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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Cynthia在這學期並沒有修同樣的課;此外,聽說嘉伶從這 學期開始就常常生病——小病不斷。於是,不僅嘉伶不再常出現在我和 Cynthia住的公寓,Cynthia也因為常去探望嘉伶而不在 家。總而言之,我們沒有什麼碰面的機會。我在幾次她們的練團時送咖 啡去給她們時看過嘉伶,雖然她看起來有點疲累的樣子,不過我只覺得 可能是這學期的課業較重一點,加上又當了熱音社的社長,如此而已; 加上她也很有心地想去推動社團的活動,所以她看來也很快樂。不過這 對她的健康並沒有什麼改善。她仍然常常生些小病,也因為是小病,所 以沒有人太過在意。 某一天晚上,在廚房的我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我探頭一看,開門進 來的人是Cynthia。只見她的眼睛紅紅的,臉色蒼白,顯然是哭 過。我們才剛一照面,她便急急忙忙地低下頭,轉身進了房間裡去。接 連幾天,她非常地沈默,而我也什麼都沒問。我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在 她身上,而她似乎也知道我察覺了她的狀況,只是彼此都選擇心照不宣 罷了。 幾天後的深夜裡,我接到她熱音社夥伴打來的電話,問Cynthia 是否在家——今天她沒有上課,也沒有去熱音社的總彩排,而撥手機也 聯絡不上她。我打開Cynthia的房門,裡頭空無一人。我突然心 頭一凜,湧上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該死!她該不會跑去自殺吧?”我的思緒一團混亂,心裡暗忖著。 電話還沒說完,我就急忙地掛上話筒,騎著腳踏車繞了各個校區每個我 想得到的角落,卻怎麼也找不到她。我匆忙地跑到宿舍去,向浩俊借了 機車,打算去市區外圍幾個學生常去的地點去找Cynthia。最後, 終於在四草大橋上找到了她——不發一語的她坐在欄杆上看著夜裡的 海,神情漠然,夜裡的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我鬆了一口氣,停下機車, 只是靜靜地陪坐在她旁邊。 那時候正好是月圓。眼前一片漆黑的海洋映著月色灑下的、銀白色的光, 隨著徐緩的波浪微微閃動。我一直在等她開口說點什麼。 『其實,我是同性戀。』她突然說了這句話。 「嗯,是這樣嗎?」我沈默了一會。「為什麼會跟我說呢?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好像可以很放心地跟你說。而且,不從這裡說 起,好像沒辦法繼續說下去。』她沿著那個由她開啟的思緒門扉,正順 著某種如同道路般的脈絡繼續說著她想說的事情,我只是閉上眼睛,感 受著拂過身體的海風,那像極了一雙正撫摸著那脈絡的、無形的雙手。 『不覺得很訝異嗎?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會嚇一大跳的。』她接著說,而 我在她聲音的引導之下回了神。 「還好,同性戀的的確確是存在在這世界上啊。這樣想就不會太 驚訝了。」我說。 『那、實際的原因呢?我是說,你不覺得訝異的原因。』她的手掌微靠 在一起,兩手食指的指尖相互地點著。 「關於妳是同性戀的這件事。嗯……可能就是腦子裡有點感覺到妳和嘉 伶之間有點就是那樣的吧。不過,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會有 這樣的想法。」 『嗯,是這樣呀?』一陣海風吹來,她瞇起雙眼。『不過,你不覺得那 樣的想法對我來說很不公平嗎?如果實際上我不是呢?』 「是有點不公平啊,所以我對很多事情大都是持保留態度,除了心裡會 那樣想之外,大都不會有什麼其他反應。當然,我也不會排除不是那樣 的可能性。」 『你凡事都是這麼理性的嗎?』她問。 「回想起來,好像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這樣。這方面的性格似乎沒怎麼隨 著年齡增長而有什麼改變。」 她聽了之後,只是點了點頭。我問她為什麼會一聲不響地消失,她顯得 有些茫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地就開始抽泣了起來。和她並肩坐著的我, 伸出手搭著她的肩膀,讓她微微地靠著我。 「哭吧,如果會因此覺得好一點的話就哭吧。」我說。 Cynthia是第二個在我面前哭泣的女生,我不禁在此刻想起了“她”。 雖然兩個人以相當不同的方式哭泣,但同為女性和“流淚”這兩 個她們之間共同的性質還是讓我在這個時候回憶起那時候“她”痛哭的 場景。 不同的是,Cynthia並沒有抗拒我的碰觸,反倒像虛脫般地緊靠 在我身上。我只是抱著她,讓她安心地哭泣而已。 『為什麼會出來找我?』她在淚水稍止的時候這麼問我。我看了她一眼, 她哭泣過後的臉上看來十分蒼白,使得眼睛四周和鼻頭上的微紅更為 明顯。 「也許和我剛剛說的、因為“很多事情大都是持保留態度”上所遭遇過 的事情有關吧。」我回答。 她的表情看來帶著些許疑惑。 「這樣的說法的確很難懂,不過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如果真的要說的 話,有點麻煩。」我設法為自己解套。 『那就趁著今天說吧,我想你今天不說,那就以後也不會說吧。』我猶 豫,因為重新提起這樣的話題,就像是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一樣;而我也 從沒料想過,在事隔多年後還會提起這件事。她看著我,正等著我開口。 我覺得好像沒辦法不說給她聽──她的眼神讓我覺得如果不說點什麼 讓她從自己的事情分心的話,她就會在我的眼前傷心地碎掉。 「嗯,簡單地說,在我唸高中的時候,我有個朋友死掉了。」隔了很久 我才開口。她問我是不是很要好的朋友?是男生或者是女生?「他是男 的。」我說。「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我們算不算要好,我在得知他的死 訊時,除了感到訝異之外,我想當時我沒有太多悲傷的感覺。他在我讀 高中的時候逃家,然後死在怎麼樣也沒人預料得到的、在地球另一頭的 巴西。」我略過了許多細節,只提到F打給我的最後一通電話,還有當 時的預感。 『所以你會出來找我,是因為擔心我會出事?』 「嗯,因為跟那時候的預感很像。」我說。「當然,我的直覺並不一定 準。它也是常常會出錯的。」 她若有所思地沈默了一會。『抱歉,讓你擔心了。』她話一說完,隨即 又地哭了起來,但是這次她很快地將淚水忍了下來。『今天的事情,我 現在沒辦法跟你說。等過了一段時間、比較能夠說出來的時候,我再告 訴你。另外,關於我的性向這件事情,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我點頭答應。「嗯,我瞭解,就這樣吧。」看著她滿臉的眼淚,我從背 包拿出手帕遞了過去。 她搖搖頭。『男生的手帕好像都不怎麼乾淨。』她說。不過我沒有帶面 紙,於是只有把手帕收回背包裡。 她一連打了幾個噴嚏,似乎是著了涼。我脫下身上的襯衫,給她披上。 我們繼續坐著,直到她看起來比較平靜,說是想回去了,我才載著她回 家。到家之後,她回到房間裡,我透過半掩的房門看見她出神地坐在床 沿。我敲了敲門,和橋上那時一樣坐在她旁邊。她又開始潸然落淚。我 輕摟著她的肩膀後沒多久,她微側了身子抱住我,然後將她的臉龐靠在 我的胸前。『再讓我抱著哭一會。』她說。 「嗯。」我應了一聲,稍微調整了我的姿勢,將我的手繞過她的身體, 一隻手靠在她的背部,另一隻手輕貼在她頸後那樣地抱著她。不知道過 了多久,我已經聽不到她的哭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規律的輕細呼 吸。“看來她睡著了。”我想。我慢慢地讓她躺到床上,幫她蓋上被子, 然後走出她的房間。 我打了電話給先前和我聯絡的、她的熱音社夥伴,告訴他Cynthia 平安的消息。 -- 本著作係採用創用 CC 「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禁止改作 2.5 台灣版」授權條款釋出。 [2008] (CC)(BY)(NC)(ND) [Lunarsea]. Some Rights Reserved. 作者: LunarSea Email: lunarseawu.at.gmail.com MSN: shocky_studio.at.hotmail.com Cafe原刊載處: http://lunarseacafe.blogspot.co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4.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