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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的表情,老鼠沒有責怪什麼,他只是無奈至極的表情。那隻拖鞋現在就
穿在龍眼的腳下,我偷偷地低頭瞄了一下,龍眼還在晃動他的腳指頭。
「雖然我覺得你們是一片好意,但出手未免太重了吧?果然音樂科的高手都不輕
易出招,而一出招就是大絕。」柚子搔搔頭,他永遠是爛好人,明明自己的右
手都快斷了,但還在替對方說話:「那個學長都流鼻血了耶。」
「你該慶幸的是我沒丟中,否則他可能不只是流流鼻血就算了。」桃子冷冷地說
著。有道理,拖鞋跟鐵罐比起來誰嚴重,這不言而喻。不過我倒認為他們如果把
東西朝著育舒丟過去,效果可能更好一點。
「要出手就不要怕重,不然難道我們要在那裡看你把十六小節的無聊東西彈個上
百次嗎?」龍眼說。
「其實就算彈一百次,我的手也應該撐得住的。」
「但是我們的耳朵可不行,難聽死了。」龍眼嘆口氣,點了一根香菸。
也不是真的想抽菸,只是好奇就跟著點了一根,我們都說老鼠一定是頭腦有問題
,才會認為這種和解計劃行得通,而且他雖然看來猥瑣,但其實個性非常高傲,
簡直就跟龍眼有得比,這種人怎麼會拉得下臉來吃虧,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所以明天一定會有好戲看。」龍眼點點頭:「如果是我,明天一定會想辦法報
仇。」看著大家都露出緊張的表情,龍眼又說:「不信的話,我們打賭。」
不用賭,我們也都覺得這件事鬧到最後肯定不但無法化解兩家的仇恨,甚至只會
更嚴重。
抽完菸,大家解散各自離開,小橘上了公車後,才問我想不想走走,結果我們坐
了一趟公車到火車站後,又慢慢地一路走到愛河邊。傍晚時分,夕陽被附近的大
樓所遮住,只剩下滿天彩霞。
「如果真像龍眼說的那樣,你認為明天老鼠會怎麼報復?」維持在幾乎並肩的走
路速度,小橘問我。
「最有可能應該就是他跟育舒搭檔時吧。」我說。這次校慶的壓軸演出就是老鼠
跟育舒的搭配,而這個組合是從沒練習過的。育舒雖然每次排演都到場,但她從
不練習那一支舞;老鼠偶而會來看看,卻也總是來去匆匆,還說這種曲子沒有練
習的必要,就跟龍眼一樣囂張。
「會不會趕著回家?」微笑一下,小橘問我。
「會的話就不會在這裡了。」我說:「倒是妳最近很喜歡散步?」
「散步的本身並不具有什麼意義,不過好像可以讓自己心情好一點。」小橘問我
可曾感受過自己內心裡的真正感覺。「我覺得人的心裡應該都會有一個自己平常
不太會察覺,但是卻始終存在的世界,那裡面只有一個顏色,代表的是一種念頭
或感覺。有時候在不知不覺間,這樣的世界就會跑出來,覆蓋在原本的生活上,
就像攝影機鏡頭上罩著一層濾鏡,讓原本的色彩都失真了。」
「那層濾鏡會讓妳心情不好嗎?」
小橘點了個頭,說:「從以前就偶而會這樣覺得,只是最近似乎明顯了一點。我
覺得自己的顏色是一片藍,很透明很透明的藍色,在那層藍色底下,所有的溫度
都不見了,只剩下好冷好冷的感覺。」
沉默著,我在思索應該說什麼才好,如果她總是感覺到冷,那我該怎麼做?而倘
若每個人都有一個顏色,那我的又是什麼顏色?
「很蠢吧?這種說法?」忽然笑了起來,小橘說。
「一點都不會。只是我不曉得自己的濾鏡是怎樣的,似乎每天光看這個原本的世
界都來不及了,完全沒時間去想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我說。
「所以你的濾鏡是透明的。我這樣認為。」小橘說:「這就是你的特色呀。」
「是嗎?聽起來妳像是在說我很無知。」
「能無知是好事。」她笑得很可愛,一點都不藍,反而應該是粉紅色。
愛河邊有很多散步的人,走在堤岸邊,偶而聽得到幾聲鳥叫,大概是歸巢的倦鳥
吧,聲音有氣無力的。走得累了,她在椅子上坐下,我則跑去附近買飲料。路邊
飲料攤子的大叔很親切,見我一個人卻要買兩杯,問我是不是帶了女朋友在約會。
「是的話可就天下太平了。」我說得很無奈。如果可以,我還希望現在在買飲料
的人是柚子,而我則應該已經回到家,在跟老媽聊天。不過可惜的是小橘真的對
柚子太沒興趣,完全沒有想跟他一起散步的興趣,而我一路上千方百計想把話題
引到柚子那邊去,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這可怎麼才好呢?再這樣下去,柚子是一定沒機會了,而我也不可能就此順便告
白呀,那感覺太奇怪了。買了飲料,腦海裡胡思亂想著,我走回到堤岸邊時,卻
看見小橘原本坐著的椅子上空無一人。愣了一下,將飲料放在花圃邊,我拿出手
機,正想撥打電話給她時,卻看見上面有個新訊息的通知。
『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後悔,但你是唯一知道我的那個世界的人。請幫忙保守秘密
,我先回家了。再說一次,謝謝你。』
看著那封訊息,我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晚,既沒回訊,也沒再打電話,我只是
喝飽了飲料,回家吃不下飯而捱罵。
隔天的表演,一切都在差強人意中勉強度過,技安妹的洞簫吹得讓人提心吊膽,
我在場邊負責每個演出的調度,看得都很膽戰,好不容易進行到後半段,圍觀的
群眾愈來愈多,整個園遊會的群眾似乎都被這邊的聲音給吸引了,紛紛聚來,偶
而影視科的同學把燈光轉過去時,我看到一整片的都是人。
匆忙中,一直沒機會過去找小橘說話,她又一如往常,在忙著自己的工作,笑起
來很好看的她正適合接待工作,這時候也不例外。不過我沒時間多看,舞台上柚
子已經開始演奏,那個昨天被打爆鼻子的男舞者也拉長了手腳開始跳舞。剛剛上
台前,龍眼特別警告過一次,如果今天他敢多做手腳,保證回家時會在垃圾桶裡
找到自己的鼻子。我忍著笑,對影視科的同學打了手勢,他們很配合地變換燈光
,演出立刻展開,整個氣勢全都出來,柚子彈得非常好,那個男舞者也乖乖地跳
,就這樣順利到了最後一個節目。
「還不賴。」不知何時,老鼠忽然鑽到我的背後,他看著舞台上正在彎腰致謝的
表演者,說:「你們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吧,最近?」
「你說呢?」看到他就沒好心情,我回答。
「沒關係,接下來就交給我了。」老鼠自信滿滿地說,好像他是什麼救世主似地。
最後一個節目開始前,我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育舒不若以往的中性穿著,雖然
依舊是褲裝,但卻另有一番華麗的味道,她一襲連身的金色服裝,配上粉紅色滾
邊,顯得貴氣逼人。天色已經逐漸暗下,燈光再度亮起時,育舒的動作很有力道
,瞧她舉手投足間,全都是大將之風,而老鼠也不簡單,他竟然是先拿著中提琴
上場的,而且不若以往伴奏者都在角落,竟然直接走到場中央,我想這絕非預先
排練,可是育舒卻完全不受這舉動的干擾,每一次都巧妙地避了開去。小調的旋
律,不知道是什麼曲子,也可能是老鼠的自創曲,他們都是自己領域裡的高手,
儘管從未搭檔過,但舞者從演奏者的旋律中可以找到自己能表現的肢體語言,演
奏者在舞者的動作中去獲得靈感,瞬間就將它轉化成音符,我看得目瞪口呆,這
才明白,原來他們之所以從不預先排演,就是為了在這場演出裡一較高下,比的
是誰的臨場反應,以及當他們都站在舞台中央時,誰才能成為真正的主角。
「這就是他們的實力嗎?」一樣是讚嘆的口氣,柚子咋舌。
「那是王者的實力。」而龍眼也說。
不過可惜的是這曲子並不長,老鼠的中提琴在慢速的演出後,他一面拉著尾奏幾
弓,一邊卻走向旁邊的鋼琴,原本我們都以為他會受到鋼琴擺設位置的影響,就
把主角地位給讓出去的,但沒想到才甫一坐下,老鼠的手指靈快顫動,跟剛才的
舒緩沉鬱大異逕庭,非常輕快的旋律立刻響起,全場人的視線全都看向了他,就
連影視科的人也很本能地將燈光轉了過去。
那當下育舒也不示弱,她原地轉了幾個圈後,舞步也隨之一變,變成輕快活潑的
動作,就這樣,在全場觀眾的鼓譟聲中又跳起舞來。而就在此刻,我忽然想起老
鼠上台前說過的話。
「糟糕,不妙。」我失聲脫口而出。
「怎麼了?」小橘不解地看著我。
「老鼠……」這不知從何解釋起,我只能手指向舞台方向,就在那個人人目不轉
睛的場上,老鼠也有著好大的肢體動作,他的雙手也像在跳舞一般,旋律轉呀轉
地,幾個轉折後忽然讓人覺得好耳熟,赫然就是剛剛柚子彈過的段落,可是速度
快了很多。而演奏與舞蹈的人換成他跟育舒,原本這一段鋼琴落下時,舞者是停
下來做沉思動作的,現在卻是極為激烈的轉圈。
「這是……」我愣住。
「這中間一定有什麼緣故。」桃子瞇起眼睛來,盯著台上,說:「什麼音樂與舞
蹈的和解,根本就是狗屁,我們都被利用了。」說這話時,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
都轉過來,一齊直盯著她。
「利用?」小橘疑惑著。
不過桃子沒有繼續說,她一邊看,一邊搖頭:「現在是老鼠在跟她拼個高下了。」
相信那是我們這一生都不會遺忘的畫面,在中提琴方面已經有很高造詣的老鼠,
此刻發揮出他在鋼琴上也擁有的優異天份,速度快得讓人幾乎聽不出小節;育舒
似乎也沒時間回頭瞪他了,只能讓身體的動作發揮到極限,不斷地跟老鼠一樣,
重複著相同的段落動作。
就在我們看得幾乎連口水都流出來時,老鼠手下的琴鍵似乎有了變化,他接連幾
個轉折後,已經滿頭大汗,然而最後那些音符下得依舊力道十足,逼得育舒的幾
個跳躍動作也拼命地加重,就在老鼠結束的瞬間,我們看見育舒終於筋疲力盡,
整個人重重地跪倒在地,雖然落下的姿勢很美,獲得了全場一致的激烈掌聲,但
大家也都瞧見了她完全虛脫的無力模樣。
「老鼠贏了。」看得目眩神馳後,龍眼呼了口長氣,說。
「那表示這樑子不但沒解,」我也搖頭:「而且反而結得更深了。」
-待續-
結仇沒關係,至少今天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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