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
接下來的兩晚Steven都不在，雖然有點冷清，卻也是難得的空間上的獨占，可
以大聲聽音樂，還可以隨意看Steven的電視。
趁空我拖了個地、幫仙人掌噴了點水、回了email給儀安，然後開始猜想小榆
會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下下禮拜就是她的生日了，我打算利用這個週末到百貨公司逛逛看，只是很傷
腦筋的，目前都還沒有任何的靈感。對於一個不是很熟的女生該送什麼樣的禮物？
名貴也不對，太普通一定又會被嫌……
忽然手機響起阿杜「他一定很愛你」的歌聲，空曠的房間內溫度霎那間降低了
兩三度，我感覺自己好像冬天早晨快要結霜的小草般，帶著忐忑不安地心情小心翼
翼的拿起手機，……因為這是我前女友珮專屬的來電顯示鈴聲。
珮是小我兩屆的外文系學妹，剛分手之初，我還曾嘗試過想要挽回，直到她確
定交了新的男朋友，才告訴自己要徹底的死心。
此後兩人雖仍偶爾有聯絡，但便很少見面了。我只知道她後來被爸媽逼著去唸
教育學程，要她以後當老師，雖然她明著反抗無效，可是後來在修完學程後，她不
甘心就此被逼著去當老師，故意硬是延畢一年，努力準備考上南部的某所外國語文
研究所，繼續拖著不去面對自己與家人間對「未來出路」的衝突。
上次聯絡約莫是四個多月前了吧，我告訴她我離開學校，換了工作，她表示很
支持，之後她可能也在忙著課業，鮮少有消息。不知道今天找我會是為了什麼？
「喂？」
「哈囉！」
「嗨，好久不見，找我有事？」
「最近好嗎？」
寒喧了一陣，原來是她周末剛好必須上北部來聽一個研討會，所以問我想不想
見個面。
「可以啊。」的確很久沒連絡了，見面聊聊也不錯。
「你每個禮拜都會回台北嗎？」珮問。
「幾乎吧？」
「還沒在公司交到女朋友喔？」
「沒…沒有啊。」又問我這個問題，每次都不忘記會問我有沒有女朋友，難道
她擔心我沒有女朋友之前，都還是具有某種危險性，會對她存有非分之想。
「呵呵～好吧，那就禮拜天見。」
「嗯，掰掰。」
「掰掰～」
說過再見之後，心裡面的感覺像是平靜的湖水又被泛起一陣漣漪，因為每一次
的再見，其實都抱持著不太可能再見到面的認知。畢竟她曾躺在我的懷中的種種，
都已經是過去了，說再見只有形式上的意義。
但我想自己的情緒可以不再被她牽動，也無需再因懷舊而悲傷，雖然擺蕩在小
瑜跟儀安之間，一切的一切都還不是那麼地明確……但是我已經能夠感受到其他異
性對我的吸引力了，既然我還會對其他的女生有曖昧的好感，表示我的心還活著，
只要心還活著又怕什麼來著!？
於是禮拜天中午11點25分，我在某個知名女性百貨公司的大門口，如同以往約
會時一般等著她，11點55分珮穿著米色連身套裝珊珊來遲︰「不好意思，研討會上
遇到認識的人多聊了幾句。」
「沒關係。」我微笑道。
穿著入時的珮有一種成熟的韻味，容顏卻仍不脫天真，比起同年齡的人看起來
稚嫩的多，或許跟她一直都還維持著學生身份有關吧，生活的壓力尚未找到可以侵
入的空隙。
「妳穿的好正式喔！」進入餐廳，我拉開椅子讓珮坐下。
「沒辦法啊，出席正式場合囉，呵呵～」珮舉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來剛剛參
加研討會應該發表了不少意見。
好一段時間不見，面對珮，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用最新型的DVD
播放著兩百年前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會有種時光錯置的短暫混亂。我無暇整理這
樣的心情，只好也藉著喝水來平息腦海中的騷動。
「研討會好玩嗎？」我試圖找個話題，但連自己都覺得問得很白痴。
「好玩？如果你是指吃點心的部分，那倒是還不錯。」珮忍不住偷笑。
「呃…好吧，我問了蠢問題……」看到她的表情之後，我突然鬆了一口氣，不
自覺地也嘲笑起自己來。
於是我們點了餐，珮吃過一些點心肚子並不很餓，只叫了沙拉，我則點了義大
利烤雞腿。兩個人邊吃邊聊著一些簡單的近況。
「妳開始找指導教授了嗎？」我問。
「還沒很確定，大概會跟目前這個教授吧，已經接他的研究計劃好一段時間了
……」
「加油囉！那妳畢業後想幹嘛？」
「我也不知道～」珮顯得有點苦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就當老師啊，你不是有教師資格了？」
「我還沒去教師實習。」
「是喔？」
「其實我很想不當老師，但是我媽都會說現在失業率很高，當老師比較穩定。」
「老一輩大概都會這樣想吧，穩定就好。」我點點頭。
「唉，真無奈！」
「那如果不當老師，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我啊……我只要能養活自己，薪水不要太差，然後有很多自己的時間可以做
喜歡的事情就好啦！」
「那如果是這樣，你到咖啡店當個服務生也可以滿足這個要求啊！」
「是沒錯……」
「只是妳爸媽會氣死，因為她們會覺得妳唸到碩士怎麼可以去做那種工作。」
「對啊，他們不可能會答應的。」
「但是假設今天妳是去當攤販可是月入十多萬，比當老師還多，妳爸媽又會怎
樣？」
「他們應該還是不會答應吧，總會覺得不應該去做那樣的工作。」
「所以這就很矛盾啦！明明錢就比較多，有什麼不好？不是說職業無分貴賤？
既然能賺比較多錢又比較快樂，為什麼不行？難道就因為妳唸的書多，反而一定要
被限制在某個框框裡面？這都是大人自己的刻板印象罷了！」
「可是好工作很不好找啊……」珮緩緩攪拌著送上來的咖啡。
「好工作的定義是什麼？一個工作好不好是你在定義還是其他人幫你定義？」
「可是像我同學除了在當老師的之外，其他人的工作都很不穩定，幾乎每次見
面都又換了公司。」我突然發現眼前的珮變得很陌生，跟我以前認識的她似乎是不
同的一個人，雖然她心裡面不認同父母的思維方式，但嘴巴上卻仍用同樣的價值觀
在跟我爭辯著，足見這些觀念、看法其實也深深的植入了她的腦海。
我不禁驚覺時間是如何地消磨跟左右一個人的意志，刻意延畢多唸了一年，堅
持重考研究所的那種「絕對熱情」，在珮身上已經很難找到了，在家人的親情期望
催逼之下，加上可能聽多了負面的消息的擔憂之下，面對未來的現實出路，當初的
熱情已被迷惘取代了。
也許充滿理想瀟灑不羈的學生時代的我們，都消失了。一路走來我們已經逐步
的拋棄了當初的夢想，將之遺忘，甚至以為自己不曾有過那樣的夢。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咖啡廳裡張信哲的歌聲正在空氣中飄蕩……
「換工作不見得是壞事，除非他每次都是做不好被開除或公司倒閉。假設他是
因為現有工作內容已學會，而離職去追求更高的挑戰，反而是一種好事，就算是他
不適應工作所以離職，至少他知道了自己不想要或不喜歡怎麼樣的工作。何況，萬
一真的都不適應一般企業的工作，妳還是可以回來考老師的！」我開始以自己出社
會後聽到的經驗解釋著。
「但是現在老師也不好考啊，名額一直減少……」
「這樣比喻好了，如果妳今天是老師這一行的前十名，就算名額怎麼縮減，只
要不縮到十個以下，妳還是一樣會錄取不是嗎？只要夠優秀，何必怕？除非妳自認
自己很爛，是倒數的幾名，所以一定要趁錄取人數多時矇混進去，否則就沒有機會
。只是如果妳都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而且妳在這一行表現不出色，那妳又何必為
了一份薪水硬是要勉強自己待下去？說不定換一個行業妳會是一個頂尖的人才！」
我頭頭是道地講著，越講越激動，不知道是講給她聽還是講給自己聽。
「不然我問妳，妳將來結婚是會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還是會因為父母親朋認為
誰好就嫁給誰？」
「當然是自己選擇啊！」
「丈夫都會自己挑了，為什麼工作不能自己選？」
「丈夫是要陪伴一輩子的人，妳卻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跟判斷；但是工作做不
適應還可以換，為什麼不敢嚐試自己喜歡的工作？」我咄咄逼人地質疑著。
「再舉個例子，如果妳很喜歡吃雞肉，對於海鮮則是一吃就會過敏，妳跟朋友
出去吃飯，妳會因為大家都說海鮮好吃，叫妳一定要吃海鮮，而放棄妳原本要點的
雞腿飯改叫海鮮麵嗎？」
「嗯……應該不會吧？」
「結婚是大事，吃飯是小事，兩者你都會堅持自己的意見，為什麼工作上就不
行？就膽怯沒信心？」
「而且妳也很矛盾，因為當老師一樣是符合妳所說的好工作的定義，薪水不錯
又可以放寒暑假有自己的時間，為什麼妳要抗拒？」
「話是沒錯啦……」
「那你呢？最近過的如何？」珮反問我。
「我，工作上還可以，至少比起研究助理是個不同的嚐試，可以刺激一些新的
想法。」我把到公司後的一些遭遇，同事的相處……甚至認識儀安小榆的趣事，都
大略的說給珮知道。
「哈哈！你剛剛還教訓我呢！自己碰到了感情還不是猶豫不決的，半斤八兩。
」其實我並沒有很具體的描繪出我心中的感受，只是珮聽了我的敘述自己便猜出了
七、八分。
「也是啦……每個人都有弱點嘛……」我伸了伸舌頭。
「以你的個性我猜你應該會被小榆拐去吧，因為你很懶惰又很被動，主動的女
生只要條件不要太差、看得順眼，對你來說是很難抵擋的選擇。」珮毫無芥蒂的分
析著，似乎我曾是她男朋友這件事一點也不會在她心裡構成些什麼窒礙。
「這麼確定？」
「八九不離十吧？我也不知道啦，你有時候很難猜。」
「那我剛好在挑小榆的生日禮物，妳覺得我該買什麼禮物啊？能不能提供一點
意見？！」我像是找到救星般的求助。
「那有什麼問題，能幫你追到女朋友的話我一定幫忙！」
於是吃完飯喝過咖啡之後，珮便陪著我上樓挑選禮物，她先是建議買金飾或珠
寶類的飾品，但我連說不妥，一來是直覺這些東西都很貴，二來送這樣的禮物顯得
太過有企圖，而且送給一個認識才個把個月的女生，感覺並不是那麼恰當。
後來逛到三、四樓的精品服飾區，珮說買件外套好了，馬上寒冷的冬天就要來
了，應該很實用。
「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
「GUCCI如何？」珮問。
我一看標價，個、十、百、千、萬……「天啊！這比剛剛樓下的項鍊、耳環還
要貴上兩、三倍！」
『Caoch』、『DKNY』、『Burberry』、『Prada』……這邊好像每個牌子都嚇
死人的貴，我知道女生的衣服頗不便宜，但沒想到可以貴到這種程度，換算成重量
的話搞不好比等重的黃金還貴？
「你很小氣耶！以前就小氣了，現在都賺大錢了還是一樣什麼都嫌貴。」珮忍
不住調侃我。
「嘿～如果我以前對妳小氣，現在卻捨得買好幾萬的大衣送給別的女生，妳不
氣死才怪吧？」
「哼！你花得起是你家的事，我可不會管你。」
「呵呵～我花不起啦！」
最後挑來挑去，走到腳都酸了，終於找到一件樣式她看的滿意，價格我看了點
頭的羊毛外套，30%混織的，非名牌，兩千多塊台幣。狠下心刷完卡後，我慶幸總
算是結束了這件採買的大工程，至於小榆會不會滿意我就管不了了，買禮物對我來
說實在是太艱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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