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心中最美的旋律 10
「事情很簡單，人跟人相處久了都會產生一點感情，對不對？這些感情再累積下
去，慢慢地就會有點變化，可能成為家人般的親情，但也可能催化而成愛情，
對不對？」柚子說：「所以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你要我幫什麼忙？」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狗屁理論，我比較想知道他要幹嘛。
「也不用幫什麼忙啦，其實根本沒有下手的空間呀。在學校沒機會多相處，大家
來去都一整群人；在我家學樂器的時候，龍眼跟桃子又殺氣騰騰，有他們兩個
在旁邊，根本什麼膽子都沒了。」平常落落大方的柚子這時候忽然扭捏起來，
囁嚅了一下，又說：「小橘的學姊就是樂器組的組長，當然她也會是樂器組的人
。可是這一組的人很多，對不對？到時候一定也還會分出更小的組別，所以如果
有機會的話，你就推派我去跟她同一組，這樣就好了。」
「就這樣？」我愣了一下，有沒有這麼簡單呀？本來以為他會有更偉大的志向的。
「能這樣就好了啦，人不能太奢求呀。」
我差點沒笑了出來，還真是小兒科的希望呀，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在教室外
的走廊邊，攀著三樓欄杆往外看，更遠處是國中部的教室，國中部的大樓再過去
則還有國小部。我一邊發呆，一邊聽他繼續說：「這件事只有你知道喔，千萬別
講出去。」
「連龍眼他們都不能講？」
「當然。」他說：「這件事要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一定要保密。」
我點點頭，實在很想提醒他，之前海專的那件事，全世界也只有他一個人以為保
密到家，結果還不是被龍眼看穿了。
「兄弟，你會幫我吧？」說著，他忽然轉過頭來，很認真地看著我。
「會啦。」我說。
我能說不幫嗎？他都這樣開口了。回家的途中，遠遠的天空有好大一輪夕陽，那
顏色就是我喜歡的女孩的顏色，不過這個女孩，今天下午有個朋友說他也很喜歡
，而且打算開始追。
媽的，真倒楣。我訝異於自己對柚子竟然沒有半點敵意，反而還覺得如果他們能
在一起也好，這一切全都是我自己的問題，誰叫我沒有先開口呢？不過話又說回
來，他們認識那麼久了，要談喜歡的話還有可能，至於我，我猜自己只是因為生
活圈裡很少像小橘那樣的女生，所以才特別對她有好感吧？而這種好感是暫時的
，一旦我認識了更多女生，相信也就會轉移注意力了。
「魂不守舍地幹什麼了？」把書包一丟，我坐在房間的鋼琴前，隨手就開始彈，
不過既不是什麼巴哈，也不是貝多芬，我彈的是周杰倫的黑色幽默。這世界真是
太幽默了，對吧？結果才彈沒幾下，老媽忽然從客廳裡探頭出來，問我在亂彈什
麼東西，她手上還拿著正在修改中的衣服。
「這是台灣新一代鋼琴教父寫的歌，這曲子可能可以流傳兩百年，是現在每個鋼
琴家必練的曲子。」我胡謅著。
「是嗎？」
「是呀。」我點點頭，在心裡補了一句：「最適合失戀的人彈。」
活動每年一次，算是音樂科的盛事，所以幾乎是全體總動員。不過每個活動都需
要小配角幫忙演出，這個當然也不例外。當我坐在小禮堂裡頭，看著前面很漂亮
的學姊在介紹著樂器組的工作內容時，心裡非常認同她的說法：這世界上沒有天
生的超級巨星，就算有也輪不到我們來當，所以如何扮演好一顆螺絲釘，是我們
當前最大也最神聖的任務。
演出表大致已經擬定了，總共有八個節目，其中又以管弦樂團跟中國古典樂器的
演出最為浩大，需要的人員也最多。樂器組的人要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樂器擺設
跟撤離，而且得配合定位組的位置規劃，同時不能在搬動樂器時發出一點雜音，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標準。
「其實我覺得學姊長得也不賴，而且講話很溫和，果然什麼學妹就有什麼學姊。」
我偷偷地跟柚子說。小橘的學姊就像個媽媽似地，講話溫和，總是苦口婆心在指
點工作，要她擔當樂器組長的繁重工作，可真是辛苦她了。我們也因為她的個性
，都直接叫她「大媽」。
「可不是，你看那邊，桃子她學姊根本就是男扮女裝。」他點點頭，往旁邊一指
，那邊角落的是後管組，就是桃子的直屬學姊帶領，瞧她虎背熊腰，非常豪邁地
訓話模樣，我覺得自己還好沒報名參加後管。
結束了漫長的說明會，謹遵著柚子的囑託，我特別約了小橘，說是放學後大家先
到琴房去練琴，傍晚大家一起到新崛江吃麥當勞。我不禁苦笑，原本只是稀鬆平
常的約吃飯聚會，這種事相信以前柚子不曉得早已做過幾百次了，那時他可從來
不曾覺得尷尬，但朋友之間一旦有了情愫，所有的尋常也會變得不尋常，以至於
現在他連這都不敢自己開口，居然叫我去講。
「但是桃子好像沒空，她學姊似乎還沒罵完人。」小橘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細
細的眉毛微蹇，桃子的學姊擔任了後管組組長，自己的直屬學妹居然去參加樂器
組，難怪她會很不高興，這當下還在「溝通」中。
「沒關係，我們可以在麥當勞等她。」我說。
「龍眼好像也不能去，他今天接了一個伴奏，可能要練習到很晚。」小橘告訴我
，這學校幾乎每個人都會彈鋼琴，但可不是誰都有幫人伴奏的能力，必須得有一
定的程度才能。而心高氣傲的龍眼平常也不幫這種忙，他只挑有資格讓他伴奏的
人才會答應。
「那我們就連他的份一起吃了吧？等一下可能要順便麻煩妳再解釋一下樂器組的
工作，剛剛的說明會我聽到睡著了。」笑得很牽強，其實我自己也打定主意，
等一下到了麥當勞，簡單吃個漢堡，我就假裝家裡有事而先走，給他們製造獨處
的機會，至於樂器組的工作，老實說我根本不怎麼關心，反正不過就是當一根螺
絲，就像跑龍套的不需要台詞一樣，人家叫我做什麼，我照做不就得了？
看著小橘微笑答應，我覺得非常不安，像是自己撒了個大謊似的。小橘會喜歡柚
子嗎？這一點沒有告白的話，可能誰也不曉得。我有點想先探聽看看，但為了避
免壞事，想想最好還是別輕舉妄動。
「小子！」只剩我們三個人，正要走出校門時，後面忽然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
音，原本我不打算回頭的，但那人又叫了：「拉中提琴的那小子！」
「你該不會是真的想叫我上台吧，學長？」皺眉頭，這真的不是找理由，我只是
覺得自己程度還不夠而已。
「又沒叫你獨奏，大家一起合奏而已，有什麼好怕的？」老鼠用瞧不起的口氣說：
「一年級的有多少人想上台都沒機會，你可是得天獨厚耶。」
「我寧可不要。」苦笑一下，我說既然這只是合奏，那他又何必躲？
「躲的人是你，我這叫做不想拉。」他下巴一抬，臉上有驕傲的神色。
「那我跟你一樣，我也是不想拉。」我下巴也一抬，臉上很豪邁，但心裡很空虛
地說：「我今天已經報名加入樂器組，老子生是樂器組的人，死了也是樂器組的
鬼。」
我知道這話說來唐突好笑，但沒想到老鼠卻真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好半天之
後，他很陰側側地說了句：「你想當樂器組的鬼只怕還沒這麼容易，小子。」
我不曉得那句威脅的背後藏著什麼陰謀，到後來果然連麥當勞都食之無味，虧得
小橘跟柚子還不斷安慰，說老鼠雖然看起來不是善類，但至少應該不會做什麼暗
地裡傷人的壞事。本來我也這樣覺得，不過就是不肯替他上場而已，應該不會擺
我一道才對。但隔天一早，才到教室，我就知道我太小看他了。
「學弟，你好。呵呵呵。」一個笑起來油膩膩的胖學姊站在教室門口等我，她遞
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跟電話。那電話我完全不想要，而看這身材樣
貌，我打算以後直接稱呼她「技安妹」。
「找我什麼事？」
「你好，呵呵呵，我想趕快來看看你。」她笑起來的時候已經連眼睛都不見了。
「看我？」
「當然要趕快來看一下呀，你是我們便當組的第一個志願者耶，呵呵呵。」技安
妹很開心地笑著，而我只剩一個衝動，就是立刻轉身去學務組辦休學，回家算了。
-待續-
心得一、玩音樂的人也是會耍陰謀的。
心得二、這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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