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愛妳!」我幽幽地對她說。
一如往常,她睜大著多瑙河般清澈的一對水晶,傻傻地望著我。
這樣的靜止沒有持續幾秒,直到多瑙河奇妙的向上彎了一彎。
她手腳扭捏不安地擺動,尷尬的笑容悄悄浮上河面。
「嗯,我知道,可是…」
話語突然消失在空氣中,毫無預兆。
「…………」
我張大嘴半?說不出句話來,心臟直直垂落至胃袋旁,
失去了和原本親信血管間的聯繫,血液在寒風中默默失溫。
她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即使我認真在氣氛、情況和心情皆許可下,
用向神父懺悔一般的虔誠緩緩道出我的心意。
我想她心裡應該明白,只是不願面對,這正是為什麼空氣裡總能嗅著哀傷的氣味…
她並不愛我。
一對兄妹在草地上玩耍,哥哥大約幼稚園小班或中班的年紀,
臉上戴著一種剛展開愉快新生活的神情。
妹妹似乎仍未就學,手腳遲鈍但惹人憐愛的死命跟著哥哥,
看著哥哥的眼神活像是西藏喇嘛見到活佛似的。
他們的父母在離他們二十公尺左右的大榕樹下乘涼,
兩人的手很自然地連成一線,一種奇妙的牽手方式,
能讓方圓一百公尺內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們幸福的秘密,
理所當然的,我也看了出來,就在草坪邊緣稀疏林葉下的長椅上。
把拿在手上的「歐亨利短篇集」慢慢闔上,反正沒有任何一個字進入我眼裡,
除了那我已看了不只七、八十次遍的書名「歐亨利短篇集」。
一失神,她又偷偷地將水泥灌滿了我的腦袋和心窩,
滿溢欲迸的水泥急欲掙脫似地流向我身體的每一隅,
一個空隙也不留。腦漿也凝固在水泥之中,
一切的映像停留在她走近我身旁的那一刻。
「我很喜歡你喔!可是就是少了點感覺…抱歉。」
公元兩千年十月十五日下午六點二十七分,她這樣對我說。
表情認真,語氣誠懇,我很失望沒能從她身上發現一絲說謊的線索。
我笑得好燦爛,舉起兩秒鐘前還在發抖的右手,用大拇指壓住食指,
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
「呆子!我也是啊…」還是沒能發現我所期待的落寞神情。
我笑得更燦爛了。
「你去喜歡別的人啦!」這是她知道我愛慕她的十七天後,
也就是公元兩千年十一月十八日晚上十一點四十九分,
一字一字由她口中吐出,淡淡的。
我問她為什麼呢?她告訴我不想讓我因此而錯過了許多機會。
天阿!這是怎樣的一個想法?
我的心已被打果汁機攪得不成型,但仍不動聲色。
「沒辦法,我太喜歡妳了,心裡完全容不下其他人。」
表現的很好,我在心裡偷偷為自己喝采。
她面有難色地吱嗚帶過,
我感人肺腑的愛情宣言似乎未造成認何可改變局勢的正面效果。
氣氛僵硬,兩人都不發一語,理由相同,都不知該說什麼。
我以一個燦爛的笑容主動打破僵局。
我告訴她,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我會持續我的宣言,愛著她,默默地等她。
女人容易因男人的誓言而感動,我得到驗證,果真如此。
我臉部的毛細孔敏銳地感受到因感動而改變的空氣溼度,
但我的心情卻變得更為沉重。我努力控制臉部的神經,維持那燦爛非常的笑容。
那一對小兄妹還是無憂無慮的玩鬧著,他們的父母依舊牽著手,
幸福的微風仍不停地向四周蔓延。
我重新回到這舒服的地方,眼前的畫面仍與我前一秒的印象相同。
心裡起了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幻想:
我悄悄地將那對夫妻換上了我跟她的外皮。
體溫直線上升,整張臉漲得通紅,有種策劃驚世陰謀一般的刺激感。
我完全容入了這場夢:
兩人的手緊緊交握,我正看她看的畫面,呼吸相同氣味的空氣…
啊...
當我回過神時,才發現嘴角的上揚遠超乎我的想像!
十分燦爛?呵…應該是吧!
希望的光突然輕拂我的髮梢,酥酥、軟軟、癢癢的,異常舒服,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把因發呆過久而僵硬的身子,緩緩的離開椅子,
配合雙手得伸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呼…我拿出沉睡在口袋深處的手機,慎重地敲下她的電話號碼。
嘟嚕、嘟嚕、嘟嚕、嘟嚕、嘟嚕…
「喂,」是我啦,我說。
草坪在陽光下所輝映的綠意令人炫目,
燦爛的笑容又堆滿了我的臉,
真的,那是十分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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