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心中最美的旋律 05
「音樂班是這樣啦，首先呢，當然是你自己得喜歡才行。」柚子說。
「廢話，不然難道要他媽喜歡嗎？」龍眼明瞄了他一下。不是平常的學琴時間，
但因為葉老師家今晚烤肉，所以我們全都來了。今晚的葉老師也不是葉老師，她
只是很好客的李媽媽而已，趁著她正在張羅一盤又一盤的食物時，我問這些現在
就在國中音樂班裡的人。
「能夠有系統一點，把該學的都學全了倒是真的。」小橘說。
「妳確定在音樂班就真的學得全？多的是唸了幾年音樂班，但最後只學會一首表
演曲子的白痴，那種人註定了一輩子在舞台上就只能表演那一首他們唯一會的
曲子。」龍眼又說。大家都點頭，看來這不是隨便亂批評的，連小橘也戚戚然。
「風氣吧，音樂班裡有太多跟音樂有關的活動，在那種風氣下，比較可以陶冶一
個人的音樂素養，進步也會快一點。」然後是平常不多話的桃子。她又剪了更
短的髮型，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像男生，而且是有點兇的男生。不過在說這些話時
，她顯得很認真。
「真的陶冶得出素養嗎？」龍眼又想反駁。
「當然，我說的是對大部分的人。」桃子也不示弱，她冷冷地看了看龍眼，說：
「佛也只渡有緣人，至於石頭就永遠都是石頭，沒救的。」
我們聽了都很想笑，不過當然也都不敢笑。這兩個人的個性其實還挺像的，都是
會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若不是李老師剛好拿著一壺飲料過來，只怕他們就要開
始吵起來了。
除了我們幾個圍在一起烤肉之外，李老師還邀請了一些他以前的學生，算算大概
有十幾個人。這些人有的已經出社會了，有些則還在大學唸書。也虧得院子夠大
，才能熱熱鬧鬧地塞下這麼多人。
「你很困擾嗎？關於音樂班的事。」小橘說她約略聽柚子說了，知道葉老師想慫
恿我高中也去唸音樂。「其實也不用那麼困擾啦，你就把它當成是一般的高職就
好了呀，在普通學科外，多學一點專業技能罷了。」
「是嗎？」
「而且這技能還不錯，能讓你穿得整整齊齊，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一起聆聽由
你帶來的感動。」小橘說話的樣子很不像個國中生，她的下巴很尖，眉毛很細
，眼睛一直水汪汪的，看起來就像個成熟的女人，跟她這樣對坐說話時，我忽然
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就怕聽到的不是感動，而是笑話，那就大事不妙了。」我說。
「你有沒有為了表演而努力練習過某一首曲子的經驗？」小橘說：「那種為了一
首曲子而掏心掏肺去了解、研究，然後想辦法將它詮釋出來的經驗，你有過吧？」
「有。」我點頭。
「也許你自己在台上彈奏時並不會太注意到台下的反應，但其實我每次去聽音樂
會，或者看到學長姊的展演時，都會有種感動到快要流眼淚的感受。這些人給
了曲子新的生命，然後打動了我們，對吧？」小橘看著遠遠處，掛在牆頭上的
燈光，有很嚮往的眼神：「音樂是為了使人感動而存在的。我覺得，做一個演奏
者來說，如果有那麼一天，我能用我的音樂給人這樣的感受，一次就好，只要一
次就好，我死都甘願。」
我不知道這種感受究竟是怎樣的，除了以前學鋼琴時，有過幾次小型的聯合發表
會外，其實我一次也沒聽過別人的演出，而那些發表會裡，通常我只會忙著自己
的演出準備，就算自己的表演結束了，也是跟我老爸他們回家，很少還會注意到
別人。這麼說來我是不是應該多聽聽別人的演奏，好發掘那種被感動的滋味？
晚上九點多，大家的肉都快烤完了，也開始紛紛散開來到處聊天走動，我看見柚
子正在一旁跟幾個年紀比我們大上不少的年輕人說話，他的交際手腕果然了不起
，跟那些人也聊得開來；至於龍眼跟桃子則在角落下起了五子棋，他們的棋藝都
爛到不行，不過還是玩得很起勁，我看到桃子有好幾次明明就要輸了，但卻開始
賴皮，逼得龍眼只好讓她起手又回。
那小橘呢？庭院裡沒看到她的人影，難道在哪裡聊天去了嗎？反正在這裡沒人有
功夫理我，端著飲料，我想進去看看電視也好，結果一推開紗門時，卻聽見很幽
微的管樂聲從廚房那邊過來。
很少走到廚房，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過去，這座日式建築坪數不少，不小心的話
還可能就逛進儲藏室裡去。我循聲而來，一路走到廚房邊，看到很黯淡的黃色燈
泡下，葉老師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一旁，而小橘手上拿著一支樂器正吹奏著，那應
該就是雙簧管吧？不長，看來也輕。表演者與聆聽者都一樣有著陶醉的神情，這
曲子連我都聽過，是台灣老歌「望春風」，幽幽揚揚，不疾不徐，充滿了對一些
什麼的渴望之情，也蘊藏著一點無奈的滋味，像在透露出小橘她自己的思緒似的
。那當下我在廚房門口看得傻了，她就坐在早已廢棄不用的老灶上，很隨性但卻
好看的姿勢，頭髮撩散在肩膀上。
「音樂是為了使人感動而存在的。」我想起她剛不久前才說過的話，忽然明白了
這個道理，也忽然覺得自己這瞬間除了對音樂的感動之外，還有對她的感覺。
-待續-
音樂是為了使人感動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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