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心中最美的旋律 07
如果學音樂的人都是有個性的人，那我看我肯定不適合學音樂。還記得那天班上
一堆人在討論日後的方向，大家聊得不亦樂乎，但卻誰也沒過來問我。坐在位置
上，我老感覺自己是隱形人，好像我的存在與否一點都不重要似的。其實我也很
想過去跟大家談笑風生，然而不知怎地就是沒辦法，就算跟一群人坐在一起，我
也是找不到話說的那個人。
第一次學測結束後，班上的族群更壁壘分明了，有些人等於已經畢業，根本就不
認真聽課；有些則變得更加專心精進，準備要力拼之後的大考。至於我，坦白講
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要拼什麼才好。
「一般來說，通俗的觀念是這樣認為的：你是不是一個人材，這不能由你自己決
定，因為你得通過一層層的考驗，過得去才叫人材，過不去的則只好冬天劈了
好放火燒，那叫做木材。」莊老師還是在抽菸，也一樣又問我要不要，聽我拉
完一段旋律後，他又說：「不過，換個角度說，不管多少人給你鼓勵，說你是個
人材，但如果你老是裹足不前，畏畏縮縮的話，那一樣也沒用。」
我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這些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管樂隊的練習結束了，
我的伴奏任務也早已完成，但他不曉得打哪裡弄來我家電話號碼，居然打到我家
裡去，然後還是老媽接的，講完後，老媽轉告我的只有一句話：「你們學校一個
什麼樂隊的莊老師叫你明天帶中提琴去學校。」
這算是趕鴨子上架嗎？那天晚上，莊老師又打電話來我家，這次是老爸接的，也
不曉得他們到底講了什麼，好長的通話結束後，我爸走過來，只告訴了我結論：
「準備好資料，去把你以前比賽的獎狀跟檢定考的証明找出來。」
所以最後就變成這樣子，當大家還在努力拼著大考時，我則在老媽的陪伴下，去
了一個陌生的學校。班上那些人討論未來志向的話題終於跟我完全無關了。我走
在幾個大人的後頭，詫異於這個新學校怎麼連圍牆都沒有，然後他們帶我到學務
處，辦了簡單的手續後，一個有點微胖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對我說：「非常歡迎
你來到我們學校，相信這裡的環境你一定會喜歡。」他笑起來很像彌勒佛，伸出
胖大的手掌拍拍我肩膀，對我說：「我是科主任，以後有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我猜如果再過二十年，當我再度回想起這段往事時，也許我會很後悔自己沒有當
場站起來，跟他說：「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請問我可以拒絕你嗎？」
「還好你沒有這樣跟他講，不然老牛肯定會當場氣到中風。」小橘口中的「老牛」
就是那個科主任。
一群人窩在新崛江的麥當勞裡，趁著李老師他們夫婦倆今天有事北上，停課一週
，我們五個第一次在音樂教室以外的地方聚會。不過雖然說是第一次，事實上那
只是我的第一次，他們四個似乎早就很習慣這樣出來了。今天難得老媽心情特別
好，居然沒讓我擠公車，還把她的機車借我騎出來。
「所以你覺得學校怎麼樣？」小橘問我。
「不曉得，其實我根本沒逛完。」搖頭，我說。
申請資料送出後，過沒多久，學校就回覆了通知，請家長陪我過去一趟，本以為
還會有什麼入學考試的，叵料到了那邊，老牛笑瞇瞇地走過來招呼，帶來的是我
已經通過申請的消息，看著老爸跟老媽喜出望外的表情，這意味著我的什麼高中
、高職或五專的想法全都化為泡影了。那天辦完入學手續，老爸急著要找餐廳慶
祝，根本沒讓我有逛完校園的時間。
「你確定你真的適合讀音樂班嗎？」龍眼吃完他的漢堡，瞄了我一眼：「你連曲
式分析都學得那麼爛。」
「可以的啦，你眼睛那麼小都看得到樂譜了，他至少看得清楚升、降記號吧？」
小橘替我扳回一成，大家都笑了出來。
「要小心一點喔，我們學校沒有圍牆，不要一不小心就走出校園了嘿。」柚子笑
著提醒我。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嗎？不小心走出校園還順便被車撞？這件事要不要我
再講一次，讓大家複習一下？」小橘又替我擋了一記，還指著柚子頭上一道小
小的傷疤，對我說：「這個只有你不知道，我跟你說，國一上學期，有個白痴要
去琴房時居然不小心走到外面去，結果被騎機車的老太太撞傷。你看那道疤。老
太太的一整袋菜全都灑在他身上，那道疤他還臭屁說是摔破頭，其實根本是被老
太太袋子裡的一條魚給刮破皮的。」
我嘴裡的可樂差點沒噴出來，正想嘲笑幾句時，桃子冷冷地說：「很好笑嗎？也
許下一個就是你，我看你腦袋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我傻了一下，同樣是不太好親近的人，但龍眼至少還跟我有點交集，可
是桃子卻總讓我怕怕的。
「小子，我告訴你三件事，這三件事你記清楚了，保證未來三年受用無窮。」
趕緊正襟危坐，等我集中精神，大家也都笑夠了，專注地聽過來時，桃子用很冷
靜的口氣說：「第一，見到學長或學姊，一定要很有禮貌，因為藝術學校很重視
這個。」
「好。」點頭，我確定自己銘記在心。
「第二，我們音樂科跟舞蹈科是世仇，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過你也不能失了禮
數而讓人笑話。」
「了解。」我又點頭，雖然不知道世仇的原因何在，不過先記著總是對的。
「至於第三，你以後騎機車的時候要小心，無照駕駛已經很有風險了，要是再亂
停的話，被拖吊了你都還牽不回來。」
這一點讓我一愣，怎麼提起這個呢？就看見桃子很冷靜地指著窗戶外面，說著：
「你看，拖走了。」
「幹！」我大叫。
-待續-
這三件事我會牢記在心，尤其是第三樣。
因為我媽說罰單就從零用錢裡面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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