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邊找了個適當的停車格把我黑色的FESTIRVA停好，鎖上。
走入了對面其中一棟紅色鐵門的透天房屋。
「咦？」應門的小瑤看到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沒有回高雄去
？可真是難得。」
像是待在自個家一樣，不勞瑤瑤動手，我自己就從鞋架上張羅
拖鞋進屋去。在台南也待了將近一年半了，對於這兒，我幾乎已經
把它當成自個窩了。
「哪有閒情逸致回去啊？學生畢業旅行的事情都還沒張羅完畢呢
！剛剛我去旅行社跟他們卻認師生人數和房間分配的一些瑣事，弄了
一上午，害我週末都不能睡到飽。」我拿起瑤瑤放在我面前的馬克杯
大口地灌著解渴，好熱，不愧是南台灣，都已經十月底了還是跟火爐
一樣。
「想說離這裡還蠻近的我就繞過來看看啦！」我拿著自己的手當扇
子，如果不是顧著為人師表的形象，真想把裙子也拿起來當扇子用：
「你老公咧？今天沒休假啊？啊吳媽呢？不會也陪著兒子一起窩在警局
裡面辦案吧？」
「媽去社區老人活動中心了，最近新開了幾樣課程，我想她在家也老
嚷著沒事做就讓她去看看，反正橫豎在那也比較有伴。」
「喔……」我望著空空如也的馬克杯：「瑤，你有沒有煮咖啡啊？我
好想睡喔！想喝一杯提提神……」
瑤瑤看著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小熙，我最近身體有點不好，所以
都沒有煮咖啡，冰箱還有烏龍茶和綠茶你就將就一下好不好？」
「你身體不舒服？你有沒有去看醫生啊？」我起身到廚房去打開冰箱
尋找飲料：「你有沒有告訴煒昭啊？」
看我大剌剌地拿著1000cc的罐裝烏龍茶猛灌，瑤瑤似乎若有所思，一
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是有話要講，卻又不敢講的模樣。
「看過啦！醫生說沒有什麼，要我多休息就沒事了。煒昭……這幾
天忙……所以我沒告訴他，不想他煩心。」
「這麼辛苦啊？最近有什麼大案子嗎？不然我怎麼總覺得好像已經很
久不見他的影子一樣？我看啊，他乾脆把家當搬到警局去算了，省得你每
次還要幫他送換洗衣物麻煩。」
「媽也這樣說過……」瑤瑤臉上始終洋溢著淡淡的、幸福的微笑，和
煒昭結婚快一年了，從沒見過、聽過她抱怨什麼，始終是這樣包容、體諒
：「比起別的地方，這兒的已經算是好了。煒昭常說：阿光待在台中才悽
慘，根本是把分局當家了，租的房子常一回去都已經蒙上一層灰了……哎
啊！對不起……」瑤瑤好抱歉地像是沒寫作業等待著受罰的學生一樣：「
我不知不覺就……」
「沒關係，瑤……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不想掃瑤瑤的興，即使
乍聽之下，那個名字仍舊激烈地在我的心中撞擊出火花……
「小熙……我問你……事情過了這麼久了……你當真……當真都沒再和
阿光聯絡過了？」
我沉默地搖頭。怎麼連絡？那天，那晚，我們都把話說絕了，還有什麼
餘地呢？橫隔在我們之間的，不只是千山萬水，還有許多的阻礙。一直到畢
業後我開始工作了才思考到這個層面，他的性格、他的工作、他周圍的人…
…與我之間，我的工作、我的性格、我周圍的人，這些都橫亙在我們的感情
中間，我們的差異點太多，分開……似乎早已是註定的必然的結果。
「沒有了嗎？小熙……我常常在想，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瑤瑤支著頭
，滿腹疑問：「當年他也並沒有正面承認和唐宛宛在一起啊？雖然說他們一
直很親近，可是……那不過就是同學們在謠傳而已，始終沒有得到證實……」
聽到瑤瑤的話，我握著馬克杯的手微微顫抖。是啊！瑤瑤說的並沒有錯！
可是，再光也沒有否認，如果沒有這一回事，如果我對他真有其他人說的那
樣重要，那為什麼不對我說清楚？為什麼要隱瞞我？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傷害
我？更何況……唐宛宛一直在他的身邊，從求學時代一直到現在，就算真的
沒有什麼，光是憑這點，就使我無法釋懷。
這樣一個美麗的、出色的女孩子，如此地犧牲，陪伴在你身旁，誓不言
悔，哪個男人不會心動？
或許，是種另類的嫉妒，因為我做不到，我沒辦法為再光做到這般地步。
「可是，你也說了，他們一直都是一塊的。謠言不會空穴來風，一個銅板
拍不響，唐宛宛對他這樣……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煒昭不是說，她甚至以
第一名的成績願意放棄進入警政署的機會自願到台中市警局，這如果說不是
為了再光而是另有原因，我實在沒辦法相信。」
「那也應該是唐宛宛本身的問題，是她纏著阿光啊！阿光自己根本就─」
小瑤激動地試圖開解我，整個原本白皙的臉蛋漲得通紅。
「唉……」我打斷瑤瑤想做的解釋，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只會讓我內心
的失落更加深刻，何必再自找苦吃。我只能用嘆息來代表我心中的無奈。「
別說了……我已經不想深究了……我實在累了……」
因為已經沒有用了，真正知道答案又如何？
「我想要跟你說一件事情……」瑤瑤打破僵持的沉默。
屋裡沒有其他人，但瑤瑤的聲音仍就壓得很低，一臉神秘，怕是害怕別人
偷聽似的：「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喔……」
這麼神秘？是兩岸要統一了？還是台灣要獨立了？或是我們要成為美國第
五十一洲……？以上純屬想像，因為從瑤瑤口中說出的話揯讓我震驚訝異百倍
千倍。
「我懷孕了！」瑤瑤的臉上閃爍著母性的光采，是如許動人的神韻：「醫生
說才一個半月，要我多注意身體……」
「天吶！」我驚不住大喊，馬上意識到失態了忙掩住嘴巴，怕嚇到瑤瑤。「
恭喜！瑤瑤，恭喜妳啊！那吳媽和煒昭知道嗎？」
瑤瑤摸著肚子一面搖頭：「我只先告訴媽，她好開心，但是還沒告訴煒昭。
媽跟我說還沒到三個月先不要張揚，自個家人知道就好。你可是第二個知道的人
喔！所以不可以跟別人講。」
「是男生還是女生知道嗎？」我好興奮地：「要快點告訴煒昭，他鐵定會樂
翻了。」
「你這個三八，才一個半月哪裡知道男孩女孩。」瑤瑤搓著我的頭，笑著：
「你可不許偷偷告訴煒昭，我想等他休假再跟他講，給他一個驚喜。」
這是第一次，自從那個我與再光決裂的那個晚上，第一次我由衷地感到開
心。為了瑤瑤，為了煒昭，為了他們即將降臨在世上的新生命。
是的，兩年過去了，所有的風風雨雨也離我遠去，再光、家惟、紹鴻……
甚至是鹿鳴，也在兩個月前服兵役去了。
實習的日子忙得昏天暗地，不僅得替學校協辦各項活動，連找不到代課的
各式課程都得包辦，更遑論教師甄試的各項資料準備和書籍的涉閱。
有時候我會有種幾乎要被淹沒在荒煙大海之中的錯覺。
那張天外飛來的紅帖子可以說是一根救命浮木。
「ㄚ頭啊，你一定要來當我們的伴娘，不答應就不夠意思啦！」想到煒昭要
穿上西裝的人模人樣，隔著電話我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不行吶！」我拿著喜帖，手指頭在燙金邊字體上來回不斷描邊把玩：「那
天是我們學校二年級要去露營的日子，我人早在墾丁，哪裡有辦法？除非我有分
身術。」
「吼……」煒昭鬼叫著，不曉得他是在哪打的電話，如果是在警局裡，旁邊
的同事應該已經目瞪口呆了吧！「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的婚禮比不上你學校的活
動？不管！反正你是伴娘，你一定要來，不來我們就絕交。」
我的天！這位已經堂堂邁入人生三十大關的大叔，竟然使用小女孩的無賴招
數──絕交二字與我相威脅，令我膛目結舌，笑到久久發不出一語。
「喂！你不要顧著笑，我是很認真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告訴你，我也覺很遺憾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只能說學校事
前都把行程排好了，而且我們所有的實習老師都各自有負責的工作，我又是學校
的副童軍團長(訓育組長只是掛名義上的團長)，活動流程都是我規劃的，要是我
膽敢不去一定會被主任和組長圍毆到死好不好。」
煒昭當然沒跟我絕交，另一個原因也是他不敢。禮金是我後來託潔欣和郁雯
帶去。但是，那一直是我心中的遺憾。
第二個晚上營火熊熊燃起，在現場全體師生一片勁歌熱舞、熱絡洋溢的氣氛
中，我想我該是唯一個落漠而鬱鬱寡歡的人。
我用上廁所的藉口把攝影機交給訓育組長後，偷偷溜開現場，竊取片刻寧靜
或許可以讓我的寂寞稍微平復一些。
「喂……」才剛走上連接營區的階梯，就有人急電，也太神準了吧！是誰呢？
周圍實在太暗看不清楚銀幕顯示。「我是莊元熙，請問是哪位找？」
我按住一隻耳朵，一邊迅速離開營火場地企圖避開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你怎麼沒有來？」
這聲音……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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