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捉姦在床！不……不對！不合適！畢竟我不是再光
正式的官方資料登記的女朋友；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這是演連續
劇還是什麼？太巧了一點吧？
趁著文漢的下巴還沒驚訝到掉下來之前，我強拉著他進電梯。
也好，事實勝於解釋，這下子我可以省點事、少費些唇舌了。
接到再光的電話已經是十一點的事情了。
「謝謝你……」
我沒有回答，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是賭氣不想跟他說話。
「同事說蛋糕很好吃……」就只有這樣嗎？那何必浪費時間金錢
打這通電話，我要的不是形式的感激，我希罕的不是這個！
「我很累了，想睡了。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的話─」
「宛宛說想讓我看個東西，一下就好，我才和她出去的，沒想到
她就硬拉著我到百貨公司說要選組袖扣當生日禮物。我不曉得你會來
，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如果？隔著手機我冷笑起來，千金難買早知道，大
家為什麼這麼喜歡「如果」這兩個字，我終於可以體會，因為現實當
中時光不能倒流，事情不能假設，人生無法重來──
如果──再光拒絕唐宛宛的邀請。
如果──我腦袋清醒一點，不要妄想生日驚喜。
如果──我馬上折回台南。
如果──沒有唐宛宛這號人物存在。
算了……不要再想下去了，越想越發現我的潛意識之下隱藏的黑暗
與灰澀。
可是我真愛這兩個字──如果！可惜的是現實中容不下這兩個字，
那只會讓我更加痛苦。
因為，人們往往是在悔憾之餘才會想到這兩個字──如果。
「再見，阿光。」沒聽完他的解釋，我已經不耐煩地關掉手機。
──你不是別人，你是我的親人……
親人？那唐宛宛呢？愛人嗎？情人嗎？
我已經厭倦這樣的自己，但是我無能為力。如果我還失去對於他的
感情，那究竟……現在我還剩下些什麼？
梅雨季進入尾聲的時節，煒昭和瑤瑤的孩子終於聒聒墜地，是一對
雙胞胎男孩。
「你已經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站在嬰兒房外面，我問煒昭。
「小看我了，一聽到是雙胞胎時我就想好要取什麼名字了。」
過去個把月我倒是看吳媽常拿著類似姓名學研究之類的書籍成天猛
啃，相對於這對準父母，反而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要說他已經把名字想
好了，讓我不得不懷疑，不會是什麼那種一喊街上就有幾百個人回頭應
你，隨便的「菜市場名字」之流。
「你有告訴吳媽和瑤瑤嗎？她們贊不贊成？不要到時候爸爸一頭熱
，結果奶奶和媽媽卻不喜歡就糟糕了。」
「不會。」煒昭十分得意洋洋，好像自己是做了件什麼非常了不得
的壯舉似的：「她們都點頭叫好。小瑤說我取的很好，簡直『妙不可言
』。」
「那……到底是什麼快告訴我啊！」
「好好好，你別搖，我都暈了！聽好喔！寫給你看。」煒昭隨手抽
了一張面紙和鋼珠筆：「大的就叫『孟光』，小的就叫『亞熙』。」
我楞楞地望著紙張上的筆跡：孟光和……亞熙……光……和……熙
……
「為……為什麼……要這樣取呢？」
「沒有為什麼，小ㄚ頭，算是我私心底的盼望。我還是想著，希望
總有一天你們會像我們家這對雙胞胎一樣，相守相依永不分離。」
相守相依永不分離，煒昭真的是個很單純的老好人，自始自終，對
於我和再光他總是不遺餘力，對於我們之間的期盼就只有這八個字──
相守相依永不分離，多麼簡單，卻又多麼困難才能達成的心願。
「幾個月前我看了一部電影覺得還不錯，去圖書館把原著小說翻出
來讀，你應該知道那本書──《未婚妻的漫長等待》。」
「哦……是法國小說，講二次大戰時一個年輕女孩千里尋夫的故事
。」為什麼要提到這本書？我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是啊！大家都以為馬涅克死在戰場上，只有他不良於行的未婚妻
瑪蒂德不相信，透過各種管道找尋真相，最後才發現原來他被掉包了，
失去記憶，所以多年來才一直音訊全無。」
「我覺得倒有點像二十世紀版本的《雙城記》，只是多了一些懸疑
味道。」
「雖然瑪蒂德身體上有所殘缺，但是她不畏艱難，始終棄而不捨地
要了解馬涅克在戰場上消失的真相。我覺得她或許並不是一開始就認為
馬涅克沒有死，只是，她所抱持的信念是：她要知道事實，如此簡單而
已，就算歲月再長、日子再苦，她也不放棄……」
「可是……這只是小說……」
「ㄚ頭……我知道憑你的條件，盡可以挑條件更好的男人都沒問題
，我也不會因為我是阿光的同學就執意你一定要守在他的身邊。我只懂
得，這麼多年來你的心一直懸在他身上，所以我才要幫你，即使最後的
結果……很可能徒勞無功，但是，我相信阿光也並不是無情的人，你們
都太年輕太好強好勝，尤其是阿光，給他時間，再給他一些時間。」
我激動地握住煒昭的手，回覆給他感激的微笑。
相識多年，我能回報給他的少之又少，連他的婚禮我也因為帶學生
露營而缺席。所有和他的回憶，我總是哭、總是鬧、總是給他臉色看、
總是給他苦頭吃，可是，一路走來，煒昭始終偕同瑤瑤扶持著我，讓我
不至於在人生漫長的道路上迷失。
「ㄚ頭……有句老話，雖然真的很老，可是，真的用在你和阿光身
上很實在。」這個初為人父的傢伙感覺講起話來變得更有深度了，不再
是以前魯莽、神經大條的大熊。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只要有心，必能守得雲開見
日來，要記得我的話……」
守得雲開見日來……我已經守了五年了，究竟還要我守候多久？人
生的青春還能容得幾個五年？莫不成，真的一生一世，我都得耗在再光
身上？
會有那麼一天？我們之間不再有障礙，不再有唐宛宛、不再有姜鹿
鳴、不再有任何人作梗，會有那麼一天嗎？
我們等的到那一天嗎？
終究，到頭來，我們還是讓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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