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陽平原的傍晚時分。天空異常湛藍無瑕，堆積一天的綿密陰雲無
緣無故地往山頭散去。山邊的餘暉沒有和往常一樣將大地渲染成一片金
黃，而酣睡在雲兒紅潤的溫柔鄉。
一陣清晰與樸素的秋風撫過大地，自然也奔入了小紜懷裏。她順著
風打開雙臂，享受般閉上了雙眼，靜靜佇立在宜蘭河畔的河堤上。
「唉！狂亂的心，不知是否該逆風而行……。」彷佛從風中領悟到
這句話，小紜喃喃問了自己。接著面對綿延不絕的堤岸，繼續剛剛的腳
步，踏向無窮的遠方。
她會說出這句話不是沒有原因的︰儘管今天上午，長達兩周的段考
壓力終於在鐘聲的催促下得到解脫，但這段時間醞釀在心裏的低氣壓卻
沒有因此消散，反而轉型為中度颱風，盤據心頭。老實說，段考的結束
，只是另一個痛苦的開端。
時間回到兩個月前的一個傍晚……。
「妳說！書都讀到哪去了？」小紜的父親吼著，將揉成一團的成績
單砸向她，彷彿重擊般她誇張地向後退一步。低著頭看了那團成績單好
一陣子，然後又再度正視父親，眼神充滿無奈所堆積成的堅強假象。
「上次段考後，妳對我說了什麼？」父親理直氣壯問道，接著就靜
靜等待小紜答覆。
整個客廳裏頓時瀰漫詭譎的氣氛，久久無法消散。父女倆誰也不肯
先打破這僵化的沈默。小紜這時候正重組混亂的思緒，試圖編織一句合
理的解釋來搪塞父親。但越是心急，就越沒有頭緒。
「快說啊？」父親沉沉地問。
無言依舊持續蔓延。小紜煩雜的思緒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漸漸沉
澱下來。迫切尋找理由的心已趨於平靜，只容得下牆上的滴答聲。她暗
自決定以沈默來頑強抵抗！當這個念頭準備付諸實行時，「算了，去房
間好好反省！」父親失望地說著。
一切都結束了，聽到這句話小紜差點腿軟。她費力地轉動一時僵硬
的關節，機械地跨出第一步，「別忘了把成績單收好！」父親突然砰出
這句話，嚇得小紜彷遭雷擊！
小紜旋即回過神，抓著成績單閃進房間。小心翼翼關上房門，免得
過大的聲響觸怒父親。關上門的同時，她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順勢跌坐
在地板，並深深歎了一大口氣。「媽，對不起您，如果這是夢，求您能
否在此時喚醒我呢？」她誠懇地對天哀求，然而房裏的小窗簾卻搖曳起
令她失望的答案。
開了燈，小紜扶著牆，霎時牆上削骨的凜冽刺痛了她。一步步走到
書桌前坐下，靜靜地凝視著桌面，焦距卻深邃遙遠。突然！一陣痲痲的
感覺由心臟竄開，頭也昏昧不清。小紜瞠著雙眼，試圖藉由影像傳入腦
袋而使其清醒，可是當視線逐漸清晰，眼底卻湧出最後的脆弱。她張扯
著雙眼，不讓它滴下，不服輸地做最後的抵抗。無奈因著地心引力，一
粒粒滾燙的淚水，終究滑過臉龐直直落下。
好不容易築起的高牆，徹底崩潰。難過之餘，小紜的心中猛然崛起
一股悲憤，振筆寫下對自己的誓言與期望，然後貼在書桌上最顯眼的地
方。
兩個月後，也就是期末考結束後的今天，小紜自知兩個月前的誓言
，如今成了空頭支票。一想到如何面對父親的碎心，又是搖頭接歎息。
* * *
隨著段考結束的最後一聲敲擊，校園裡到處充斥著歡笑，不時看見
有人比手畫腳說著下午的狂歡計畫。
「考得如何?」這句話伴隨著力道，落在小紜肩上，喚醒了正在極度
憂慮的她。
「什麼？喔！不錯阿！」轉過頭，原來是小萍。
見小萍熱情的笑容，不自覺小紜的臉龐也從層層凝重中，掛上了冬日
的淺笑。
「太棒了！我也是耶！為慶祝段考結束，今天我和小邱一行人，下午
要去唱歌、逛街、打撞球，好好地放鬆放鬆，妳要去嗎？」
「嗯……不了！」小紜想了很久、掙扎了很久。
「今天家裏有事，我得待在家裏。」
「喔，是嗎？」
短暫的沈默……。
「也許明天就雨過天晴了，不是嗎？」
小紜沒回答，只是點點頭。
「那，明天見嘍！」
「嗯。」
「明天，明天這個黑暗的烏雲即將來臨，希望這是個轉機或是奇蹟。」
看著小萍的背影，小紜無奈地說著明天的意義，並苦笑被看穿的自己。
「不過現在卻充滿危機唷！」一個帶有嘲弄語調的聲音，從小紜背後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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