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勾手，不離開(4)
※戀愛是一種心靈相通的感覺，就算有點隱晦、有點朦朧，只要頻率
對了，我們身上的天線自然能夠接收，即使不用言語來當媒介，仍
然感受到內心那股熱流，洶湧而澎湃※
痛，不只痛，現在我感覺到的不只是痛而已，而是孤立無援。
那樣的感覺才是叫人最害怕的，也是最難以忍受的。
就好像一個人獨自去登山，不幸墬落山谷，你只能靜靜的感受著自己粉碎的身軀
，血淋淋的一點一滴的流失，沒有人著急的呼喊你的名字，沒有人惦記著你的安
危，也沒有人來救你，直至天色越來越黑，在伸手不見五指又濕又冷的山谷中，
慢慢地等待自己的生命耗盡，有一種蒼涼無助的悲哀。
而我，正在這樣的處境當中。
幸運的是，我並不陷於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蒼茫的緊閉房體，四面都是
慘白的牆，一路連接到天花板，那整片的白毫無破綻，叫人看不清楚接縫處，甚
至懷疑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立體空間而只是平面；我發現自己穿著家居服、赤著
腳丫子走在冰涼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面，那股冷清的寒氣直透我的肌膚，讓我的
血液慢慢的降溫凝結，我深刻的感受到一股從頭到腳、從底到外都被遺棄的多餘
感，如果白色在西方代表的是神聖純潔，代表著前往天堂，那我可以肯定的是，
他們說的「白」絕對不是我現在的這一種，過多的蒼白，到最後原來是會變成灰
的。
然而，被灰色團團包圍的我，感覺不到絲毫所謂「白色」所帶來的平靜與幸福，
完完全全只讓我覺得自己正被遺落在一個結界裡面，不隸屬任何一個世界，換句
話說，就是隔離。
我根本不能分辨這個「結界」的面積到底有多大？能夠移動範圍究竟又有多廣？
但其實這些問題一點都不重要，因為不論怎麼移動，四周都是空的，沒有任何改
變。無力、無助、無望，讓我身心虛脫，我乾脆席地而坐，靜靜等待其他狀況的
發生。
突然，我聽見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有若無的回音，滔滔不絕地說著話，那個聲音
的頻率很輕易就穩定我內心的不安，我情不自禁的找尋聲音的來源，豎起耳朵仔
細又專注的聆聽那磁性的聲線，想藉此找出端倪。
「記不記得，妳老是說我心機重、愛算計妳，雖然當妳每次抱怨的時候，我都
一副自大無比的模樣，我說：『要是不這樣，怎麼讓妳愛上我？』，妳說我
得意自豪的笑容看起來很欠揍，其實我想表現的不是理所當然，而是欣慰，
就像心底懸著的大石終於被放下，終於塵埃落定那樣。我以前，一定從來沒
有告訴妳，之所以要故作自大，都是因為自卑，我害怕……如果，我像尋常
人那樣出現在妳的面前，妳會注意到我嗎？會覺得我特別嗎？會對我有印象
嗎？貿然去搭訕，會不會當面就被妳拒絕？那樣超遜，超沒面子的耶！妳知
道的，我們╳中男生最計較成敗了，除了成績、社團表現、校外活動……什
麼都要比較！要是把妹被拒絕，肯定成為大家的笑柄！最重要的是，我第一
次這麼想要認識一個女孩，我第一次如此肯定自己想要戀愛的慾望，所以，
我只有先聲奪人，拿翹讓妳沒辦法拒絕，引起妳的注意，再慢慢培養相處機
會。」
啊？這聲音好熟悉，我不可能忘記──是廣奇。
空氣迴蕩的神奇力量，原來就是他溫柔磁性的聲音，正娓娓說著我們的相識過程
，還一副自首認罪的語氣，我彷彿就看見他誠實坦白卻因為害羞而感到彆扭的表
情在眼前，可愛的讓我想抱住他，像無尾熊抱著尤佳利樹那樣……，可是我明明
聽見他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說著話，卻始終遍尋不著他的身影，四周還是一片灰
濛無邊的白，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廣奇？我該怎麼辦？我在哪裡？是不是你在呼喚我呢？
我不停地往四面八方張望，心臟激動而複雜的跳躍。
「優，妳聽見了嗎？我知道妳是聽見的，對不對？」
對，對，廣奇我在這兒，我都聽見了！
我大聲的回應，可是那無情冷感的白，全都將我的回應反彈回來。
「其實我好矛盾，我希望妳能聽見我說的話，又覺得難為情，不希望妳聽見。
讓妳知道我平常的酷都是裝出來的，會不會覺得我很孬？好吧，如果能讓妳
笑，其實也很好，知道嗎？我好久沒看見妳的笑容了，好想妳再對我笑、對
著我抗議、對著我撒嬌鬧脾氣，想妳倔強又好勝的表情，你喜歡跟我比賽考
試成績，明明想跟我出去約會卻還是乖乖聽父母的話去教堂作禮拜……。優
，妳的每個樣子都是我最最喜歡的！」
廣奇的聲音，越說越哽咽，我感覺到他在哭，為什麼他要說的這麼感傷？
為什麼？
他從前最不喜歡對我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他喜歡表現的很大男人，展現著君臨
天下的氣魄，但是其實他一點也不大男人主義，我知道他越是自我膨脹，就表示
他的心底越害羞。他對我的好、對我的疼都是細微而含蓄的，我一向是知道的，
但也從不說破。因為，那就是他的風格呀，雖然我也曾經幻想過能夠聽他對我說
一些噁心八拉卻感人要命的台詞，但如果他那樣做了，廣奇就不是廣奇了，再好
聽的情話用嘴巴說，也不見得就愛的比較深刻！戀愛嘛，戀愛就是一種心靈相通
的感覺，就算有點隱晦、有點朦朧、有點隱約，但是愛意的發放與傳送，就好比
天線一樣靈敏，頻率對了，就能夠接收，即使不用言語來當媒介，還是可以感覺
到內心的熱流，那是一種默契，是一種信任。
如今，聽見他這番話，我一面著急廣奇的哽咽，卻同時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抑制的
淚流滿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剛剛廣奇不是才化身阿滾，對我視而不見嗎？
怎麼現在又在我耳邊上演著深情？
難道是我在作夢？否則我怎麼會困在這裡。
「優，怎麼哭了？是不是很開心？等妳醒來，我天天都說給妳聽，好不好？我們
約定好的……」
我感覺臉上的淚水被抹乾了，可是我卻觸摸不到任何東西，然後漸漸地我陷入昏
沉，然後掉進一片黑暗。
恍惚中，我聽見回音之外，有人在對話。
醫生，小優她對我說的話有反應，她會流淚，這是不是代表她的情況好轉，有甦
醒的機會？
嗯，她有這樣的反應的確是好現象，我不能保證她一定會甦醒，但是你可以繼續
下去，也許會有奇蹟發生，最近這幾年世界各地不斷傳出植物人奇蹟甦醒的案例
，雖然我們目前還找不到確切的方法，但是小優的求生意識很強烈，我們都應該
多點信心。
等等，什麼甦醒？什麼植物人？我的求生意識強烈？
我，我到底怎麼了？
一陣電光石火，對了，我想起來了……
我站在郵局對面的馬路，拿著要給廣奇的聖誕包裹趕著去郵局，下著雨的冬季真
叫人不敢領教，又濕又冷，直叫人難受。突然有個冒失鬼騎著腳踏車從我旁邊經
過，竟然把我手上的包裹撞飛掉落在馬路中間，我又氣又急，一邊對他大罵，一
邊奔向路中間，才蹲下去耳朵就聽見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啊！好痛……
我懂了，原來被遺棄的人不是我，是我遺棄了廣奇。
我躺在病床上到底有多久了？到底我昏迷了多久？
不行，我不要在被困在這裡了，我要出去，我要醒來，我要真真實實的擁抱著廣
奇！
來人哪！
什麼神哪，鬼哪，精靈哪，什麼都好，只要能幫我離開這個密室，我要醒來，我
不要一輩子都躺在病床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完成呀！
我想創造奇蹟，我要創造奇蹟。
奇蹟，如果從來不曾發生，又怎麼能叫做奇蹟呢？總會要在最無計可施的情況下
發生，她才有這資格稱為奇蹟不是嗎？
護士小姐，快，麻煩妳請醫生過來看看，小優剛剛的腦波曲線變的好活躍！
小優，小優，妳聽見我了嗎？我是廣奇。我在這邊，一直等著妳睜開眼…。
我又聽見廣奇在呼喚我了，我又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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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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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 05/08/09 12:21:40 從 61-229-124-52.dynamic.hinet.net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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