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元熙：
當你收到此信時，我已經為我的一生下了最重大的決定。
我了解一切的抱歉都是枉然，我知道要請求你的原諒也是奢求
，但是……我仍抱著一絲希望。我無法忍受這樣寂寞的冗長的
異國歲月，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沒有他人干擾的愛情，所以，我
決定和HELEN結婚。
我們的愛情，太過擁擠。或許你是對的，一開始就有那麼
多人橫在我們之間，可是我私心以為那些都不是問題，憑我和
你之間深厚的感情，沒有什麼不能克服。為此，我不顧一切，
即使是傷害周圍的人，為了你，就算是世界都毀滅了，我也不
管了，對我而言，只有你……永遠只有你的存在才是真實的。
我還是錯了，我高估自己。
你說：你愛我太久，但是你愛夏再光卻太深。在我們離別
的那天我才終於感覺到當初你說這句話的用意，看到你為了他
這樣地著急、不安、坐立難耐，我真是嫉妒萬分卻心如刀割。
在那一刻，在那一瞬間，我終於明白了：我始終比不上他的，
在你的心中，是不？
所以我選擇放棄，我選擇接受一份純粹的愛情，對你……
我只能說……我真的抱歉……如果還可以重新來過一次……不
對！即使重來也未嘗不會不一樣，我還是會傷害你，但是，如
果可能，我不奢求你的原諒與祝福，就如同我們重逢時我所對
你說過的：我只請求老天，衷心為你的幸福快樂祈禱。
姜鹿鳴
信擱在桌上已有兩天。這熟悉的筆跡……再看只是又一遍抽
痛我的神經。終究我還是失去了他，在重逢後的八年，在我們相
識的第十六年……或許，我早該料到有這樣的結局，對我們而言
，也許如此的安排最好最妥當。
既然我放不下再光，又何苦拖著鹿鳴，這些年來，他也夠受
的。如果，我們其中能有一個獲得幸福，也未嘗不是老天爺的恩
賜。
只是……就好像什麼東西從身體內被抽離一樣的空虛，一時
之間……難以接受。畢竟，曾經我真的愛過他，愛過鹿鳴，很深
、很沉痛、很刻骨銘心地愛過他。
「姑姑……」小亞熙從房門探頭喚著：「我可以進來嗎？」
還沒等我點頭，他已經自己自動地坐到我腿上，雙手藏在背
後，打算要獻寶似的。
小傢伙已經四歲了，現在白天都送到附近的幼稚園去上學，
下午回家總是生龍活虎嘰嘰喳喳地詳述所有在園裡發生的瑣事，
連一絲小細節都不放過。以前他的語言學習能力比哥哥差，總是
只會跟在後頭咿咿嗚嗚，不敢表現，上了幼幼班後，卻進步神速
，若判兩人。
「好乖！」我抱起孩子重重地在腮邊親了一下：「要給姑姑
看什麼？」
「看……」他揚起手上彩色的紙串，五彩繽紛：「這是老師
今天教我們做的。」
「嘩！好漂亮……」我接過紙串端詳，原來是用色紙折的紙
鶴。「要送給姑姑的嗎？」
小熙重重地點著頭：「老師說對著紙鶴許願就可以實現，所
以我做了三串，一個給媽媽，一個給奶奶，一個給姑姑。」
「真的喔……你好乖喔！姑姑要謝謝小熙。」
房門咿嗚地被打開，小瑤牽著滿臉委屈的小孟光進來。「我
才停好車就不見弟弟的影子，原來是跑到你房裡來獻寶了。」
「怎麼？作媽媽的吃醋了？別急！也有你的一份。」
「我怎麼會跟你計較這個？」
孟光扯著小瑤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甚為有趣。「媽媽
……」
「哥哥動作慢，折爛了好幾張紙。」小的露出驕傲的神情，
嘲笑又鄙視地睨著大的炫耀著。
「才沒有……我……」孟光急著辯駁，卻又無法說分明，事
實擺在眼前，弟弟的確是比他手巧的多。
「沒關係的……」我把亞熙放下，拿起其中一隻紙鶴交到他
的手上：「亞熙的也是孟光的，你們是雙胞胎，要相親相愛，互
相幫忙喔！不可以互相笑對方。來……小熙，你折這麼多，是不
是也要分一隻給哥哥？」
看著老大接過紙鶴破涕為笑，一旁做媽的忍不住出聲：「好
啦好啦！快去洗手手，奶奶煮了一鍋綠豆湯在廚房等你們，不要
讓她等太久了。」
目送兄弟倆離去，小瑤回頭迅速地掃過我的桌上，眼光之凌
厲與一年前簡直不外乎差距千萬里：「你還在看那封信？」
誰能想像她曾經精神錯亂長達將近半年。但是，瑤瑤走過來
了，為了吳媽媽，為了她的兩個孩子，也為了煒昭對她的牽掛…
…為了愛──所以瑤瑤挺起腰桿，堅強面對往後的人生。
「總覺得好像不是真的……」我苦笑：「不看一遍提醒自己，
我還怕自己以為在作夢。」
「你唷……別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
，事實就是事實，你就算讓自己看個一百次痛個一百次，會有任
何轉圜的餘地嗎？」
「我並不是那麼難過，只是……一時很……」
「我懂我懂，就好像是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被搶走般。你到底
還是對他有感情的……那為什麼當初……你沒有跟著他一道出去
呢？或許今天……」
「說到底，我就是放不下……如果我們分開的那五年都沒有
任何改變，如果我還是跟十五歲時的我一樣，我想，或許我會不
顧一切地跟隨他，可是……」
「因為……有……阿光嗎？」
「不是……」我搖頭：「不完全是……我們中間有太多太多
的阻礙，只是，再光是其中最大的那ㄧ個。」
「傻孩子……」小瑤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我身邊，慈愛地摸著
我的頭審視我：「你的心底應該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想要
什麼，你就該努力地去爭取，不要到頭來又是一場遺憾。」
我不是沒有去爭取過啊！好多年好多年以前，我所做的還不
夠嗎？可是，到頭來我所得到的，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心、一
次又一次的失落。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他的
承諾還言猶在耳，如今呢？他還是離我而去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真愛若是需要等待，那我所承受的還不
夠嗎？究竟我還要擔負多少折磨，我們的人生才有真切的希望與
未來？
「算了……算了……他不想讓我見到他，我又何必……如果
他心裡真的這樣打算，不論我怎麼努力，都是沒有用的……」
「等他想通吧！等他的心結打開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他始終是愛你的，小熙，我保證，你要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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