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小創作
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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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因為這事大家很明顯都可以發現的到,就像地上有一
張藍色的千元大鈔一樣,你不會想去提醒別人;當然,我不是想告訴你,我在地上撿到大
鈔,雖然都一樣是在地上發現的。
太陽依然很大,來高雄三個月了,這邊總是大太陽,我討厭這種什麼事都必須明明白
白的感覺,上完課的我,獨自從教室後面的小樓梯走了出來,我喜歡這個陰暗的小出口,
它連接著環繞教室的走廊,灰綠色的磨石地磚和白色的牆,像是吞噬了某些必然存在的東
西一般,讓人感到可以犯罪,我沿著這個圓形迴廊走著,地板上的細沙,磨擦著鞋底,沙
沙作響,這聲音開始在這個半開放空間流竄著,摩擦的聲音很大,大到讓我不禁懷疑,是
這裡太安靜,還是我又變胖了。太陽光像被人威脅一樣,在我的身後懦弱地表示它的存在
,停下腳步,低下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影子,我苦笑著。
記得那時候的陽光和今天一樣刺眼,我十七歲又三個半月,趴在三樓走廊的欄杆上
,乾淨的光線,讓空氣裡的灰塵像是水溝裡的孑孓,我望著樓下的籃球場,一個飛快的身
影從場邊直接切入禁區,閃過所有阻擋,接著一個轉身,「唰!」乾淨俐落,球應聲進網
;是那個五班的男生,那雙閃耀著亮光的橘色球鞋,一頭插滿針似的頭髮,加上囂張的臉
,好認的很,老實說這樣的人相當惹人厭,「唰!」好吧!他的球技的確很不錯,雖然這
不過是一種如何把球放進籃子裡的遊戲罷了,只要我瘦一點,他不會是我的對手;還記得
上次一起上體育課,我們男生一起玩三對三,他知道技不如我,不敢讓我加入,我就故意
在旁邊的籃框一直投籃,讓他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果然他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肯定是
心虛。忽然,籃球場上的人都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球又傳到那個五班男生的手上,居然
沒人能跟上他的衝刺,在距離三分線還有一步的距離,他整個人身體向上彈了起來,上半
身在空中微微地向後仰,那隻伸直的手臂是后羿的第一支箭,狂妄地向太陽刺去,早上第
二節的陽光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更加猖狂,手長腳長的影子在綠色的籃球場上張牙舞爪,地
上找不著籃球的影子,只見他那張黑影,開始被拉長不知是不是我花了眼,我覺得它是指
著我的,一隻又長又直的食指,沿著手臂部份的影子開始向我刺了出來,我剎那間慌了,
急著找尋閃躲的空間,像是手卡在糖罐裡的小孩,聽見媽媽的腳步聲,緊張地四處張望。
轉身之後,只記得一股酸氣沿著咽喉一路竄上來,還來不及反應那瞬間的恐懼,我就狂嘔
了起來,我一邊嘔著一邊吼:「你……你是誰……你是……我的影子……嘔哇!.」從口鼻
嗆出的酸水和穢物,讓我的哭喊,咿咿嗚嗚地成了低聲的自言自語,來不及抹去卡在我肚
子肥肉間,那片早餐的蛋餅屑,忽然,「咚!」球沒進,而我不是籃板球,卻撞上了地板
,球場邊的女生都為我嘆息。
我的影子不是我的,至於是誰的,我也不能清楚地跟你形容,只能說當我面對自己
的影子時,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種陌生;晚上十點半,睡不著,那些室友想必又跑去女生
宿舍了,真搞不懂那些自傲的女生有什麼好纏,每次看到我,不就一臉嫌惡,好像我站在
她前面會臭一樣,跟我保持一段距離,我也沒犯著她們,她們卻沒來由地在我身後一直笑
,有一次我走路穿了一件比較緊的褲子,我就聽見她在那邊「香腸啊!火腿啊!」的一直
笑。還有一個男生叫阿立的,自己的身材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但他就是有辦法想出一
堆難聽的綽號來取笑我,看他那張嘴臉就知道不過是想引起女生注意罷了;坐在床上五分
鐘,確定自己沒有睡意,披一件衣服下樓散步去,學校的夜景真的不錯,不過雖然土地廣
大,我卻發現自己其實喜歡小地方的寂寞,只是在校園內找不到一個精緻的角落。學校總
是大樑柱、大庭院地座落著,連圍牆都沒有,樓下的紅磚道,算是一處比較可愛的地方了
,是一段大概只有五十公尺的小徑,晚上除了行人,很是安靜,散步我總愛來這兒,紅磚
道旁燈光是深深的橙黃色,中間的分隔島有一排的洋紫荊,大朵大朵的酒紅色花瓣舞得夜
風泛起醉人的清甜,高雄的洋紫荊似乎沒有要休息的跡象,越是冬天的日子越是嫣紅,只
有幾瓣花瓣落在塊狀的紅磚上,在燈光下,就像是灑滿葡萄乾的餅乾,今天這裡只有我一
人獨自走著,我明白自己的腳跟拖著一張不屬於我的影子,不太想去想,只希望有人能告
訴我,是誰點錯了滑鼠右鍵?剪下了我的影子,貼上一個玩笑,是不是也有人跟我一樣,
沒有站在燈光下的勇氣?
已是盡頭了,再走過去就是柏油路了,來來回回走了一個多小時,站在最後一盞路燈
下,抬頭望著燈光,鼻頭上的青春痘,被照得閃閃發光,眼鏡玻璃很髒,光線刺得我眼睛
有些酸澀,我想像自己是一尊石像「是不是變成石頭,我的影子就會回復原樣?」不知道
是站了多久,正當我覺得自己應該已經被路燈融化的時候,一陣淺淺的腳步聲從理工一教
室旁的紅磚道傳來,提醒了獃默在這裡的我,那是一個女生,我側眼瞧見了那個被樹叢篩
過的身影,稀稀落落地往這邊走來,我們之間隔著樹叢,猜想大概也不必刻意閃躲,在斑
雜樹影的掩護下,我大膽地選擇站著不動,讓那個修長地與我完全不成比例的影子,完全
露在光線下。「反正她也看不到」我放心地盤算著。果然,她的腳步聲像是一隻想要撿拾
栗子的松鼠,悄悄地接近,是我心虛吧?總覺得她好像想掩飾什麼?腳步踩得虛浮而且凌
亂,一種像是想要走快但又不敢用力的感覺。
結果她終究是停下來了,在我視線可及的最邊緣處蹲下,靜靜地拾起那些落在地上被
行人踩成酒紅色的花瓣,她的頭髮在橙色的空氣中被染成糖炒栗子的顏色,微微燙捲的髮
梢在米白色的毛衣跳啊跳的,因為蹲下而繃緊的衣服,讓背脊曲線柔軟地可以接著一對羽
毛翅膀,我猜,隱藏在那栗色的頭髮後面,大概有一張全世界最乾淨的臉蛋,還來不及看
見她表情,一瞬間,睡意襲來,我忍不住揉揉眼,因為在她站起來的一瞬間,我好像看見
一個巨大的影子,一個巨大到不屬於她的影子將她扯出了那黑暗的紅磚道盡頭。
今天晚上我期待著,坐在紅磚道與球場外圍所銜接的小階梯上,
將洋紫荊的落花集合起來,裝在我平常用來喝開水的玻璃杯裡,在這之前,我用了身上所
有的零錢在販賣機買了三瓶百事可樂,在室友阿彥的抽屜偷拿兩支萬寶路香菸,看到他有
一盒開過的durex保險套,我拿走裡面的白色說明書,放在紅色帽T的口袋裡。裡面還有我
剛折下的兩根香蕉,這是我之前在惠民路邊的小攤買的,我喜歡有一串香蕉擺在桌上的樣
子,它給我在北緯23.5度以南的味道,將手機關機丟在床上,在一個人的深夜裡,手機的
功用可能還比不上兩根香蕉;我用力打了一個哈欠,玩弄著我用保險套說明書折成的紙鶴
,我接下來所能做的事,除了將那三個百事可樂的鋁罐用手捏凹外,就是等待她的出現。
香蕉已經吃完了,我開始懷念滿漢大餐的牛肉塊,香蕉皮放在紅磚上的顏色看起來很卡通
,我的神情像是等著看人跌倒的笨貓,叼著沒有點燃的萬寶路香菸,我露出滿意的笑容,
因為我好像聽見了,松鼠的聲音;我在她的必經路徑扔下香蕉皮、鋁罐、說明書紙鶴,
紙鶴的頭指的是一杯在路燈下閃閃發亮的花瓣,那是為她準備的紫色的羽毛,我要送給她
做翅膀。
其實杯子裡除了花瓣,還有一張白色的信籤
「給昨夜的遺憾:
呆滯 我在分心
很明顯的在妳匆匆離去後 所剩不多的空氣裡
香甜地 依然讓我窒息
有誰看見了 我眼中的失望
怎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告別了
此時的空氣很冷 走道很長
心中的顫抖 泛起一圈漣漪 想要折下一枝夢 給妳簪上
來不及瞧見 髒空氣裡唯一的乾淨 妳就消失在黑暗中
捻起 心動後落下的花瓣
我只能將她放回風中 化成一縷晶瑩的羽毛
能許願吧
也許 只是個夢
在下一片洋紫荊林子裡的深處 在那黑暗中粼粼發亮的溪畔
希望我仍能 掬起 那一抹桃紅 」
我躲在球場邊的高台,清楚地看見她踩著那個癡肥的影子,莫名奇妙地有種罪惡感,尤其
是看見她打開信籤後,努力地往黑暗的走道兩旁找尋著這個亂丟垃圾的人,臉上盡是慌張
的笑容,像是聽見最後鐘響的仙度瑞拉。正當我開始猶豫該不該走出去的時候「漆!」的
一聲,整個校園都頓時暗了下來,看來是停電了。
在一片漆黑之中,我聽見垃圾桶金屬蓋打開的聲音,「沒有了光線,胖子終究還是胖
子,還是別出去吧!」我心中想著,在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裡,隱隱約約,有著女生哽噎的
哭聲,我走回宿舍,月亮是橘色的,夜風迴盪著她的哭聲,我回頭看著身後,用力大笑,
我的影子,是我的!是我的了!我敢確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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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與王子?
我只是巧合
做誰的白馬 與誰共舞
合腳的玻璃鞋
碎去在午夜十二點的鐘聲裡
只剩一瓣南瓜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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