陳庭甜甜的笑著，彷彿她正在跟老天爺撒嬌，希望明天能換個好天氣。開工當天下著雨，隔天就被陳庭說中了，是一個好天氣。不過因為剛下完雨，所以早上真的冷，一直到中午太陽公公賣力的發熱著，才開始暖和些。早上陳庭便帶著全體的員工，開始將餐廳內所有的廚具、櫃子、桌子、椅子、咖啡機… …等東西，都先暫時搬運到距離餐廳二三十公尺遠的一處小倉庫，這間小倉庫是跟鄰居租的，暫時將這些器具移到這裡，以免施工的時候污損。搬完了小器具、機械、餐具後，也請了空調、大型廚具、冰箱的廠商，暫時先將這些東西給拆解、搬離現場，等整修完成後，再行安裝回去。而我有空閒，我也會幫忙打包一些東西。前前後後一共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將餐廳淨空，淨空後便開始拆除作業，將一些舊有的隔間、木作，給一一拆除。「拆除」這個步驟佔了改修工程很重要的一環，因為有相當的危險性，而且噪音也是最大的，很容易影響附近居民、店家，所以我前後只花了三個工作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將對週遭的影響減到最小。拆除完成後，將室內外垃圾清除乾淨後，接著水電、泥作廠商依序進場，照著我手邊的設計圖開始施作。有人說，施作修改工程的工程師，很像一個美容師，只是他們美容的對象不是人，而是建築物。而我正扮演著這樣的角色，即將給這裡一個全新的面貌。在施工的這段期間，陳庭幾乎天天都會到這裡來關心工作進度，和一些施工的細節。有時候她會呆上一整天，有時候卻只有下午幾個小時。她常常帶了本書坐在對面的綠園道椅子上頭看著，是我之前最常坐的那個位置。有空的時候，我會在那跟她東聊西聊，我發現她比較喜歡看國外的翻譯小說，可能是閱讀習慣的不同。國外的翻譯小說，有的作者一本書一寫就是五、六年，甚至有的寫了快十年才完成一部大作，一輩子可能寫不了幾本書，刻劃、敘述的筆法相當細膩，程度也大不相同。不過，如果翻譯小說的譯者文筆風格相當特殊，常常使人很難閱讀下去。『對了，餐廳暫時休息，員工怎麼辦阿？』我好奇的問著。「全部都休假阿，很多人都趁這個機會出國去玩呢，雖然休息，不過公司這個月的薪水還是照發，所以他們可開心的呢。」『換做是我，我也會很開心。』我笑著。休假還有錢領，換做是我，連晚上睡覺時都還會偷笑。「呵——大家都辛苦一整年了，這些是他們該得的呢！」陳庭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很會體諒別人。『那你呢？怎麼不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看她每天還是會過來這，根本沒有好好的休個假。「我這不是正在休息了嗎？」陳庭對著我眨眨眼，甜甜的笑著。她說的沒錯，能擁有一個悠閒的午後，看看書、發發呆，就是最美好的時光了。認識了陳庭，讓我對許多的事情都換了個方向來思考。也許我也該重新的認識自己，不再逃避。 ( 47 ) 經過了好多年，我一直以為我已經走出那一段往事。可是到了最後，我卻看到我的心底，卻還是刻著你的名字。深深的刻入了，我的靈魂裡。在施工的期間相當的順利，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問題、瓶頸，完工日期比原定計畫的還早了幾天。在完成驗收後，他們又開始重新將廚具、櫃子等東西歸定位，也開始重新進食材、家具。將近快一個月的時間，這裡只有水泥、油漆、木頭的味道，不過今天全新的廚房開始傳出了陣陣的香味，味道有點像是玉米濃湯跟奶油、羅勒葉混和的香味，相當迷人，明明距離午餐時間還有一段距離，不過肚子卻開始發出怪聲，像是急著要點菜一般。過完年後，這裡便重新開幕了。完工後，我還沒有馬上接到新的案子，所以幾乎每天下午我都會在陳庭那喝著咖啡。而我總是坐在一樓的一個角落，那是一個兩個人的小位置。不知道是不是陳庭刻意幫我留下的位置，不然有時候常常店裡客滿，而那個位置卻還是空空的。有好多次我都想問她，不過話說到一半時，我卻又把它放回了心底，其實光想也知道，所以也不用刻意去問了。「這是新工作的設計圖嗎？」陳庭走到我身旁，看我手拿著一疊圖，發著呆。是一疊用電腦CAD畫出來的設計圖。『不是——我還沒接到工作呢！』我搖著頭，微笑著。「還要咖啡嗎？」陳庭看我的杯子裡已經空盪盪了。『呵——可以續杯阿？』「當然——」陳庭走到吧台前，拿著一壺剛煮的咖啡，幫我倒了一杯，也幫自己倒了一杯。『謝謝。』接過了咖啡杯，我道著謝。她坐在我面前，喝了口咖啡，看著桌上的設計圖，像個好奇的小孩子一樣。「不然——這設計圖是你以前設計過的作品嗎？還是……」我搖著頭，坐直了身子，凝視著陳庭。『這是我夢想中的咖啡館，我好幾年前設計的，每次再想事情的時候，如果沒什麼點子，或者遇到瓶頸時，我都會拿出來翻一翻、看一看。』我將整份圖轉了一百八十度，好讓陳庭可以仔細的看著。「恩——很棒的設計呢！」陳庭露出了明亮的雙眼，仔細的看著這棟咖啡館的外觀設計。我從底下抽出了一張設計圖，是吧台的細部設計圖，我指著吧台後方，說著我的設計跟構思。『我要在吧台的後方，設計一排專門放咖啡杯的櫃子，寬度大約兩公尺多，高度大約七八層，每層十五公分高的櫃子，上頭擺放許多特別的咖啡杯，每個杯子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特色，只要是常客都可以擁有一個專屬的咖啡杯。』描繪著心裡，我笑的很燦爛。『杯子放的越高，代表著這個杯子的主人跟我的關係越好。』「恩——這的確是一個很棒的點子。」陳庭點著頭表示認同。「如果真的開業了，你願不願意請我當店長呢？」陳庭半開玩笑的問著。我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我沒有告訴她。其實這間夢想的咖啡館，永遠不會出現。只存在我心底。其實這間咖啡館，是我心裡的素寫。根本不存在。每一個杯子，都是曾經在我生命留下痕跡的朋友、親人。每個人都各有各的特色，在我生命中所佔的比例也不相同。在我心中放的位置越高，代表著這個人在我生命裡越是重要。「阿盛，如果哪天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會有怎樣的反應呢？」陳庭突然問著，語氣輕鬆，有點像是隨口亂問一般。不過這個問題的本身，卻是相當的認真、嚴肅。這樣突然的問題，我以為我會像當年在雨中小靜問我問題時，那樣的慌張、混亂。不過這次卻沒有，我心裡異常的平靜。我緩緩的說了出口，沒有猶豫或半點遲疑。『不要說出口好嗎？』『我永遠不會懂什麼是愛人的感覺。』『所以……請你不要說出口好嗎？』我感覺到空氣裡的PH值含量不再是7，開始偏低6……5…… 我的鼻子開始酸酸的，眼角淚著淚光。我突然又想起了心著的那一個她。她走了，也帶走了我愛人的感覺。「我知道了。」雖然陳庭只是抿抿嘴，轉過頭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看著窗外。陳庭沒有多說什麼，不過—— 從她臉上難掩失望的神情，我知道我又傷了一個人。陳庭，真的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在我心中的咖啡館，那一排又一排的專屬咖啡杯中，最上層會放著一個杯子。是你喜歡的顏色。妡婕，你知道嗎？有一個夢想，一直為你而存在。有一個杯子，一直為你而準備。就在我的心裡。好多年了。好多年了。 ( 48 ) 妡婕，你知道嗎？有一個夢想，一直為你而存在。有一個杯子，一直為你而準備。就在我的心裡。好多年了。其實我跟陳庭兩個人不管是個性、觀點、想法，甚至連興趣都相當的契合，也許我們倆真的是最適合的一對。不過，最終我還是沒有敞開自己的心。讓陳庭住進我最內心的位置。妡婕離開已經快五年了，我卻始終忘不了她，我承認我也很喜歡陳庭，可是……要我跟一個人交往，心裡卻還念著另一個人，我真的做不到。最後，我選擇了放逐我的心，不再想念愛情。最後，我在我跟陳庭之間的關係填上：永遠的朋友。從那天起，我便沒有再去陳庭的餐廳了。因為我很怕，會再傷了她一次。過了幾個星期，有一天晚上阿哲跑來找我。我一開門，阿哲的臉色就不太好，不像往常一樣的嘻皮笑臉，他不用開口，我就大概可以猜到他有心事。「我下午去陳庭那裡找你……我想說你應該會在陳庭那，所以直接到了那邊找你。」一進門都還沒坐下，阿哲便開口說著。『喔——我今天沒過去。有工作要忙。』我隨口扯了個謊。「我在庭院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著呆，眼角泛著淚光，她的雙眼有點腫腫的，我猜她剛剛哭過。」聽阿哲的描述，不知道為什麼，心彷彿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在妡婕離開後，已經有很多年我不曾這樣的心痛過。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撕開，撕成了好幾片一樣。「陳庭是一個很好的女孩，為什麼你不願意去珍惜呢？」阿哲的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每次我見到陳庭，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會讓我想起妡婕。在她身旁，我會覺得心情比較平靜，因為她跟妡婕好像、好像。有時後我會錯以為妡婕就在我身旁。「阿盛，你到底怎麼了？沒有一個缺口是時間填不滿的，已經那麼多年了，你還是找不回你自己嗎？那你告訴我，你打算還要過多少個年，才能清醒呢？」阿哲越說越激動。我沒有告訴阿哲，其實我內心的缺口不只一個。小靜、妡婕，現在又加上陳庭。已經讓我不敢去愛了，這愛情的傷口沒有隨著時間慢慢回復，反倒隨著距離又將傷口撕裂了好公里，任我怎麼追尋，我始終找不回那一個最初的我。我也想微笑，可是……那心中的缺憾，卻一直讓我…… 淚流。「當年，小雪走的那一天……如果我不打電話給你，就好了……」阿哲說出了他心中最在意的一件事。我從沒有告訴過阿哲，最後機場的那一段，我一直以為他不知道。沒想到，其實他都知道。「那妡婕就不會走了……」阿哲很沮喪的說著。「阿盛，你知道嗎？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很愧疚，每次都想拉你一把，可是不管我的手伸的多長，卻永遠搆不到你的手，你陷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深……還要深……」他緩緩的走了出門，沒有再停留。而我只是愣愣的站在門口，發呆。最後，無助的蹲坐在地上。如果，阿哲當下給我一拳，我想我就會清醒一點了。可是他沒有，他只是默默的離開，其實最痛苦的人不是我。是阿哲。『對於當年的抉擇，到現在我還是不後悔。』我自言自語的說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收到了阿哲傳來的簡訊。「對不起。」簡訊的內容，很簡單，就只有這三個字。看著看著，我笑了出來，沒想到這個詞彙，竟然會出現在我們的友情裡。我原封不動的將這封簡訊，回傳給阿哲。過了沒多久，阿哲又傳來了一封簡訊。看到內容簡短的六個字，卻讓我呆了半晌。『原來……是這樣……』我喃喃自語著。我總覺得他們有點神似，談到彼此的時候，兩個人都尷尬的笑著，彷彿有什麼秘密沒有說出口一般，原來是這樣。『呵……不說出來，我可能還要好多年才會知道。』看著簡訊，我笑了。「陳庭是我姐姐。」簡訊這六個字，讓我整夜都睡不好。我從沒想過他們是姐弟，我從沒想過——阿哲的想法和關心。我打了封簡訊，傳給了阿哲。『好友，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振作的，不要再為我擔心了。』躺在床上，想了一整夜，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是該結束了。我們的故事。 ( 49 ) 從那天後，我便沒有再往陳庭的店裡跑了。而這間餐廳，也成為了我工作室的最後一個作品。我將工作室的工作給結束掉，接受以前一個主管的邀約，進入了一家營造廠擔任工地主任，工作地點是距離我家好幾百公里遠的台北，一個陌生的城市。距離我回憶最深的高雄，好遙遠、好遙遠。之前當兵退伍後，我就是在營造廠工作了兩年多，就是不喜歡工作環境和那些奇怪的習俗，我才會離開營造廠，自己開了一家工作室，負責幫人家規劃、施工，主要接一些修改、裝修的工程。營造工地有什麼奇怪的習俗？我永遠記得，我剛退伍找的第一份工作，便是營造廠的現場工程師。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那時候領班的工頭一看到我，第一句話便是問…… 「有沒有抽煙？」他開口問著。我看他從口袋拿出一包七星的煙，抽出了一支，準備遞給我。『我——沒有抽煙。』我搖搖頭說著。領班用著看到珍禽異獸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將手中的那支煙放入自己的口中，拿起打火機熟練的點火，吸氣，吐氣。「有沒有吃檳榔？」他從上衣前胸口袋，拿出了一盒外殼印著美女圖片的檳榔盒，遞給了我。我又搖搖頭。「……」領班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將盒蓋打開，拿出兩顆檳榔，丟入自己的口中用力咀嚼著。「那……有沒有喝酒？」他指著身後的藥酒：保力達。我又搖搖頭。「……」領班呆呆的站著，注視著我許久。從那天起，那個領班便不再跟我說話了。工地文化真的很奇怪。如果你不抽煙、喝酒、吃檳榔。你就是異類。做了兩年多，我還是不懂這個文化，到底是為什麼？每次跟公司的人去吃飯，最後我都變成了司機，負責送大家回去，因為只有我不喝酒。每次吃飯幾乎每個人都會喝的醉醺醺，看著滿車爛醉如泥的同事，我就會有種感覺，好像自己並不屬於這個圈子。最後，我便離開了營造業這個圈子。沒想到離開了兩年，繞了一大圈，我還是回到了這個職場，想到這裡我只能苦笑而已。到了台北工作，雖然薪水比起中部高了許多，不過租了個房子再加上台北的生活開銷比較高，所以東扣西扣，其實跟在台中工作的時候所賺的錢差不多。在台北工作了好幾個月，剛開始還真的很不習慣，因為所有熟悉的人、事、物，都不在身旁了。不過還是得硬著頭皮，將陌生的環境慢慢便的熟悉，納入自己的回憶裡。一天早上，我在工務所忙著工地進度的安排，還有廠商計價請款的作業時，所長拿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我。「阿盛！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所長很客氣的問著。『恩——』我接過了手，點著頭。所長都開口了，我不幫忙也不行。「這個文件幫我送到高雄好嗎？林經理那個工地。」『恩——』我點著頭。「他急著要，下午四五點開會要用的，臨時說的，拿去寄也來不及了。」所長解釋著。「如果當天來回太累，晚上在那過夜也沒關係，明天下午再來工地就好。」所長說完後，從皮夾裡抽了兩千塊遞給了我，是要給我當車資的。我稍微收拾一下桌子，提著包包便準備出發到高雄了。高雄，我最喜歡的一個城市。走出了工地，我站在路口猶豫了一下，想著我要怎麼到高雄。搭台鐵火車？不知道幾點有南下的火車，搞不好到了火車站還要等一個多小時。搭高鐵呢？搞不好可以在太陽下山以前，讓我往返高雄、台北，不過光是票價一趟要一千多塊，就讓我冷了一半了。搭客運呢？我很討厭車子上面的那種味道，一上車大概30分鐘就吐了。搭飛機呢？這個……就不用再多考慮了，因為我只有兩千塊的車資。我隨手招了輛計程車，先搭到台北火車站，看完火車班次再來想吧。上了車，我原本想說台北火車站，不過看到了司機時，我呆了半晌。『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我開始大叫著，像是見鬼了一樣。司機看到我的反應，以為遇到瘋子了，不過過了幾秒，他也跟著大叫了起來。「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而且他的叫聲比我的音量還要大。「是你——」我們異口同聲的說著，然後又很有默契的舉起手指著對方。『呵——747大叔，真的很巧呢！』是五年前747的那輛計程車，司機沒有任何的改變，甚至連穿著打扮都跟當年相同。「哈——愛哭鬼老弟，這次還趕飛機嗎？」司機幽默逗趣的說著。『呵——你還記得阿。』我有點尷尬的低頭笑著，那天真的很糗，因為我在他的車上哭的亂七八糟，把一台計程車搞的跟出殯的靈車氣氛相同。我們胡亂笑了一陣後，司機突然有所感慨的說著。「那天的事，彷彿才隔了幾天而已。」『已經四、五年前的事了。』我搖著頭。四、五年，一共一千五百多個日子，原本應該是很遙遠……很遙遠，不過一遇見當年回憶裡的人物時，就像大叔說的一樣，彷彿才隔了幾天而已。「這次要去哪？」他回過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願意載我去高雄嗎？再跑一次高雄。』跟當年的目的地相同，我笑了。「那有什麼問題。」司機一樣朗爽的答應著。看著司機開車的背影，我的感觸很深。彷彿看見了回憶一般。從台北到高雄，一路上我們聊著天。他問了很多當年的事情，原來那年的事對他而言，也是忘不掉的回憶。「小老弟，從那天後，我很貼心的在後座掛上一盒面紙，想說如果在遇見跟你相同的客人，就不用怕沒有面紙擦淚了。」經他一提，我才發現他的椅背上掛了一盒面紙。『呵——還有跟我一樣的客人嗎？』看著那盒面紙，我笑了。「倒是沒有——」他停紅燈的時候，回過頭對著我說著。從台北到高雄，我們花了三個小時又四十分左右，就到了高雄，車子直接開到了楠梓的工地。停好了車，司機回過頭看著我。「要等你嗎？」他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恩——等我一下，我想馬上回台北。』「那我一旁等你。」他將車子開到了路旁停了下來。我進入了工地，到了工務所，將資料交給了林經理，簡單的寒喧了幾句後，我便搭上車子回台北了。上了車，看著窗外的景色，高雄的天空，許多的往事開始倒流，畫面反覆重疊。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我、阿哲、妡婕、小靜、李易、小雪，高雄、台中、桃園，機場、車上、醫院。每個人的臉孔、每個當年的場景，都一一的浮現，像在看一齣名叫「回憶」的電影一樣，每個畫面反覆出現、重疊。突然有種不協調感，眼皮不斷的跳動著，好像在這段回憶裡我遺漏了什麼。是什麼？為什麼有種不對勁的感覺，是哪裡不合理？台中，我。高雄，阿哲、小雪、小靜、李易。桃園，妡婕。我在豐原交流道折返，小靜他們從高雄出發，我們在嘉義以南交會。我到了高雄，小靜到了桃園，妡婕還是走了，只留下一封信。畫面不斷跳動，重疊又分開。將許多畫面重新拼湊，我開始冷靜分析、假設問題。突然腦中閃過了一個畫面…… 『大叔，我問你，從高雄到桃園中正機場要多久？』「這裡到中正機場阿？」司機從後照鏡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的開著車。他思考了一會兒，正要說出口的時候，我又補充了一句。『是將油門踩到底的那種速度。』我特別強調著。「油門踩到底阿？最快也要兩個半小時吧。」司機思考了一陣子後，才緩緩的說了出口。『一個半小時有辦法到嗎？』我換個方式問他。司機先是莞爾一笑，才搖著頭說著。「小老弟，高鐵都沒那麼快了，更何況是開車，光是過那十幾個收費站，就要延遲多少時間了，一個半小時根本不可能，除非高速公路是你家開的。」「不要說一個小時三十分啦！你再多給我一個小時，我都沒有把握我可以到達。怎麼？你不要嚇我呢，你不會又要趕飛機吧？」司機說完後便覺得不對勁，頻頻回過頭看著。『呵——』而我只是傻笑著。果然……那種不協調感是這一點。原來，我真的遺漏了一段。原來，你一直都還在。串起所有回憶，消除了那份不協調感。原來答案就在裡頭，深藏了多年，我都未曾發現。回到最初的原點，我要找尋那一個你。在我身旁的那個你。其實一直都在。『大叔——就像當年一樣，重新再來一次好嗎。』我笑著說。「什麼？」他從後視鏡看著我，不懂我的意思。『像當年一樣阿！』我喊著。「該不會……」他似懂非懂的喃喃自語。『回頭——』我大喊著。這一次，我微笑。 ( END ) 『大叔——就像當年一樣，重新再來一次好嗎。』我笑著說。「什麼？」他從後視鏡看著我，不懂我的意思。『像當年一樣阿！』我喊著。「該不會……」他好像懂我的意思，開始將車速放慢。『回頭——』我大喊著。「真的假的！」要不是他現在正在開車，鐵定跳了起來。我們先是安靜了幾秒鐘，然後同時的笑了出來。車子開到了台南，下了交流道，繞了一圈又上了交流道。和當年相同，往南。「載你心臟要很有力才行，你動不動就要喊回頭。」『呵——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妡婕是四點十五分的飛機，而我打電話給小靜的時候已經是兩點五十幾分了，他們從高雄出發，在四點十五分之前到達機場，遇到了妡婕…… 最後妡婕還是走了。根本是騙人的，小靜說了謊。而李易是幫兇。(該死的李易，晚一點我一定會找他算帳。) 那主謀就是……妡婕。妡婕沒有走，她沒有上飛機。那封信就是最好的證明。小靜在機場遇到妡婕的時候，應該已經下午五點多……六點了。那封信就是最好的證明。她一直都在，未曾離開。為什麼妡婕沒有上飛機？現在她人在哪？這些年她過的好嗎？她是不是還有再跟小靜聯絡？許多的問題，瞬間從我腦中閃過。車子在高雄下了交流道，繞了一大圈，我們又回到了市區。最後我在校門口下了車。『大叔，真的謝謝你了，這樣麻煩你。』一下車我便急忙將車資遞給他。「幹麻給我這麼多？」司機愣愣的看著我。『我不回台北了，但……你總該回去吧？如果到時候沒有客人要到台北怎麼辦？』我解釋著。『如果空車回台北，至少油錢都夠了。』他幫我已經夠多了。「那我就收下了。」司機微笑的點點頭，向我道著謝。我向他鞠了個恭，表示謝意。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永遠跟妡婕都不會再相遇了。「小老弟，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時候再打個電話給我，不過……不要等我開車到嘉義的時候又叫我回頭喔，呵——」他幽默的說著，然後發出了朗爽的笑聲。道了別，他踩上油門，緩緩離去。看著車子的尾部，我笑了。車牌的確是747。是一輛比飛機還快速的747。是一輛比全國電子還感心的747。是一輛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它總是會出現的747。看著車子消失在高雄的街道上。我輕聲的對著它，說了句謝謝。我回過身，看著母校的門口，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回來了，回憶。』對著空氣，我內心滿是感慨的說著。真的到最後了。我在校園裡亂走了一大圈，將所有回憶的場景走了一次。工學院的教室、體育館的球場、我跟阿哲第一次相遇的電算中心、我們最常練吉他的涼亭……等。最後我走到了商學院的川堂，剛好有學生在那練舞，我在一旁矗立了一會兒，看著他們跳著舞。那瞬間有種錯覺，彷彿在鏡子裡看見了妡婕在那跳著舞，她充滿活力、自信的微笑著，相當的迷人。回憶裡的她回過頭，看見了我，向我甜甜的笑著。接著我沿著當年，我跟妡婕一起走回宿舍的路走著，一路上雖然是我一個人獨自走著，可是走在這條回憶的道路上，彷彿妡婕就在我身旁和我談天說笑一般。走回了宿舍，我站在一樓大廳發呆了許久，我看見了當年房東太太帶著我來看房子的那段回憶，當年的我找了好久，卻始終找不到一間價格合理又不錯的宿舍。「明明是自己太晚找了。」回憶裡的阿哲跟我囉唆著。走到了電梯前，我按了往上。等了一會兒，電梯門開了，我走了進去，很習慣的按了八樓。電梯內很空曠，不像當年那樣塞滿了行囊。搬來的那天，是我跟妡婕、小靜第一次相遇。就在這裡，我正站在回憶的中心點，對著當年的妡婕微笑。「你要到幾樓？」「那你是要我幫你挪開讓你出來，你把東西搬一搬，還是要我幫你按一樓呢？」回憶裡的妡婕俏皮的說著，回過頭對著我甜甜的笑著。電梯到了八樓，我踏出電梯內，帶著滿滿的回憶，又重新回來了。走到當年住的房間門口，我待了十幾分鐘，只是站在走廊發著呆，原本我打算按門鈴的，不過最後還是作罷，因為一開門就看到一個陌生人在傻笑，我一定會被當成瘋子。我重新回到電梯裡，按了九樓。步出電梯，踏入熟悉的走廊，站在回憶的門前，經過幾次的深呼吸後，我鼓起勇氣，按下了門鈴。剎那間，我彷彿聽見了裡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著是轉開門鎖的聲音，半開的門，露出了妡婕的笑臉。是回憶，跟期盼。門一開，不是妡婕，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阿——是……房東太太嗎？』看到她我先是愣了幾秒後，才認了出來。當初看房子的時候，我也見過她一次面，不過後來繳房租都是用匯款的，所以很少遇見她，對她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記得她總是和藹可親的笑著，給人一種家人般的親切感，而且說起話來很實在，不像當時帶我看房子的其他房東那樣，說起話來都很誇大，不實在。「你是……」她從上而下的仔細看了我一遍。我在她的腦海中，也是一樣的模糊。「你要看房子嗎？目前這裡已經沒有空房間了！」她想了好久，才搖搖手說著。我搖著頭，微笑著，我舉起右手，用手指指著我自己。『房東太太，你還記得我嗎？』「你是……」她滿臉疑惑。『當年跟你租過房子的學生，我住在樓下，八樓，陽台是跟妡婕房間同樣面向南面的那間房間……』我仔細的描繪著。其實任我描繪的再清楚，搬走了五六年了，每年這裡有多少學生離開、進來，還有人記得我嗎？我連自己班上同學名字都說不完整了。「我有點印象，可是……不是記得很清楚。」『我是要來找妡婕的。』我說出了我的來意。「你要找妡婕阿？她現在沒住這裡了喔。」『那……她搬到哪裡了？她回溫哥華了嗎？』聽到房東太太說出口的答案，我的心已經冷一半了。房東太太搖搖頭，想了一會兒，似乎在想著怎麼告訴我。「她沒有回溫哥華，原本畢業後她爸爸、媽媽就要她回去了，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回去。」『那她……』「她搬到樓下去了，這間比較大住起來比較舒服，可是她卻堅持要搬到樓下，我問她為什麼，她卻只是搖著頭傻笑著。其實我很擔心她，所以我才搬回來這裡住，順便照顧她。」「呵……妡婕有告訴過你嗎？我是她阿姨。」房東太太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她有跟我說過。』當年妡婕有告訴過我，還托她的福，隔年我的房租就打八折了呢！「如果她怎麼了，我可沒辦法跟我姊姊交代呢！」聽房東太太說到這裡，心中突然有種酸酸的感覺。原來妡婕一直都在，未曾離開過。獨自守護著回憶最甜的那一段。你真的太傻了。「看她的樣子，我知道她一定有她的想法、原因，很像是……在等什麼一樣。」房東太太皺著眉頭，很擔心的說著。『我下去找她。』我說起話來，竟不自覺的顫抖。就在我準備轉身回到樓下的時候，房東太太叫住了我。「年輕人，不用急，她現在不在家，她晚上十點多才會下班。」『十點多？』我看著錶，現在不過晚上七點。「還是你要直接去找她，她工作的地方。」『恩。』我點著頭。「她在學校附近的一家書店工作，叫……好像……叫什麼呢……」她說了一半，低著頭想著。我笑了，看見妡婕這樣的傻，我感動的笑了。是一種含著淚水的笑。『誠品，那一家書店叫做誠品。』我說著。「對，誠品。」她點著頭，回應著。『房東太太，謝謝您，我這就去找她。』我向她鞠了個恭，表達我最深的謝意。「對了，年輕人，你是妡婕的……朋友？還是同學？」在我踏入電梯的同時，她問著我。『我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我微笑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出口。她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房東太太笑容可掬的朝著我點點頭。「那——你遲到了喔！」『我知道，我遲到了好多年了。』八年多了，從我們認識到現在，已經八年了。如果當時的我就給你一個擁抱，就不用再等這八年了。我，你，我們的愛情。整整遲到了八個多年頭。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會拿這八年的時間，來好好的愛著你。離開了宿舍後，我便直接往誠品的方向走去。起先是慢慢的走著，接著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我的心情無法平靜下來，接著我索性跑了起來，穿越熟悉的街道、躲雨的街角、麥當勞，最後……我停佇在誠品門口。『我來了。』我對著眼前的空氣說著。也對著我自己的心說著。踏入門內，裡頭的書櫃擺設，已經跟之前不太相同，原本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不過也因為時間讓這裡變的陌生。一進入店內，我將視線環繞了一圈，我沒有馬上找尋到妡婕的身影。只有看見店長，像當年一樣的在櫃檯忙著幫客人結帳，他還是一樣酷酷的表情，不太愛笑，和以前都一樣，唯一比較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理了個三分頭。我走向櫃檯倚靠著檯面，微笑的看著店長。「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店長抬起頭看著我，問著。話說完，他看著我，整整愣了五、六秒，接著用著極度誇張的音量大喊著：「阿盛—— 怎麼會是你。」『幹嘛這麼大聲……』這突來的吼叫，嚇了我一跳，急忙退了兩步。這突來的鬼吼鬼叫，不只嚇到了我，包含其他員工、客人，每個人都注視著櫃檯這。「看到你太驚訝了，你皮膚曬的比較?喔！一瞬間認不太出來。」店長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很想告訴他，他笑起來其實蠻可愛的。『工作都在室外跑，當然曬的比較黑。』我舉起手臂，看著自己的膚色。「怎麼，打算回來工作了嗎？如果你要來上班，隨時歡迎呢！」好幾年前，在我退伍幾個月後，我曾接到店長的電話，他問我要不要回來店裡工作，不過當時的我已經在台中找到工作了，所以婉拒了他的好意。『我可以考慮考慮…...』我微笑著。『我要找妡婕，她在哪裡？』我回過頭環視著店內，找尋著她的身影。「妡婕阿，剛剛還在的阿。疑……怎麼沒看到了。」店長指著櫃檯右前方的第二排書架。『恩——』我緩緩的朝著那方向走去。走到了書架旁，我笑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背對著我，抱了本書，蹲在地上，像是再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一樣。『你再躲誰阿？』我彎下腰，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妡婕將頭撇到一旁，緊閉著雙眼。我輕輕的將她懷中所抱的書給接過了手，放到一旁的書架。我伸出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將她輕輕的拉了起來，她站直了身子。不過妡婕還是沒有睜開雙眼。五年了，她變的更加迷人，髮型從直髮燙成了捲髮，看起來更添了幾分成熟、嫵媚，我仔細的從下而上看了一次，她變的更瘦了，瘦到我看了都捨不得。『妡婕——睜開眼好嗎？』我輕拂著她的髮稍。『不要再離開了好嗎？我找你找了好多年了……』這句話，我不知道已經對著空氣說過幾千幾萬次了。『三年前，我去了溫哥華，當時的台灣天氣很暖和，所以我沒有帶太厚的衣服，哪知道那裡竟然下著雪，冷死我了，回來台灣，我整整請了一個多星期的病假。』『我很想告訴你，回來台灣好嗎？這裡不會下雪，冬天的高雄還是很溫暖，你可以穿你喜歡穿的裙子，不用在意溫度計的溫度，可是——我一直找不到你。』妡婕緩緩的睜開了眼，她的眼裡盡是淚水，劃過臉頰，滴入我的心底。『你騙了我，其實你一直都沒走……大家都騙了我……』我咬著自己的嘴唇說著。「不要怪他們好嗎？是我不讓小靜說的。」妡婕皺著眉頭，開口說著。「我要脅她，如果她說出口，我就離開台灣……」我搖著頭，我從沒想過，要怪任何人，我只怪我自己不懂得珍惜。「不要怪他們好嗎？」妡婕用手擦擦淚水，又說了一次。『可以阿，只要你答應我，再也不離開我。』我邪邪的笑著。「我考慮看看……」妡婕噘著嘴說著。跟當年相同的神情，有點俏皮、可愛的表情，搭上她甜甜的笑容。和當年相同，沒變。我迎向她，給了她一個最深的擁抱。四周好奇圍觀的民眾，給了我們最熱烈的掌聲。 (包含店長、和幾個我不認識的店員。) 這是一個遲了多年的擁抱。最溫暖的擁抱。你和我。樓上的你和樓下的我。 (END-全文終) 轉錄於台灣論壇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0.251.158.234 ※ 編輯: kimok1 來自: 60.251.158.234 (10/23 18: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