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班後，我還是撥了電話給小榆，當然，我採用了手機沒電這樣的說法，
雖然我自認為人還蠻老實的，但不至於「老實到笨的地步」。
小榆起先故意冷冷淡淡的，不過在我的低頭陪不是﹙我故意把手機關掉心中也
的確有點歉意﹚之下，她又回復一副撒嬌的姿態，嚷著說生日快到了，叫我如果有
誠意道歉的話，一定要準備一份大禮彌補她的壞心情。
只不過是手機關機幾小時讓她找不到我而已，而且我又不是她男朋友，實在找
不到有買禮物送她的必要理由……但，我也想不出買個禮物送她會有什麼損失。
「好啊！那妳想要什麼？」我問
「哪有人壽星自己開口要禮物的，當然是你要花心思去想應該要買什麼囉。」
小榆嗔道。
「這樣啊……傷腦筋，不能透露一下嗎？」
「不行，就是要讓你傷腦筋，順便看看你有多了解我。」小榆用一種勝利者的
口吻甜甜地說。
切斷通話之後，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甜蜜，很怪異，
非常怪異。這種感覺簡單來說就像是想要減肥的胖子看到美食，明明理智上知道不
能夠吃，但是還是會忍不住食指大動，把餐盤上的食物一掃而光之後，心中那份混
合著絲絲罪惡感的滿足。
「碰！」聽到門大力關上的聲音，我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Steven回來了。
「今天這麼早下班啊？真難得！」Steven衝著我笑。
「還好啦，想說沒事情也不要老待在公司，到時候被人家說我裝認真。」
「哈哈，想通了就好，下班就是下班，就是要休息嘛！」Steven邊說邊打開衣
櫥，拿出一個大包包開始裝起衣服來。
「你要幹嘛？明天不是禮拜四嗎？」
「啊！我都忘了告訴你，我請了兩天假要去墾丁玩。要不要一起去？」
「墾丁？現在不是冬天嗎？」﹙現在才問我要不要去未免太沒誠意了吧。﹚
「冬天才好，人反而少，而且不會熱得要死，反正我都在戶內玩，PUB啦，主
題餐廳啦之類的，要玩水也有室內的水上世界嘛……況且只要不下雨墾丁冬天還是
很溫暖的。」
「跟誰去啊？」
「跟公司同事囉！」
「呵呵，女同事啊？」
「當然不是，笨，跟女同事去我玩個屁啊？我可不想破壞自己在公司的名聲！」
「是喔，所以你們是一群男同事組了買春團囉？」﹙我看你早就沒有名聲了吧。﹚
「真難聽，我們是去『逍遙行』好嗎。」
「隨便怎麼叫啦，你高興就好！現在才說，我就算想去現在也來不及啦，東西
都沒準備也沒請假。」
「是喔，東西買就有啊，假就叫別人幫你請一下，沒問題啦！」
「說的跟真的一樣。不用啦，你們自己去吧。」
「好啦好啦，下次會記得先問你，不過你每次都很龜毛我想你應該不會去，所
以就很自然的沒問囉。」Steven一邊把防塞油、古龍水……等瓶瓶罐罐霹靂啪啦往
包包裡倒，一邊唸唸有辭。
搞半天原來是我自己不好？
「好！下次你找我去哪裡我一定奉陪！不去的話我就是烏龜！」我賭氣的說。
「你說的喔？！」
「沒錯！我說的！」
「好好好，我再來好好想想看要凹你去哪邊！」Steven邊笑邊扛起行李推門而出。
「掰掰！」
「掰掰～～」
目送Steven出門之後，我習慣性的打開了電腦，連上網路，沒想到信箱裡竟然
有一封署名「Joanna」的新信件，她竟然這麼快就回了mail，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我點了兩下滑鼠，電腦音響隨即流瀉出清柔細膩的樂音。
「
連自己是Jack還是Jacques都搞不清楚的可憐人︰
這是一首很老的西洋情歌，旋律曾經有聽過，但歌詞不是很熟悉，沒想到你歌
詞翻譯的不錯，就是噁心了點，以後不會說你是呆頭呆腦不懂情趣只會工作的工作
狂了。但是對於「觀察力很弱」的印象暫時還是維持原看法。
沒什麼話可以跟你講，所以也回送你一首歌。我雖然主修鋼琴，但是對繪畫也
很有興趣，所以特別鍾愛這首歌，聽聽看吧！
Starry, starry night
﹙星光褶褶的夜晚﹚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ay
﹙將調色盤印染出一片寶藍和銀光﹚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你用能望穿靈魂深處的銳利眼神 向外捕捉晴朗夏日的風采﹚
……
………
原來是唐麥克林(Don McLean)的「Vincent」，這是一首紀念印象派畫家梵谷
而創作的歌，不但曲調婉轉優雅，歌詞更如同嘔心瀝血的淒美敘事詩般，既抽象又
意含深遠。信件附帶著音樂檔，隨著信中內容逐字逐句讀來同時播放著，讓人更加
的有感覺，空氣中泛起一陣淡淡地憂傷。
………
……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我終於明白你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活得過於清醒的你是多麼地痛苦﹚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你是多麼地想釋放被禁錮的性靈﹚
They would not listen, they did not know how
﹙但世人們未曾聆聽你畫中的吶喊 仍舊終日茫茫不知所以﹚
Perhaps, they never will...
﹙或許總有某些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以往每次聽到這邊，總會有無限的感慨。這位偉大的畫家雖然才華洋溢，卻因
為過於敏感纖細，產生精神上的不穩定，終其一生始終抑鬱不得志，直到死後人們
才開始認同與欣賞他的作品，比起生前即已成名的畢卡索，梵谷可以說是悲情的對
照。
雖然我很喜歡這首歌，也很高興收到儀安的回信，但是不知是否剛剛才應付過
一個小榆，突然覺得腦袋空白疲倦，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回應這封信，反倒有種茫然
襲上心頭……又或許是受到這悲傷音樂的影響？
但望著螢幕畫面停在信末的「星空」畫作，心中還是感受到某種滿足的喜悅，
雖然她說沒有話可以跟我說，不過卻也已經寫了不少句，至少她不會再覺得我是個
書呆子或者內在空洞貧乏的工作狂……只是看來她還是對於我誤以為她是男生這件
事仍耿耿於懷，還是我有其他地方讓她覺得我觀察力真的很遜呢？
Anyway，至少我們會是，或者已經算是「朋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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