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我來到了音樂教室,按慣例地坐在窗邊,撐著頭發呆。
很奇怪,音樂教室裡除了我之外,竟然只有江幸慧一人獨自彈著琴。或許
是舞台劇發表完之後,大家終於可以好好輕鬆一下了;同樣的,今天也沒有安
排練習。但平常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都一定會待在音樂教室裡的指揮、與
部長,竟然一起不見蹤影。
「今天又沒有練習,妳來幹嘛?」江幸慧突然對我說起話來。她雖然轉頭
對我這樣說,但是手並沒有停下來,繼續彈奏她最拿手的《大黃蜂的飛行》。
我已經習慣了江幸慧。平常我在上課不專心、發呆時,好像也會聽到大黃
蜂嗡嗡嗡的飛行聲音,這大概也是受到她的影響吧。
「沒事啊。我喜歡發呆,妳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好氣地對江幸慧說。
「是啊。要期末考了妳還那麼悠閒,不用趕報告或是唸書嗎?」
江幸慧每次說話都這樣,我老早就習慣了,所以不太想搭理她。或許是接
近期末考的緣故吧,音樂教室裡面幾乎沒有人,大家一定都在圖書館裡面臨時
抱佛腳地唸書,或者在電腦教室裡面趕報告。
而一向都是好學生的我,筆記與報告總是前三名交出去的,考試成績也大
概都在八十分上下。如果說有哪一科比較差的話,那一定是跟英文有關係的科
目。
我撐著頭,一副腦袋裡面裝滿想法的樣子,繼續發呆。只不過我一直在心
裡面思考著,原來這就是人生嗎?大學生活,便是如此嗎?考試、唸書、談戀
愛、上社團,與打工…好像就只能這樣了,如果不這麼做,「人生」這個科目
,就好像會被當掉的樣子…
江幸慧的大黃蜂飛得累了,改彈奏因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而再度紅
起來的輕快卡農。
「喂…」江幸慧又開口,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還又是什麼補風捉影
的八卦。我只是依舊不理她。
欖仁樹的葉子已經凋零到露出禿幹,原來真正的冬天已經來了。我這樣想
著,或許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坐在同樣的位置,可以看到吐出新芽嫩綠的模樣
呢。誰還管小喵學長到底有沒有援交、龍貓學長到底要不要忘掉至婷學姊、江
幸慧能不能夠把握住幸福、阿妙的性向正不正常呢…
哪還有那麼多時間管這些呢?
突然間我的腦袋閃過了一個念頭。想要忘掉這些煩人事情最好的方法,就
是工作。而學生的工作就是唸書。反正期末考快到了,不如努力唸書考個好成
績,說不定還可以拿到獎學金呢。
就像是高中時在算數學一樣,除非它本來的答案就是無解的,不然連續那
麼多個方程式,總是有算完的時候。現在唸應化系,偶爾也是要算到數學,有
時我一頭栽下去算,算到該睡覺了,才知道已經算了好久。
算數學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而時間流逝的速度之快,讓我沒有辦
法好整以暇地想太多事情。我想著想著,覺得算數學,真的是相當辛苦的一件
事。
想了一會,我打算離開音樂教室。江幸慧一直喂我,我一直沒有理她。她
對於我突然要離開音樂教室,感到有點驚訝。
「劉于淳妳在生氣嗎?」一向事不關已、一切都無所謂的江幸慧,竟然也
會害怕別人生氣,這真是一個大新聞。
「沒有啦。期末考快到了,我得回去好好唸書。」
「在這邊唸不行嗎?」江幸慧大概覺得我是個大怪胎。
「在這邊我會想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好好專心唸書。」我答道。
「是不是因為我一直彈琴,所以妨礙到妳了?」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江幸
慧也會在意別人的想法。她說著說著,停下了彈琴的手,試圖表現出友好的樣
子。
「跟妳彈琴無關啦。」我打開音樂教室的門。「祝妳期末考順利喔,我走
了。順便跟妳說喔,我到學期結束,都不會再來音樂教室了。」
「為什麼?」
「沒有辦法,我期末考要考十科。」我笑笑地這樣說,便離開音樂教室。
其實我並沒有說謊,我期末考真的要考十科。因為加上輔系,所以學分修
了不少,或許有人聽到會覺得我很無聊,沒事讓自己的課那麼重幹什麼。也沒
幹什麼啊,學費都繳了就不能浪費。平常我都會這樣回答。
倒是江幸慧的行為讓我有點嚇到,會不會是經過了一連串發生的事件,讓
她終於有所反省呢?或許江幸慧跟村上春樹書裡的主人翁很像,都是那種什麼
都無所謂的模樣。有時候會讓人很想揍扁她,但這就是她的個性啊。
雖然不能說什麼「狗改不了吃屎」那麼難聽的話,但我覺得江幸慧好像有
所改變。只是人心真的可以改變嗎?我不知道。
不過說真的,在音樂教室裡,我總會想很多。或許我會想到一切跟自己有
關的人事物,也有可能想著我的白馬王子何時會到來的問題。但再怎麼想都沒
有用,因為現實告訴我,這檔事情不能夠勉強。
結果我從音樂教室回來之後,真的開始發狂似地唸書。除了正規的上課時
間去上課之外,也努力地寫報告、劃重點。同學有不懂的問題問我,我會的就
教,不會的我就去找出答案來。
其實我並沒有勉強自己去刻意遺忘什麼事情,我只是想要保持一個好學生
該有的形象。
至於那些讓我煩心的人呢?先說小喵學長好了。自從那個假日,他到我家
跟我說清楚講明白之後,我就沒再遇見過他。就連在學校裡面也沒有遇過。或
許是這個校園異常的大,大到像一個小社區,不但前面有小河,後面還有山
坡,山坡上面有沒有許多野花我不是很曉得,但就是沒有再遇見他。
同時這也包括了龍貓學長。其實我不知道他那天回去之後,是否很沮喪,
但我管不了那麼多。偶爾我也會回想龍貓學長對我說的話,他說男生都很壞的
那句話,我想了很久,才弄懂了它真正的意思。
或許他要講的是,他也想要得到自己的幸福,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想得到。
但很顯然地他目標錯誤、方法不對,才會把歪腦筋動在我頭上。
那阿妙呢,她是我同學,我當然會在課堂上遇見她。但是自那天後,我們
見了面,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或許是我的刻意,反正只要一上課我就往最前
面的座位坐,然後專心地聽講,看老師口沫橫飛地高談闊論著。
其實我本來還期待著,那天阿妙只是喝醉了,睡醒之後發生過的事情一切
都會忘記。但是並沒有。我本來就被動,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尷尬的狀況;而
她,竟然也不主動跟我說話。
這樣一來,我更能夠肯定阿妙那天,一定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當然我的同學們看到這種狀況,也會偷偷地跑來問我,「喂劉于淳妳跟阿
妙吵架啦」之類的。我說沒有啊,只不過我最近比較想唸書嘛,期末考了,所
以囉,就是這樣啦。
下課的時候,有同學跑來問我課業上面的問題,我義不容辭地替對方解出
答案,結果反而吸引了更多同學圍觀。或許是因為這堂課的老師,上課速度稍
微在趕進度,讓有些同學聽到無法消化;我倒是覺得這樣好,這樣才沒有空閒
時間讓我發呆。只是我也沒有這樣跟別人講。
「劉于淳妳最近很拼喔,想幹掉第一名啊。」有個同學在我解完另一個同
學的問題後,突然跑來這樣問我。
「沒有啦,唸書本來就是學生的工作嘛。」
「這樣說也沒錯啦。但是學生的工作還有很多種呢。」那個同學語重心長
地對我說。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我只是回答他,現在的我只想要把「唸書」
這件事情做好。
我看著窗外,常綠的菩提樹又飄落了幾片葉子。啊!突然好懷念、好懷念
喔。
明年春天的時候,欖仁樹的嫩葉是不是都會乖乖地長出來呢?阿勃勒的花
在明年夏天的時候,會不會也一如往常地,懸垂著鮮黃色的花串呢?
好期待明年畢業季阿勃勒形成的黃金雨。然後我在後台大聲唱畢業歌的模
樣。或許我合聲再怎麼練習,都不會唱得再出色;但是我卻可以得到人生中最
珍貴最重要的—「成長」。
--
妳展開雙翼飛翔。我也隨之嚮往。
「那是一種成長。」我說得當仁不讓…
--
Origin: 貓咪樂園 (miou.twbbs.org)
一個以看板文章為主, 重質不重量的 溫馨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