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上次我跟你買的仙人掌怎麼最近刺掉了幾根下來,然後頂端的地方會
有一些白白的粉,毛茸茸的，好像發芽啦？」聖誕節前夕，儀安依舊有到夜市擺攤
，而我當然是表明非跟不可，因為沒什麼客人，我跟儀安正在聊著Desperado歌詞
中痛苦的清醒跟逃避，聊的很起勁時，有個中年男人可能是仙人掌生病了而跑來問
儀安該怎麼辦。
「發芽？不可能啊……你有把它帶來嗎？」
「我沒有帶來。」
「嗯……我猜可能是有介殼蟲，你可以試著用牙刷沾水輕輕刷刷看，如果還是
不行就帶來給我看，不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OK？」儀安想了想後回答道。
「喔，無所謂，我只是問問看。」客人搔搔頭走掉了。
「妳好像常被誤認為男生喔，剛剛他叫妳小弟欸。」
「沒辦法！誰叫我胸部小！」
「妳好像蠻在意身材的啊？」我覺得很有趣，從剛認識到現在，感覺上好像對
什麼事都不太在乎的她，似乎對身材話題倒是挺敏感的。
「難免會啊，誰不喜歡豐滿點，像我身材本來就不好，冬天衣服又穿得多更看
不出是男是女，被誤認也只好習慣了……」
「別擔心啦，反正……既然上天賜給了妳一對小胸部，祂就會賜給妳一個喜歡
小胸部的白馬王子囉！」我半開玩笑的說。（其實那個王子就是我啊！）我心想。
「少來，你們男生哪個不喜歡大的？」
「我就不會啊！」（我覺得小小的堅挺也很可愛吧！）
「少騙人！」
「呵呵，真的啊！」（沒想她也會在意身材，這點倒是蠻女人味的）
「隨便你怎麼說，無聊！」儀安假裝生氣的說。
「好奇問一下，上次妳說妳有男朋友喔？」其實何止是好奇，我根本就希望這
是假的。
「哪個上次？」儀安顯然不記得了。
「就是第一次認識的那天，妳開車帶我回宿舍的時候啊！」
「喔？有嗎？你真的很會記東記西的欸！什麼雞毛蒜皮都記得那麼清楚幹嘛？」
「所以妳倒底是不是有男朋友呢？怎麼我都沒見過？」開玩笑，我可是因為對
象是妳才會這麼在意。
「我的意思是說我也曾經交過啊！現在沒有，談感情太複雜了，暫時不想吧。
」儀安淡淡的說。
「喔……」我裝作不動聲色，但在心中暗自振臂叫好，如同九局下半投手三振
了最後一個打者之後般地興奮。
「那妳之前什麼男朋友是怎麼樣認識的啊？」我蠻想知道她喜歡哪類型的。
「一定要跟你講嗎？」
「不方便喔？」我就知道一定會碰釘子。
「是大一入學時認識的別系學長，很普通的，別老愛問一堆好不好！我跟你又
不熟！」儀安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不願意多談。
「剛好想到，問問聊聊而已啦。」儀安的話有時候還真的是讓我搞不清楚她倒
底真正的想法是什麼，為什麼明明彼此也蠻認識了，卻又說出『跟我不熟』這種話
？也許她只是單純開玩笑，但我總不經意地認真思考她的每句話。
「Jack，你很愛打聽欸，哪有男生這麼八卦的。」儀安語氣有點厭煩。
「好吧！那我不問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偷偷捏了一下藏在背後的CD。
「還有？」儀安一副好像快昏倒的樣子。
「這個送妳，今天聖誕夜嘛……妳可拆開來看看。」我拿出包裝好的西洋冠軍
抒情專輯『Forevermore』，這片華納翻譯作是『又見藍色點唱機』的專輯，它裡
面的曲子都很耐人尋味，當初賣的非常好，但基本上因為版權問題已經不再發行了
，所以很難找到。
「不會吧！你還送我禮物喔？不好啦！」儀安顯得有點猶豫。
「沒關係啊，下次換妳有好聽的再送我！」我笑笑的說。
「這樣不好啦……好！我請你喝東西，燒仙草要不要？」
「該不會又是免費的吧？」
「那當然啊！免費的不夠誠意喔？」
「不會啊！我正想喝點熱的東西。」我安慰自己，聖誕夜兩個人一起喝著熱呼
呼的燒仙草，其實也是蠻溫暖的畫面吧。
我還真的不得不崇拜跟羨慕她的好人緣，馬上就弄來兩杯熱騰騰的燒仙草放在
眼前。我們併肩坐在矮板凳上吃著，我一邊吃著一邊陶醉於眼前的氣氛，側臉看著
儀安，因為仙草很燙，她不禁張開口呼著氣，嘴唇嘟嘟的模樣煞是可愛……好想吻
上去……好想好想……
就這樣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呼著熱氣相視而笑，只是吃的快完後時我忍不住
還是又問起問題來……我想我永遠改不了愛問問題的這個習慣。
「妳覺得妳自己是怎麼樣的人？」我邊吞了一口芋圓。
「什麼？什麼？」儀安張著嘴用含糊的氣音跟疑惑的眼光回應我。
「我覺得妳很特別，一開始覺得妳是個很防衛敏感的女生，講話都大剌剌的又
不容易親近，可是最近我卻發現妳人緣超好，真的很怪。」
「你想太多了！」
「不知道……妳都沒有討厭的人嗎？好比會佔妳便宜的商家或煩人的客人啊。」
「你倒底想問什麼啊？吃東西還這麼囉唆……」
「呃，沒事。」我心虛地連忙低頭吃仙草。
「其實……我是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會跟人相處，老是搞不懂公司的主管啦，同
事啦，究竟都在想什麼，倒底該怎麼跟他們互動。」我想了一想，放下手中的湯匙
說道。
「有時候覺得好累，大家好像都各懷鬼胎，各有各的如意算盤，有的想卡位升
官，有的想盡量撈一票就走人，有的只想混口飯吃巴不得不要叫他做事……所以在
工作上很難真的同心協力……雖然我處處都很客氣，可是卻好像並沒有因此做事就
比較順利，甚至在私底下也找不到能交心的朋友。真的很累。」我嘆了口氣。
「很簡單啊！你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找不到自己的小團體。」儀安說
的輕鬆自在。
「對啊！就是認同感！」我恍然大悟。
如同儀安所說的「找不到自己的小團體」，讓我想到某個短暫上台的官員形容
過自己像是「誤入叢林的小白兔」。其實我就是因為對整個組織環境缺乏認同感，
所以感到跟每個人都格格不入。
我也不是沒有察覺到自己從剛進入公司的充滿挑戰，到後來對每天上班「開會
、實驗、開會、實驗……」隱隱約約心生排斥，一早起床就好像生了重病，像是生
了鏽又沒加油的機械，但總想不通是為了什麼……或許其實就只是因為我不屬於他
們吧！不屬於這一類型的族群！
但是我又屬於哪裡呢？儀安說的一針見血，我的確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因為我從沒被教過要去想這樣的問題。
「不過至少我現在知道，我還蠻喜歡這樣跟妳一起賣仙人掌的感覺，雖然上班
後還要繼續工作，可是白天跟晚上完全不同的場所跟氣氛，反而是一種心情的放鬆
跟調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我有點不自然的說。
「那你就來啊，又沒有不讓你來，但累的話就不用囉，偶爾多一個人幫忙是不
錯！」儀安帶著微笑的聳聳肩。
「我知道。」我第一次覺得她其實也喜歡我來跟她作伴，突然心中一片燦爛，
我微笑著接過儀安吃完的空杯丟到垃圾筒，兩人起身繼續向路過的人潮招呼著。
因為晚上約會般快樂的兼差（其實也沒錢領），生命有了其他的活力來源，我
變得比較不會去在意工作上的小不如意，也不再這麼厭惡這個沙漠，畢竟是因為沙
漠的荒蕪讓我更懂得珍惜認識儀安對我的價值，她對我一向單線發展的生命軌跡帶
來了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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