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選擇的地點是市政府，這是我去年和潔欣一塊跨年的地方，我還記得我在十
多度的低溫中，擁擠的人群裡打電話告訴再光這裡的盛況，我還特意選在倒數計時的
時候打那通電話，在新年的第一炮煙火中我聽見他對我說的：「Happy New Year！」
即使是隔著電話，隔著萬水千山，我仍記得當時我的所有的感動。怎麼如今都變了個
樣？
由於附近都實施交通管制，我們只得在國父紀念館附近尋找停車位，再步行到市
政府前廣場去，幸好這段路不挺遠，況且大寒冬的，多走路可以促進血液循環。
「那女孩是哪所學校的？」我忍不住問。但口氣還是很差，畢竟要我在極端憤怒下
好好說出一句話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煒昭回過頭神秘莫測地笑著：「原來你也會關心？我還以為你根本想來個不聞不
問呢？」
「不想說就算了！不希罕！」
「ㄚ頭你脾氣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大？要出去當老師的人吶……你將來可怎麼帶學生
呢？」
「學生是學生，你們是你們。更何況你們都二十多歲了，還跟十幾歲的小孩相提並
論嗎？你如果要說就趕快說一說吧！不要賣我關子，我最討厭別人吊我胃口。」
「你！唉……算了算了，我也知道的不多就是。」煒昭真是好脾氣，我也覺得他實
在有些倒楣成了我的受氣包。
「我聽說是文化外文的，好像是叫什麼梁－梁……啊！叫梁晏薰，日安晏，薰陶的
薰。」
我不曉得該做什麼反應，只覺得心裡十分不痛快。望著走在我們前面不斷地談笑的
再光和梁晏薰，尤其是她的手總會作勢輕拍再光的臂膀，更是瞧了讓我心底不痛快。
「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煒昭試圖解釋：「但是你不要怪再光，他不是有意的，
你知道他對誰都好，不忍心讓別人難堪。」
「那就該讓我難堪？」想到那件事情，總會讓我覺得憤慨：「你知道他前一天下午
還告訴我他人剛到中壢正要去吃晚飯，結果呢？第二天早上我竟然在陽明山上看到他和
那個梁晏薰在一塊，她……她……」我指著前面：「那時就和現在的她一樣竟然還一隻
手搭在再光的手臂上。」
面對我的「指證歷歷」，煒昭起先一愣一愣地，到後來竟忍俊不住。
「哇！你怎麼這樣厲害！連細節都記的清清楚楚。真不愧是師大的高材生都一個禮
拜了你還記的。」
真不知道這該算是恭維還是諷刺。
「其實他也是不得已的。我想他並沒有騙你才對，你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真的應該
是在中壢，只是後來……哎……這該怎麼說呢？」他抓抓頭髮，一副苦惱的樣子：「
學弟他們週六的時候要和文化的女生連誼，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人數沒湊齊，就只好四
處找人頭湊。沒想到也找上人已經到中壢的再光，千拜託萬拜託的情況下，晚上他就又
回到學校來了，哪知道會那麼巧……被你撞到了。」
我愣住了一會，真是如此？
「想今天，聽說也是學弟們約文化那邊的出來一塊跨年，那個梁晏薰對再光的印象好
像不錯，點名要學弟找他一塊來，我一聽他提，自告奮勇要跟他一起來湊熱鬧。」
「喔！」忽然我覺得心裡頭似乎露出一線曙光：「所以你就也拖你的學伴下水啦？」
「冤枉啊……我可是好心，你還說我拖你下水？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忍不住笑了。
「謝謝你，煒昭。謝謝你告訴我。」
他也笑了，一手指著再光，一手拍拍我的肩膀。
廣場前的人群十分擁擠，連看台上都黑壓壓一片，若是想看得清楚舞台上的動靜勢
必得擠到前頭去。不過，這就得花費一些氣力。去年我和潔欣就是靠著文漢他們幾個勇
猛地「開路」，當然也遭到不少白眼，不過誰在乎呢？全都是一群陌生人。事隔一年，
似乎還記憶猶新，只是覺得已不再那樣新鮮。
有人提議說要擠到前面去看個清楚才不枉此行，隨即得到附和。我正想開口拒絕時
，有人卻先捷足先登。
「你們去吧！我累，不想去前面擠來擠去的。」
我訝異地望著再光，冷不防背部被煒昭拍了一下：「好好把握啊！」
我用微笑代替我的回答，心底帶著由衷地感謝。
我看到梁晏薰試探地向再光詢問：「真的不去？」
她柔柔的嗓音聽來像是在和他灑嬌一般，我知道再光不吃這一套，他要是真不想做
的事情，就算用刀抵著脖子他也不會答應的。
他搖搖頭：「我不喜歡人擠人，很難過。」
看著他們一個個沒入人群，忽然讓我感到一陣放鬆，雖然人還是這樣多。
「你不去？」再光問：「還是你去年擠得受夠了，所以不想再試一遍了？」
我看著他，對他的好記性覺得開心也安慰。我不知道我可以這麼快就原諒一個人，
就只是因為他是夏再光，或是因為我實在太在乎他，只要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管
如何，我想，我都會選擇相信他。
他的目光在後頭的看台上搜尋著，我想他是在試圖尋找空位，畢竟這邊人來人往的
，還要防範時時出入的人群。
「那邊有個空位。」
位置很小，但是我們還是勉強擠坐一塊，免得站著也痠，而且看台的位置比較高，
雖然距離遠但總可以比站在下頭看得清楚些。
「或許你該跟著煒昭去體會一下比較有趣。」他說：「坐在這感覺總是和實際在裡
頭不一樣。」
「因為你不去。」我笑著：「我不放心留下你一個人。」
「傻話……」他也笑了，伸手環在我肩膀上，我則藉機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實際上是我怕你趁機偷跑掉，煒昭叮嚀我要好好看著你。」我附在他的耳邊說，
惹得他又是一陣笑。
即使是笑著的時候，再光也是含蓄而斯文的，有別於鹿鳴的瀟灑無謂，我記得景豪
第一次見到再光時曾經讚嘆：「沒見過這樣斯文有氣質的男孩子。」
此刻對我而言，即便是用全世界來與我交換我也不肯。如果可能，我但願時間從此
凍結，在這一瞬間，我覺得我可以清楚地瞧見「幸福」的模樣。
那個晚上對我而言，簡直是飄飄然，我覺得壓積在我心底的快樂幾乎是滿溢的狀態
，我不需要再理會什麼梁晏薰，只要再光能在我的身邊，其他的……就隨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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